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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初见2 ...

  •   从那天开始,宝宝切断了沈骏的铁索,他也不会在逃,而是走到哪里都想连体婴一样跟着宝宝,他们两个人联系的越是紧密,白狐眼底的阴翳越是浓厚。沈骏对待其他人总是一副要搏命的眼神,有好几次和挑衅的族人打架,打不过也要打,结果咬下别人的半只耳朵,若无其事的丢进汤锅里,然后回到自己的屋子收拾干净。

      沈骏来地穴的第四年,宝宝九岁,沈骏十一岁,白狐有一天为宝宝找个一个师傅,是个汉人,一脸的络腮胡子,替我来管教你个野丫头的。师傅是白狐的汉人朋友,当时宝宝还说,没想到像他爹这样的人还有朋友,还居然是个汉人,可见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师傅在地穴住了五年,来的时候没有通知,走到时候也没有只言片语。大概有本事的人都是这样的,五花八门的什么都会,是宝宝强迫着师傅手下沈骏的,师傅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应下了,到后来,他反而更喜欢沈骏。说他性子沉稳大气,其实不过是因为他下的一手臭棋,沈骏每每都能赢他的缘故。师傅常常说,宝宝,你的命里犯桃花,不过是血桃花。

      师傅走后没多久,白狐的眼睛就不行了,宝宝大概成了最年轻的土匪头子。

      “别看这些有的没的,睡一会吧,夜里出去【办事】”宝宝抽出沈骏手里的书卷,厌弃的摔到墙角。

      “办事,直接说是去做杀人越货的勾当不就好了。”长大的沈骏眉眼生的很俊秀,有着江南人的儒雅。

      “少扯淡,多久没见血了,我们现在只抢钱,我知道你是大户人家出身,看不惯我这匪徒的女儿,”宝宝快速的沾着人皮面具,擦拭着蒙尘的镜子,手脚还是微微颤抖着。口里却不饶人道:“有本事你走啊,从这里骑马到那边不到一百里就有镇子。还有”宝宝静下来,没了言语,沈骏的娘就在那边的娼寮里,他分了财物偶尔会去看她,每次回来脸上都多了几道血口子,脾性也更古怪,拿着刀对着木桩子砍,把一把新刀砍得满是缺口。

      沈骏将杯子攥破了,铁青着脸走过来,宝宝想大不了挨他一拳,闭着眼睛仰起脸,不想脸上却湿湿的,是沈骏用手指蘸了水帮她抚平人皮面具,一脸温柔平静。嘱咐道:“做事不要毛毛躁躁,师傅不是说过吗,你这个人以后死就死在,”拍着宝宝的脑壳一字一顿的说“粗 、心、大、意”。

      宝宝却搂着他的腰,怎么都不松开,小声道:“我有钱,很多钱,把你娘赎回来,再给她买个屋子,我知道你心里过不去。”

      “不用,”宝宝感觉那只手撩拨着头顶,温软的手掌,写字的手,谁能够想到也杀了人呢,宝宝十四岁那年,三十四岁的白狐突然失明了,师傅也不在,她踩着沈骏的肩膀上了马,带上人皮面具化妆成白狐:“计划不变,阿爹老了,天还没塌。”

      第一次出去办事,没想到就被人暗算了,宝宝从来没有实刀实枪的打过,没想到被人握着脚踝拖下了马,露了女子身形,那人蛮力甚大,手里挥舞着铁链,硬是打断了宝宝的脚腕,看着他一步步逼近,像是猫捉老鼠般后退着。

      “白狐,有人出高价买你的命,没想到是个小娘门,想必玩玩也不妨事的,死了浪费了吗?”宝宝想着他真敢过来,就跳下沙丘,哪怕活埋了至少还落个干净。

      可是那人突然额头上淌下血来,琳琅染了一面,他自己伸手擦了擦,满面诧异,沈骏抱着弓弩,威胁道:“跪下,信不信我把你的头打烂。”那人将铁链丢到沈骏那边,顺势便想扑过去,没想到沈骏抱着他的颈子死活不丢,像是猴子一般挂了上去,两个人从极高的沙丘一起滚下去。宝宝拖着身子追过去,喊了两句:“沈骏啊沈骏。”没人答应,想是一定没命了,没想到过了一会,他才站起来,笑的直不起身:“没死就哭呢,臊不臊啊你,不是说我死了你放鞭炮祝贺吗?”那人不想沈骏嘴里藏着刀片,抱着他的时候便被划了。

      “可惜。”宝宝看着那男人的尸体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可惜什么,可惜就被他打断一只脚,还是可惜老子没死,不会的,你真的好这口,这种彪悍的,”沈骏打横抱着宝宝,听见这话像炸了一般。

      “一边去,这个人认识我爹,他说有人买我的命,还是高价里。可惜没留下活口,应该问问他,是谁有这个胆子。”宝宝柔软的伏在沈骏的怀里,表情却是坚毅的,眼神狐疑不定。

      “不用想了,这种刀口舔血的营生,遇见的都不是善茬,既然我能够逃出来,也一定有人能够逃出来,你这浆糊脑子不必想了。反而头疼,自己多多注意就好。”沈骏还在喋喋不休的安慰着,不想嘴唇就被堵住,柔软的唇齿却横冲直闯的进入,掠夺的火辣的,他感觉浑身的血都往脑子里冲,脑子一热,就把宝宝扔了出去。

