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高处寒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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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仙，你为什么要请六殿下？”
穹明宫的外殿拐角处，长渺上仙被玄棠拦住了。
“……”长渺看着眼前的玄棠，说：“这是我和白渊共同的决定。”
“是呀，那你们为什么要找他？”玄棠说，“我不喜欢他。”
长渺已经知道了上次的事情，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也是无奈之举。六殿下煌朔，是凡界湖沼的统领者，他那里有最全最古老的记录。”
玄棠的黑眼睛望着他：“还是为了我哥哥吗？”
“是，”长渺苦笑了一下，“目前我们找到的一个疑点，跟一处湖沼有关。”
玄棠垂下鸦羽一般的眼睫，不说话了。
“你不必介意，这只是最普通的往来，况且……”长渺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其实白渊脾气有些倔，和六殿下的关系变成这样，虽说不是他的错，但是我仍然希望事情可以向着对他更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我不喜欢他们。”玄棠仍然说，“至于哥哥，他脾气倔就倔好了，不必为了这样的人做什么让步的……也不必因为我。”
长渺看着玄棠的脸，忽然发现了什么——这张脸上的神情，已经越来越多地出现了与白渊相似的地方。他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出来，如果白渊遇到了类似的事情，也会流露出同样的有点倔强又有点高傲的神色来，也会说“倔就倔好了”这样的话。
如果小的时候还不明显，那么到了现在，玄棠已经在很多地方，都和白渊很像了。甚至如果把他们俩带出去给外人看，说是亲兄妹都或许会有人相信。
这样的发现仿佛是一柄小锤子，在长渺的心里不轻不重地咚地敲了一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伤心。当年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姑娘，已经完全是这世上最契合白渊的人了——即使白渊并没有刻意地去培养她，但是这种不刻意才是更令他手足无措的。
这种感觉，让长渺觉得似乎眼前的玄棠在飞快地离他远去，她背后长长的游廊变成一条永远看不见尽头的发光的洞口，以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吸附着玄棠从他面前退去，最后消隐在不见尽头的白光中。
“上仙，你怎么了？”玄棠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长渺回过神来，对她说：“没什么。”然后看着她似乎有点担心的脸，笑着说：“白渊刚出关，还不能喝酒喝得太厉害，咱们去拦住他。”
玄棠这才应了，跟在他旁边去外头的天井里。
然而他俩还是到得晚了，白渊已经喝得有点上头，捏着酒杯的手都晃晃悠悠起来，还兀自拍着穆羽的肩膀跟他大笑着说什么。
穆羽看见他们过来，早已站起来行礼，笑道：“神君今天兴致高。”
“好啦哥哥！”玄棠连忙走上去下了白渊的酒杯，一手扶着他的右肩，一手揉了揉他的脸：“你不要再喝啦，乖呀。”
“嘿嘿……好。”白渊的一张脸喝得白里透红，歪着头在玄棠手掌心蹭了蹭，晕晕乎乎地说：“阿棠今天的衣服……嗝，换了熏香吗，这味道……跟昨天不一样。”
“没有啊，”玄棠弯下腰凑近他，笑着说：“哪里换了，你是喝多了鼻子不管用啦。”
“没有？我闻着不对，”白渊捏着玄棠在他脸上的手笑起来：“让我再闻闻……”说着，伸头往玄棠身上凑上去，一时间头重脚轻，上半身一歪就扑通栽在了玄棠怀里。
“哎呦！”玄棠被带着摔在坐席上，拍着他的头笑着说：“你又胡闹啦，这么沉我可扶不起来，可就把你扔地上啦！”
白渊听了，立马伸出胳膊去把玄棠按着不让动，发起酒疯嘻嘻哈哈地闹了起来。
一旁穹明宫的仙侍仙童们早就看惯了，一个个也嘻嘻哈哈地看热闹，只是不过来扶。长渺对他们做了个手势，两个大一些的仙侍才上来把白渊从地上拉起来。
“好了好了，扶你们家神君去歇息，喝点醒酒汤睡一觉就好了。”长渺吩咐说。
