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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6.魔女与女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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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女性为最高执政官和国家元首的惯例,来源于其女神信仰传统。
王储来自三大执政家族——西米欧(simio),帕皮利欧(papilio),以及巴雷诺(baleno)的嫡长女,采用每个家族轮流执政的方法来维持皇族间的利益平衡。
作为创世女神苏涅的地上代言者,女王一生都必须保持纯洁的处子之身,换言之——女王不允许拥有自己的伴侣和子嗣。
这对于一名心智成熟,发育健康的正常女性而言,或许过于残忍。
若是想要拥有被万众敬仰的荣光,就必须先拥有抛弃个人幸福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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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够了吗,希尔芙?老朽知道你真的很想念可爱的鲁诺,但是在公主殿下面前这样无礼,女神可是要怪罪老朽教育不周呢。”
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用着老人的自称本身就已经足够惊悚,而且仅凭这样一句不紧不慢的训斥就把刚才还打算先战艾科再杀自己的盛气凌人的魔女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宁可的冷汗已经流成了河。
“萨拉曼德(salamander)先生……没想到您会亲自出手。”
连艾科都来到这女孩面前毕恭毕敬地鞠躬行礼。
“好歹都是老朽亲自教育出来的学生,打起架来无论哪一方受伤老朽都会心疼呢……希尔芙,老朽就是这样教你这样对待前辈的么?”
“对、对不起萨拉曼德先生,我、我……他……”
希尔芙惊恐地低下头,吞吞吐吐语无伦次,那种仿佛深刻进灵魂的畏惧之情连宁可都受到了感染。
“公主殿下,老朽的学生都过于精力充沛,惊扰到您真是万分抱歉。”
萨拉曼德的目光最终回到宁可身上,宁可感觉那看似温和无害的视线比泰山更重,压得她连气都不敢喘。
“没、没有的事……非常、非常精彩的魔法……美丽强大……我这俗人自愧不如……”
“您不必如此畏惧,只要老朽在这里,这里便没人能伤您分毫,老朽亦视您为友人。”
魔女和皇族不是每天都想拼个你死我活的死敌么……?
被各种阵营的各种人喊杀惯了的宁可已经具备了初级抖m体质,突然被如此温柔对待她瞬间不知所措,只能求救地看向艾科。
艾科摇摇头,对着她做出“相信她”的口型。
或许他带自己来这里,就是为了见这个叫做萨拉曼德的女孩子的。
宁可想着,深吸一口气,尽管她从遇见希尔芙那时开始就没有停止过发抖,还是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
“能够被您视为友人,是我的荣幸。”
萨拉曼德将宁可引导至“魔女的教廷”,宁可觉得如果自己的蠢脑袋没记错,这大概是典型的巴洛克式教堂,充满历史沧桑感的恢宏外形和王宫般富丽堂皇的内部装潢,高大的天花板上铺满抽象壁画和彩色玻璃砖,由魔法支撑的水晶悬浮灯散发着月亮般冰冷的光芒。
宽阔的大堂中间,是魔女们所崇拜信仰的死亡女神的雕像。
这位女神同时间女神一样,也有着非人的诡异形象,削尖的脸庞中央仅有一只眼睛,蛇类那样的冷血的竖瞳,新月形的嘴角上翘露出锯形牙齿,浓密的长发长袍般覆盖全身,下身是似乎由无数扭曲肢体重叠交缠组成的“不可名状之物”。
创世女神不光是脑洞如黑洞的中二病晚期少女,还是个重口味猎奇控的中二病晚期少女——就不能按照自己的形象认真地做出三个侍神妹子么简直浪费了那么高的颜值,这样的女神谁看了都会觉得是邪教吧我靠。
宁可想起插画上苏涅那举世无双的美貌,再看看与主人的美貌形成强烈对比的三位要么恐怖要么奇葩要么连脸都没有的侍神,不禁悲从中来。
女人的嫉妒心和虚荣感……还真是毁灭世界的终极武器啊。
艾科挽住宁可的手臂,希尔芙的目光仍然杀气腾腾让宁可感觉不舒服。
萨拉曼德走在最前面,每一个经过她的人,都向这看似幼小的女孩脱帽致敬。
“她到底是……?”宁可凑到艾科耳边低声问道。
“女神唯一的地上代言者,教廷最后的先哲,首席司祭,我的……老师。”
宁可觉察到艾科的表情流露出些许悲伤之色,然而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
“到这里已经可以了。希尔芙,鲁诺,你们先退下,老朽想和公主殿下单独谈谈。”
“……是。”
艾科拽着不情愿离开的希尔芙的袖子,没有任何犹豫回身拖着他离开了魔女的教廷的大堂。
宁可一点都不想让艾科离开,但是看到艾科走得如此潇洒决绝她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面对自称“老朽”的合法萝莉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合情合理,更何况这萝莉现在还在敌对阵营。
“公主殿下,您当老朽——不,我是如您所见的那个年纪就好。”
“呃……那个……其实没关系的萨拉曼德先生,我这人有点怕生,嘴还笨,所以……”
“您真的不必如此拘谨,我知道您仍在怕我。”
女孩回眸莞尔,刚摘下来的草莓般明艳,染着晶莹露水。
“其实我想说的非常简单——我只是想问您一些问题,希望您能够如实回答。”
“……唉?”
