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光》清黛

5、就计

　　两天后

　　行军的声音越来越近。韶平登上城楼之上察看，只见一只军队整齐浩荡地奔袭而来，山风吹得军旗飘扬耸动，上面一个古字道出了将领的身份。

　　韶平扬了扬手，原先调度好的一千弓箭手就在城墙上搭起弓箭等待主帅一声令下。
　　少顷，军队已于城下。

　　韶平目测估算了一下，来者人数约莫在四万左右。她把手上的银质面具牢牢固定在脸上，罗刹一样凶狠的面具在这样一个身材并不出众的少年戴上后，反而不显其单薄，反倒有股无以名状的契合感。她少年成名，年幼时戴上这面具是为了增加震慑力，随着年岁渐长却成为一种习惯。只要上阵，必定是以此面具覆面。

　　兵士整齐列成一个个方阵，三万大军气势如虹，杀气冲天。这一战终于还是打响了。

　　战鼓擂响，兵将开始布阵，攻城。

　　只见城下兵马地动山摇地吼着，“杀！杀！杀！”从容不迫地逼近城墙。行军扬起的尘土让空气不由得一浊。据于后方的崔仝带着一万骑兵并无参战。

　　城门大开，梁少衡领着一万轻骑兵冲出。两军对峙，姜卫与梁少衡率先冲出阵前，两将拼杀。少衡的长枪上挑下刺，直逼得姜卫节节后退，待姜卫稳住身形后，手中的长戟开始发威，两将相争，不相上下。古离召回姜卫，振臂一挥，晋师开始上前拼杀。

　　城楼上的韶平见到此阵仗，手一挥，城墙上的箭便漫天遍野地射出。
　　“退入城中，关闭城门！”梁少衡训练有素，撤退时阵型也丝毫不乱。
　　“点狼烟！”韶平从容指挥着。

　　古离看着突然示弱的汴梁军，心里掠过一丝讶异。这战局进行得太顺坦了，他不是没跟那个面具少年交过手，以他的计谋，决计不会这么不堪一击的。这少年葫芦里买的究竟是什么药？

　　难道，就在他恍然明白的时候，城里的军队杀气滚滚袭来，队伍后也传来的杀敌之声，“坏了，中计了。”后面传来崔仝的声音。“侯爷，敌军的援军到了。我们是暂避锋芒为好。”督军崔仝惊得面无血色。就等着古离一声令下就要往回跑了。他麾下的一万精骑兵被突如其来涌出来的骑兵偷袭，主帅又遁匿没有发出有效的指示。受惊的战马把身上的兵将抛下马，马踩人，人踏人，哀嚎之声不绝于耳，反倒是自家军队把谷口给堵住了。

　　“阵前退兵？崔将军你把这两军对垒想得过于儿戏了吧。战事岂是想叫停就能停的！”姜卫扯了扯缰绳怒吼着。

　　“姜卫，你随我迎敌，罗素，你领着五千骑兵掉头杀敌。”古离铁青着脸色交代。

　　就在罗素刚调整好军队，准备调转头打算杀向来军之时，却见后边的城门大开，一戴着银质面具的少年领着三军策马奔腾而来，气势汹汹。而同时凤鸣谷内响起骚动，自山上射出的箭袭向狼狈不堪的晋军。奈何古离作战经验着实丰富，只见他单骑向前，龙纹长刀直接劈向少年的面门。

　　“侯爷你们断后，我先行前去温宿城向大帅求援兵！”崔仝见罗素领兵前来，立即面无血色地策马疾奔，想在罗素突围时冲出包围逃生。可箭雨像是对着他一样。不一会儿，崔仝随行的两个侍卫便被射死，无奈，崔仝只好躲于军队之中。这时，形势大好的汴梁军却放弃追击，由韩韶平断后，秩序井然地退至城里。

　　“古离，我以督军之名命令你退兵，快！”崔仝看见古离正在追击那面具少年，不由得气从中来。这人是疯子吗？中了伏击还想着追击城里的主帅。正当他以为他的威胁奏效，古离成功放弃追击，策马回阵中之时。

　　姜卫冷然地看向崔仝说道，“督军，叛军此举是虚张声势。我们该一鼓作气拿下栖枫的，待汴梁军调整过来，就为时已晚了。”

　　崔仝气急败坏地说，“你没看到叛军那气势吗？那是五万大军啊，汴梁的精锐之师！”说完，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神色不自然地补充说，“看来情报有误，听那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怎么也有四五万的大军！”

　　古离已回到阵中，没有做声。姜卫握紧了拳头也不再做声。林之洋派遣古离攻打栖枫的时候，说的两万驻军，此刻他情急之下终于脱口而出五万精锐，这着实是让人心寒，侯爷一味的忍让，竟落得这样的下场，若不是崔仝在阵中，指不定他们这一支就是全军覆没了，也会被人说成是领军无力。这林大帅当真是欺人太甚了。只怕此次败绩，旁人不知情的还会以为是三万兵马不敌两万守军，定当坐实了侯爷领兵无能之过。

