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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马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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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马氏
虽说是深秋季节,百物凋零,但是一到了晚上,站在D市电视塔的最高处可以看见,华灯尽放处,人影在灯光下攒动,看上去还是很夜色生香的。反衬着D市郊区的某个池塘边就越发显得幽宁静谧。。
虽是位置偏僻,但小池塘自有一番生态。由于少人问津,池塘周遭杂草丛生,偶尔会有三两只小动物颠颠地跑出来觅食,杂草间便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这些看似无序却又非常协调的作息让池塘平添了一分安然。然而,今夜的池塘终于打破了以往的平静。
伴随着夜幕越来越沉,突然地,杂草中就有了更大的响动。紧跟着“轰”地一声,仿佛地动山摇般,整片杂草像波浪一样开始变得翻滚不已,地底下像是有什么东西硬要拱出来似的。几只田鼠仓皇奔跑,一个不留神便撞上已是吓得簌簌发抖的野兔,相撞之下,恐惧更深,那只被撞的野兔竟是一仰身子昏死了过去。杂草下的泥巴不停地翻滚,随着时间推移,翻滚的程度越来越加强,速度也越来越快,一片杂草就像被谁从地底下割断一样猛地连根拔起,紧跟着一道银白色的光芒“咻”地一声从地下直蹿出来,地面上豁然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大坑……
池塘边疏疏密密地种着榕树。其中一棵离池塘较近的榕树后,有一双晶莹明亮的眼睛正紧紧地盯住池塘这边。天色已沉,单凭她窈窕的身形和盘起的云髻可以判断出是名女子。只是她面上覆着黑纱,仅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澈的眸子。
听到响声,她没有动作,继续观察。
那道银白色的光芒破土而出缓缓落地后慢慢地由透明转变成实体,继而幻化成一个庞大的人体,按照人体测量高度来讲,身高大概有两米左右。不过说是人体还不太准确,因为它的身后还有一条长长的尾巴。只是,它光裸着身子,却器官不明,整个身体像是裹了一层肉色的连体装,也就是说没有实际器官来区别雌雄,只能看得出它“站立”着,两条细长的前臂在胸前做蜷起状,上半身微微前倾,膝盖也是微屈,两只脚却奇怪的很,只是脚尖着地,后脚掌好像还有点犹豫该不该落地,所以看上去有点古怪。整体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某种大型的动物站起来的样子。
再细观察,它一张大脸黝黑铮亮,五官颇有未进化完的兽类的感觉。它似乎久未进食,拍拍自己瘦骨嶙峋的肚囊,然后左看看右瞧瞧,随手伸出去,居然伸展出三米有余,抄起三米开外那只昏死过去的野兔,三下两下扯掉野兔的皮毛,直接就往嘴里送,可怜那野兔还来不及挣扎就彻底地变成了口中餐。
这一幕直看得树后那女子头皮发炸,双目猩红,既有同情野兔之心又有憎恨怪物之愤,可是为了追查下去,她不得不继续硬撑。但是,饶是她拥有多年丰富的经历,却也罕见怪物这般餐饕景象。除了上一次......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狠狠地甩了甩头,不再去想。
那怪物紧接着随手又抓来几只野鼠之类,照旧扒皮活吞,直吃的牙尖流血,满爪皮毛,方才尽兴。吸噬了野鼠身上的最后一滴血,他终于满意地大笑起来:“哈哈,成功了,成功了,再也不用躲躲藏藏的了......”那声音之阴桀,仿佛旱地里响起了炸雷,尤其是在空旷的夜晚,让人听着非常不舒服。顿了顿,它很矛盾地皱皱眉头又压低了声音:“别吵,说不定冷面修罗就在附近呢?”这把声音听上去要低柔的多,但是略显尖锐刺耳。
难道它是雌雄双体?树后那紧闭的双眸立刻睁开了,眼神变得幽深,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自己总算猜对了七八分,心里的把握也更甚。
许是有所感应,那怪物真的就竖起耳朵听听,又左右再次看看,发现并无不妥,然后就大咧咧道:“夫人莫怕,如今你我已经修炼成人形,不必再担心被追杀。待我唤来冥虎,大家继续尘世里尽情享乐!”说罢,他摆出自以为甚是潇洒的架势开步就走。岂料,那把低柔的声音却又警觉地响起:“且慢!有人...”