“如果您的死亡能够换取国家的和平和国民们的幸福,您愿意为此而献上生命吗?”
“……”
宁可沉默,看着面前如同被火焰包围的女孩。
她并非因为思考如何应付这莫名其妙的问题而沉默,而是因为眼前闪现的零星画面。
记忆的间隙或是梦境,她看见黑发的少女手握镌刻蝴蝶翅膀的利刃,毫无犹豫地刺向自己的手掌;她看见发色浅淡的青年单膝跪地泪流满面;她看见黑袍的刽子手提着看不清面容的头颅——
“我愿意,非常愿意。”
宁可不知道这句话是否出自自己的声带,但她知道这来自于真心。
“即使会有深爱您的人会为此痛苦不堪?”
“如果在只牺牲一小群人的利益的前提下使全体国民得到拯救,那不是很划算的事情吗?”
“您会因自我牺牲而感到幸福吗?”
“也许不会——但这是责任,如果责任降临到我头上,那么我就必须承担,无论它有多么蛮横无理。”
“那么——您身为公主,想要成为女王吗?”
“我……我不知道。”
宁可震惊于一向内向少言的自己居然可以把那样中二而又极具感染力的句子在陌生人面前一气呵成,仿佛有人把台词本摆在面前那样流畅,但是当她听到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那种如鱼得水的感觉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
连“蔻蔻公主”都扮演不好就让她来扮演“蔻蔻女王”,还不如被人发现冒牌货身份绑到火刑柱上一把火烧了干脆利落。
萨拉曼德掩唇轻笑,却并不是在嘲笑那窘态。
“您一点都没变,我第一次这样问您的时候您说成为女王是年幼的梦想,长大后却对这种想法感到迷茫——您现在仍然十分迷茫吧?”
“我是……那样说的吗。”
“也许您已经记不得了,因为对于现在的您来说,那是不曾发生过的事。”萨拉曼德踮起脚尖,冰凉的手指抚上宁可的脸庞。“您对鲁诺是怎样想的呢?”
不曾发生过的事……?
宁可有点心虚,仔细回想自己破绽百出的言行是不是已经引起了萨拉曼德的怀疑,如果真的被发现自己不是蔻蔻,宁可连装失忆的心理准备都做好了。
即使迟钝如她也早就察觉到了艾科告诉自己的名字和别人称呼他时的出入,无论是之前把她当作异端处理的翰多,艾科的同袍,同为魔女的希尔芙还是他的老师萨拉曼德,对他的称呼都是“鲁诺”。
宁可一时猜不出来艾科和鲁诺到底有什么关系,她很乐观地把鲁诺当成了艾科的姓氏。
“艾科……鲁诺的话……做事有点极端性格也是很难捉摸的那种,但是总体上大概不是个坏人……”
“您这样想他,那孩子一定会很高兴,会高兴到痛哭流涕也说不定——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事,请您务必信任他。”
“……嗯。”
“也许他会做出无法挽回的蠢事,但是他绝不会伤害您,这一点我可以为他保证。”
“我知道,我一直都对他深信不疑——”
有个瞬间,她险些就要把自己当成真正的蔻蔻,一次次从自己嘴里说出不符合性格的过于坚定的话语,她觉得大概是蔻蔻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自己的思维方式。
她的脸颊甚至有些微红,16年来始终生活在没有生命危险的世界里的她从来没有被某人保护得如此周全。
这种微妙的心情直到极其浓重,甚至还混合着迷迭香气息的血腥味弥漫在大堂中才在惊愕中结束。
“萨拉曼德先生,您知道云迪尼(undine)在哪里吗?”
艾科的声音带着调笑般的淡然——在宁可听来却是毛骨悚然。
少年手持晶蓝色的魔杖,魔杖的尖端锋利如新月的弧度又像染了血的镰刀——没错,确实染着血。
他提着希尔芙留着银蓝色长直发的头颅,微笑着向她和他的老师走过来,漫不经心地把希尔芙的头颅扔到萨拉曼德面前。
萨拉曼德用血红色的眼瞳注视着他,然后微笑,转身离开。
“……你终究还是这样做了,好孩子。”
“是的,老师。”
突如其来的响亮耳光在艾科的脸上留下五道清晰的指痕,即使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下,艾科冷酷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动摇。
宁可连自己失去理智的原因都不清楚,她看到平滑如镜的地面上自己的眼睛因愤怒而微微泛着猩红。
“那个人不是你的朋友吗?!为什么要这样……”
艾科微微侧头,过于做作的温柔笑容令她战栗。
“为什么要这样呢——”
他抓住她的手腕,在她耳边重复着她的质问,冰冷的吐息和刻意压低的声音。
“你只要为此厌恶我就好。”
充满侵略性的亲吻一反常态的粗鲁暴虐,宁可并没有挣扎,甚至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没有神采的眼瞳中映出对方那张秀美而扭曲残忍的脸庞,泪水缓慢地溢出。
“……我没法因此而厌恶你啊,鲁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