　　这时，他见崔仝策马上前，便握紧手中的长枪，就在迫在眉梢的一刻，古离握住他即将挥出的长枪，狠狠瞪了他一眼，进而转身望向崔仝说道，“一军不可有二帅，崔督军是要自己突围而出还是留下来安分待着。”

　　“你…古离你狼子野心。待我禀明大帅，治..治你..”未等他说完，只见古离用刀背狠狠把崔仝刮下马。对着姜卫说，“绑起来，堵住他的嘴。”又转向崔仝说，“在这场仗打完之前，委屈你了崔督军。”

　　“稍事整顿，准备攻城！”古离扯了扯缰绳，继续在阵前巡视。

　　再说领兵前去杀敌的罗素将军，只见他策马上前，自箭筒中取出一只尾部为红色的羽箭，拉动手长弓，箭头就是当日古离置放于桌子上的青铜箭令。这一箭没对准援军统领蒋昔，而是直接射出，不偏不倚正中了谷外的一株大树之上。

　　蒋昔见事有蹊跷，赶紧调动兵马，想要迂回后撤，却闻后方轰隆隆的马蹄声滚滚而来。这地动山摇之势，难道？他不敢往下想，可是那支令天下胆寒畏惧的部队，不是早在之前的豫帝时代的秦晋战乱时期便悉数葬身于战场了吗？这浩荡之势越来越近，凭借出众的听力，蒋昔猜想这支部队的人数应当在两三万上下。若是那支部队，那汴梁怕是有危险了。

　　“保护将军。”汴梁军在此等冲击中仍旧保持绝佳的阵型，并未为强敌纷扰。
　　“将军请先撤退吧，末将等誓死为将军护卫。”

　　蒋昔望向那远处的城墙，似乎还能听见军旗的烈烈之声，他心里默默跟家乡道别，知道此刻如果让大部队与晋军汇合，那么栖枫必有危险。拼死也要挡住攻击，起码磨损对方援军兵力。

　　“元帅，蒋昔今日要违抗军令了。兄弟们，随我杀之！”一骑当先，扑向罗素的队伍，厮杀开来。

　　很快，罗素的五千兵马便落于下风，蒋昔的部队把罗素的队伍冲开，再逐一击破，罗素及其亲卫被逼至毫无退路。未想这汴梁军队在强敌当前的情况下，竟还能拼杀到此等境地，这是一支怎么样的队伍，这是一位怎么样的主帅。

　　就当罗素以为再无转圜之际。伏击部队的轻骑先行已至。望向随后赶上的那群黑甲复体的部队，蒋昔绝望地惨笑，果然是传说中的神兵，古家的重甲精骑。只见那铺天盖的气魄，行动虽迟缓，气势却惊人。

　　情势急转直下，蒋昔的部队属轻装上阵，并无携带其余能对抗重甲精骑的武器。轻骑被重甲一冲击，早已溃不成军，蒋昔更是被长矛刺穿前胸，他把长矛狠狠拔出，继续拼杀。抬头之际突见一抹青色的身影在绝壁上一闪，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手中的兵器一挥，又夺去数骑的性命。罗素眼见如此惨烈的拼杀，饶是久经沙场的他也不由得深深动容，可是两军对垒，容不下妇人之仁，他拉动长弓，一箭洞穿蒋昔心脏。

　　“元…元帅…请恕…末将再无荣幸于你麾下效力…”瞳孔逐渐失去光彩，厮杀后浓重的血腥味笼罩着这个有着吉祥名字的山谷。凤鸣谷，凤鸣呈祥之意，此刻却只有冲天的血腥之气。

　　罗素把蒋昔的尸首裹于马上，领着部队与古离汇合。
　　“侯爷，叛贼突击部队已被悉数剿灭。我军折损五千弟兄。这是叛军统领的尸首。”
　　古离看着已无生息的蒋昔，“传令下去，把这位将领送回去栖枫城。”

　　栖枫城主帅营帐

　　“元帅，晋军送来蒋昔将军遗骸，已在城门下，可…可要开城门？”
　　韩韶平执笔的手一抖，毛笔跌落于地上。她揪起将士的衣领，“你说谁的遗骸？”

　　“回元帅，是…是蒋昔将军的遗骸。”
　　“混账，混账，本帅已下令只要他干扰敌方后缀部队，他…他怎么。不对，就算是对上了罗素或者姜卫的军队，蒋昔也不至于此。”

　　她推开了将士，走向城楼。只见部队的前端出现了一个重甲精骑方阵与一个重甲步兵方阵，装束均为墨黑战甲，头盔上有一撮洁白的长羽。与攻城器械一道，蓄势待发。

　　“这是…传闻中的古家军？”韩韶平突然全明白了，蒋昔定是受了此部队的伏击。“蒋昔大哥，你也算死得其所。你的恩德，韶平永世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