白渊被一左一右架着走了几步，又闹起来：“我不干！我不想睡！”
长渺笑着道：“那不行，你不睡这酒不好醒。”
“那除非……阿棠得来哄我！”白渊揉了揉脸，倔道：“哄我我才睡！”
四周仙侍们哄地大笑起来，然而白渊早就诸如此般地闹过不知多少次笑话了，他又在醉中脸皮厚，还站在原地跺脚坚持：“就要阿棠来哄我！其他谁都不行！”
“好啦哥哥，”玄棠早就被逗笑了，上去扶着他的一只手臂：“我哄你，不闹了，大家都在看着你呐。”说着把白渊半扶半拉地拽走了，一圈大大小小的仙侍仙童们还跟在后头嘻嘻哈哈地哄笑。
这边又有两个仙侍来收了杯盏，长渺又吩咐说：“你们神君出关不久，这两日你们都劝着点，别再让他喝酒。”
仙侍们却笑道：“别人不知，上仙您还不晓得？我们神君的酒，下人都是劝不住的，这么多年了，也就只有上仙您和棠仙子能劝下来。”
长渺听了笑着摇摇头：“罢了。”
“那小仙也先告辞。”穆羽理理自己的衣袍，行了礼就要走。
“神君等等。”长渺的眼神转回来：“我还有两句话。”
穆羽在前头脚步稍慢了些，却仍是没停：“小仙今日也喝得薄醉，恐怕过一会酒意上来在上仙面前无礼，还是先回罢。”
长渺站在原地，揣着手看着他的背影，没接话。
穆羽的脊背略有一僵，停住了脚转身来：“上仙？”
长渺眯眼看着他，脸上换了一种笑意：“你的意思是，白渊刚才那样是无礼？”
“没有，”穆羽立刻低头：“小仙绝无此意。”
长渺揣着手，慢悠悠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你似乎对白渊，有些不满？”说着顿了顿，“或者说，是自己不平？”
“小仙岂敢。”穆羽垂眼敛袖道：“元清神君风流潇洒，神采光华，又对小仙以朋友相待……穆羽自是十分敬慕神君的。”
长渺听了，不言不语地盯着他半晌，看见他的鼻头几乎都要冒出汗来了，才接着说：“然而，方才我看见白渊醉倒在地上的时候，你的反应似乎并不是——所谓‘敬慕’。”
穆羽的眼皮颤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当时小仙有些醉意上涌，脑子有些昏沉，一时没反应过来。”
长渺挑眉看他，笑了一声，道：“是醉意也罢，不平也罢，今日的事就算过去了。但是至于以后……”说着，又向前一步，对他低声道：“本座久知，穆羽神君多智计，好口才，自然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自然也应当脑子清楚，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得，有什么不可得——求不得乃是凡人之怨苦，神君是已经飞升的修道者，想必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有些东西，即使再奇绝光华、世间无双，毕竟也是不可求之物，一旦痴心便是妄想，百害而无一利。神君可明白？”
长渺盯着他，只见穆羽的脸上终于略有松动，抬起眼来的时候也换了一种神色，意味深长地看着长渺：“上仙的意思，穆羽明白。只是这世间痴念，往往不受控制随情而发，正如天罗地网，再超脱凡俗修为高蹈，只怕也难逃桎梏。”
说着，他的脊背又挺直了些，道：“穆羽一介小仙自然有自知之明，不过也请上仙保重自身——毕竟三山共主之位，极高，又极危。”
长渺的目光彻底转冷，穆羽却低头行了一礼，转身很快地走了。
天井里的仙侍早已不见一个，此时只余下长渺一人，忽然便显得冷肃起来。
长渺保持着揣着手的站姿立了很久，终于头顶落下一片梨树叶子来，不轻不重地在他头上敲了一下，长渺才终于回过神，将那片叶子揣进了袖中，慢慢踱了回去。
在那之后，穆羽就很少再往穹明宫去了。后来又一次酒宴他终于来了，对白渊解释说，自己已经升任百禽司副使，管理事务实在繁杂，便不能常常闲暇。白渊听了倒也不以为意，毕竟穆羽只是他众多好友中的一个。
而且，白渊自己也比以前更忙了。
长渺已经明显地感觉到，对于寻找那只失踪的噬魂狼的事，白渊似乎比以前更着急了，好像在赶着什么日子要完工似的，然而试探着问他他又不肯说。
又过了段日子，他俩的再一次寻找失败后，到了玄棠的两千两百岁上，长渺上仙彻底看清了情况，终于觉得需要找白渊好好谈一谈。
谈论的话题是开门见山的。
长渺说：“其实我并不支持你娶她。”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高处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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