话音未落,变化陡生。一张大网兜头迎面而来。这怪物看似笨拙,动作却是十分敏捷,钢锥般的利爪呼啦就抓到了网边。这一抓之下,才发现自己有点托大。一般的渔网遇到它的力爪早就破碎不堪了,可是这张网却柔韧有余,任你如何撕扯,依旧坚实。那怪物呆愣了几秒,心知不好,随手便要把网扔掉。不料那网却像是长了眼睛,直逼过来,竟是生生把它罩了个底儿掉。让它更加心惊的是,那网一旦接触到皮相,就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立刻便越收越紧,怪物不停挣扎,奈何那张网不管不顾,兀自把它捆了个结结实实方才静下来。那怪物刚刚才有所精进,不其然被迫上阵就被逮个正着。心里一时便急了,想要喷出急火烧断网绳,奈何这网绳委实诡异,自己还真是有点摸不清对方的来路,所以也是不敢擅动。只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呼哧带喘地连骂带嚷:“什么人敢造次?你马爷爷不吃这一套!还不快快松绑?否则有你好看...”“住嘴!”听到那个低柔的声音喝它,它依旧鼓着张脸,兀自不服气,却也没再发声。
那个低柔的声音继续:“这是哪位朋友的手笔?奴家不解。可否请表明身份,也好叫马氏夫妇死个明白。”
这一番话说的礼貌周到,树后的蒙面女子不禁点了点头。果然是名不虚传的马夫人,这都二十一世纪了,还这么文绉绉的拽词儿。
不过那蒙面女子到底还是犹豫了一下,没有行动。就这一转念间,却见对岸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年渡水而来,堪堪落在马氏夫妇面前。蒙面女子心里猛地一凛,马氏夫妇也是心头一震,这分明是仙家的凌空飞渡,只有内外兼修的大家才能够修炼的,可是看那少年落脚时略有趔趄,显然功力还欠了些火候。再看了看少年手中一闪一闪的物事,蒙面女子心下更惊,这该是修罗一族独特的荧火呀。
为增进修行,除魔卫道,每一族都有其自制的独门法器。荧火只是法器中最常见最普通的一种,外形也与人间的荧光棒雷同,但是却又分门别类暗藏法门。
其中尤以上神中赫赫有名的三种荧火让人最是垂涎三尺:紫色闪烁荧火只有鸽子蛋大小,可以托在掌心中,是九重天上神冼氏一族的高端法器,它的厉害之处不只是照亮黑夜,还能照出无所不遁的鬼神魂灵,并将其溶进荧火,增强荧火的威力;蓝色圆环荧火是八重天上神蒙氏一族的珍贵宝物,用来照明时会发出适度的淡蓝色光芒,但是一旦遇到有人身患沉屙便会在主人的召唤下变幻成深蓝色的光彩,进而为患者吸除病气,直到痊愈;红色联珠荧火是七重天上神黄氏一族的爱物,常被用来做搭配服装,很是添色,除此外,还能够发出珍珠般的柔和光芒,令光下之人妩媚妖娆,分外多娇,所以,女子多爱从黄氏一族进修。
七重天之下的上仙们所持有的荧火就要根据自己的修为量力而行了。法器也是宝器,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修炼成功的。所以,除了七重天以上的上神们,其他的上仙最常练就的也就是只能够达到长期照明效果的荧火,而色彩方面就只能是白色为主。
可是,今夜所见,这位少年手持的荧火又格外不同,既非紫、蓝、红三色中的任何一种,也不是最普通的白色荧火。
但他手中荧火的光芒却恰到好处,可以完全看清他俊秀的面目,和不是很相称的魁梧挺拔的身材。不知怎滴,她的脑子里瞬间闪过“童颜□□”这个成语,不由地自己在心里就乐了一下。许是好奇心作怪,又细瞧了两眼。只见那少年顶着个特种兵的发型,越发显得修眉阔唇,双眸炯炯,前额饱满,下颌周正......嗯,貌相俊逸端正,是个好面相。俗话说,看衣着知品味,他穿的是一套古香古色的白绸唐装,虽是老气横秋,但举手投足间也甚是潇洒。
但可是,可但是......怎么看怎么就是觉得差点什么呢。
少年很是一本正经地开口了:“奴家是谁?这张天罗地网他当然解不开。”顿了顿,又解释:“师傅说,这世上,除了我师父谁也解不开。”声音爽朗分明,让人心生好感。但是话里的意思就有点太那个了吧...