      “沈骏你有病吧,你病得不轻吧,你脑子被你拌饭吃了吧。懂不懂怜香惜玉啊。送上门的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从那之后,虽然族人都不说,却默认了沈骏成为队伍里的一部分,每次出去【办事】他都和宝宝骑一匹马。宝宝依旧假装是白狐,她究竟年纪太轻,镇不住场子。他们现在只取货,杀人的事很少干了,将人捆在布袋里,扔到远处或驿站边。

      沈骏看着怀里的宝宝,狠心推开她道:“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再说,我不是你的吗,主人不死,我哪敢走?!更不用说我娘现在恨我入骨。”

      宝宝拉着沈骏的袖子问:“那么你呢?你恨吗?沈骏,告诉我,”

      沈骏回头很深的看着宝宝,那眼神很冷,冷的像是大漠的冬天的风,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他没有回答,拾起自己的书走了。宝宝抱着自己的膝盖哭了起来,心里想说,五年,最多五年,等到阿爹和那个官员交接好,我们会有新的身份和户籍,见得了光,那时候我就带着族人们到地上生活,孩子们不会在东躲西藏,很早的就不看见,我会学会读书,学会下棋,到时候,你要去哪都可以了,沈骏。

      无情说,我们没有五年,我总以为自己还有时间和沈骏告别,去以建安人的方式将他抢回来,我没想过,他根本就不想要我,我总以为沈骏死在沙漠了,那个对我卑躬屈膝的沈骏,那个笑起来很好看却阴沉着脸的沈骏,那个说,你要不是白狐的女儿该多好的沈骏。

      唯有如此,我才能够心安理得的恨他,活下来的这个,不是沈骏,不是他。

      “别往回跑啊,你抽什么疯,”宝宝对着突然勒马回头的沈骏喊道。可是他不动声色,眼睛里带着清淡的嘲谑,抱紧了宝宝道:“嘘,我带你看一场好戏。夜深了,最适合放烟火了。”

      “别往这跑,宝宝,这里有炸药,”宝宝猝然回头,却看见叫喊的前列人马都四崩五裂,扑面而来的大风卷着血雨,轰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火药爆发的白光糅杂着万丈高的黄沙飞起,像是带着黄色翅膀的怪物突起,吞噬了她的族人,不,是她的血亲。她甚至不能闭上眼睛,沈骏在她耳边鬼魅的说着什么,一边强搬着她的头,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

      待一切平息下来,宝宝张大着嘴不住痉挛,脸上湿漉漉的染了血,一阵作呕抑制不足,却说不出话来,只能吱吱呀呀的掉眼泪。沈骏抽出帕子细致的擦拭着她的脸道:“主人,宝宝,你总喜欢把自己搞的脏兮兮的。”

      幸存的几个族人血红着眼睛冲过来,沈骏却拍了拍手掌,宝宝回头,看见了在地穴里的妇孺老人都抱成一团,身上挂着火药。

      宝宝看了一圈,没有阿爹,滚下马,跌跌撞撞的跑过去,白狐挂在树上,一头白发垂落下来,宝宝第一次觉得阿爹是这么老了,老的这么彻底。

      “你爹临死的时候,给了我一巴掌,还吐了一口血水,让我告诉你,宝宝,他对你很失望。”沈骏将狼皮裹在宝宝身上,关切的问道:“你冷吗?”他笑得那么明媚而开心,说的话却那么残忍:“建安,建安,你们现在挥刀自杀的话,我可以考虑留下这些人,毕竟,他们都很弱。”

      “不要,不要,”宝宝声嘶力竭的喊着,末了却只摸到尚有余温的鲜血,渐渐地染红了沙地。

      沈骏吹了吹自己的指甲,苍白如纸的脸上露出调皮的表情:“真可惜,我考虑过了,做人不要给自己留后患,我可不想,多年以后被这其中一个孩子杀死,妇人之仁,当真要不得,动手吧。”

      “沈骏,动手吧。”宝宝坐在血泊里,竟然没有流泪,一双眼睛像是火烧般灼痛,痛的不得了,她背过身,捂着自己的胸口,淡漠的开口。回头的眼神当真有些像是狐狸,哀绝道:“我也是建安人,我没有守住自己的责任,让我死的像个首领。”

      沈骏在背后抱着宝宝,认真且疑惑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是要娶你的,我们的孩子是最后的建安人,可以继承这些年来你们积累的财富,可以在阳光下生活,可以不用再做土匪,宝宝,你说不好吗?”指着前方道:“你以为他们死了就算了吗?我难过了这么多年,难道你不该付出点代价吗?我要你,我要建安的一切,你让我觉得恶心,沈骏,沈骏,对你而言,我不过是条狗,你希望我兢兢业业的在你身边,我告诉你,不可能。”他扯住宝宝的头发,逼她和自己对视,可是那时一双没有生气的眼睛,苍凉的像是无数风席卷来回。沈骏的眼泪很烫,落在宝宝的肩胛上,一滴滴都刻骨铭心:“你要不是白狐的女儿该有多好,你要对我没这么好该有多好,我不能杀了你,我也不能原谅你。”

      我不过是看错了一个人,不过是这样而已,不过,不过。我并没犯什么大错。可是代价如此高昂。

      沈骏,不可能了,我们的头没开好,从我爹开始杀人的时候,我就该知道,我们是没可能得,一切奢望,到最后都变成了皑皑的白骨,皑皑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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