“小子,你师傅到底是哪个?可糊弄不了你马爷爷,你马爷爷可不是好欺负的...”马氏丈夫阴沉沉的脸色,声音更加阴测。
“你们是三个吗?师傅只说抓住马氏夫妇,没说要抓那个马爷爷啊?”少年有点挠头:“嗯,嗯,我叫项籍,我爷爷应该也姓项,不姓马。师傅说的。你可别糊弄我。”
蒙面女子终于明白这少年是差点什么了,或者应该说是缺点什么吧。女子眼波流转间,笑意甚浓。
马氏有点吃不准他是有意为之还是天生痴钝,疑惑地看着他:“既是你师傅叫你来的,便请了他出来,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呢?”
那少年有点犹豫:“我师父说让我带你们回去。”
马氏苦笑:“小兄弟,我们夫妻修行多年,实属不易,既然撤不了网,那咱们借一步说话?”
这一句少年听懂了,他老实地点点头:“嗯,修行真的好辛苦,可是师傅说要带你们回去给他。”
马氏继续叫苦:“年轻人,我们刚刚出关,这手脚酸软得紧,被你这张网束缚的透不过气来,我的胳膊箍的甚紧,似乎不活血了,时间长了可就要废掉了,你师傅只说带我们回去,并没有说要伤了我们对吗?你可否过来帮我松松?”为避免少年再生混淆,误了大事,马氏只好避开“奴家”一词。
那少年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于是走过去认真地瞧看。
少年只顾低头审视,却不料那马氏的眼珠突然转了几转。蒙面女子是谁呀,这点小动作能逃过她的先天慧眼?她暗叫了声不好,这马氏相当狡猾,又阴狠毒辣。她来不及思考,本能地疾步奔出,扬手间一枚冰针随念而动,刺破长空直穿马氏面门,一个“昏”字诀立刻稳稳地打在马氏脑海中。马氏夫妇正全心全意要算计少年,却不料有这意外,根本没有防备,几乎是应声跌倒,随即晕了过去。
蒙面女子快步踱到马氏身侧,蹲下身兀自瞧看。那少年却怔住了,怒向发针之人:“你把它们怎么了?”少年虽然智商有点那个,视力却极是精准,但是以他有限的智商却不能很快地明白真相。
“咦?你在同情他们?”那女子不怒反笑,眼里满是讽刺。以他有限的智商居然能看出自己出手,也算是有点修为,而且又能说出“它”是“它们”,这个少年也不简单啊。随之转念再一想,有可能是他师傅授意的,蒙面女子不屑地耸耸肩,这种不顾徒弟安危的师傅看来人品也不怎么样。
少年想了想,问:“什么是同情?”
那女子叹口气,走近几步,用脚踢了踢马氏夫妇的右手腕,马氏掌心软软地摊开来,赫然可见那利爪,此刻已变作银钩状,并发出森森蓝光,隐隐地还有些许腥臭之味。是经年累月留下的腐毒,女子摇摇头,甚是来火。
“我若是慢个一星半点,你们便又造杀业,何苦呢?”女子竟是对着马氏喃喃。
看到地上的一幕,少年依旧觉得没有得到答案,呆愣愣地继续面向那女子:“师傅常常说我太善良了,容易上当受骗,这就是同情吗?”
女子叹口气,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膀:“这,才是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