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云》轻风龙剑

6、第 6 章

　　本来是好好的一出堂会，偏就在演出的时候起了乱子。后院传来的枪声，让所有正悠哉看戏的人们一阵骚乱。曹子道唇边扬起一抹狞笑，似乎是早有准备的带着卫兵悄无声息的包抄了后院。而正在表演的正是和盛班。
　　“发生什么事？”高一鸣刚刚卸了妆，便听到几声枪响，随即前面戏台便传来了女眷的一阵惊叫。她急急忙忙从化妆间里出来，随手拽住刚好从身边冲过去的燕筝鸣：“怎么了，大家慌什么呢？”
　　“师兄你没听见枪声么，不晓得是不是又有什么乱党，偏生就让咱们给撞上了。督军带着兵去后院了，还留了人围着咱们戏班子，大伙儿都慌了！”燕筝鸣虽是个唱旦角儿的，可这胆子却不像其他乾旦那么小，戏台上拿腔捏调戏台下可是个纯爷们儿。
　　“他们进来搜查了？”
　　“没有，但就是围着不许任何人出入，不知道搞什么鬼。”
　　“师傅呢？”高一鸣四处张望，却没见张静秋的影子。
　　“师兄你小点声，”燕筝鸣一把将高一鸣推进了化妆间，向外张望了一下才对高一鸣道，“师傅不见了，从你刚刚上台就没见人，才走了一会儿就枪响了，大伙儿都怀疑……”
　　“怀疑什么！难道你不信师傅？”高一鸣脸色一变，“看着戏班，我去找师傅！”说着扯下身上还穿着的明晃晃的戏袍，随手拽了件不起眼的白褂冲了出去。
　　高一鸣趁乱从士兵眼皮子底下溜了出去，她虽然是来过几次督军府，但以她的身份自然是不可能对这儿有多熟悉。好在有钱人家住所的格局都差不多，她顺着小路摸过去，果然来到了后院。可此时后院已经有重兵把守，而曹子道正命令手下一间房一间房毫无遗漏的搜过去。
　　高一鸣正躲在灌木丛后观察着形式，却突然一只手伸出来掩住了她的嘴，却是张静秋。
　　“一鸣，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很危险。”张静秋的头发有些散乱，左手臂上的伤口仍然在流血，全然不见了平时那潇洒悠闲的气度，显得很是焦虑和惶然。
　　“那师傅你又来这里干什么？”高一鸣咬着牙从衣襟上撕下一条布替张静秋包扎伤口。
　　“我自然是来做我应该做的事，你不要管这么多，赶紧回去戏班，免得惹祸上身。”
　　“师傅你现在这样，整个戏班子都逃不了了，何况是我。”高一鸣并未理睬张静秋的话，只是专心的将他的伤口包扎好。
　　“是么，逃不掉了么……”张静秋苦笑，“我又连累了你们，我好像总是在连累人，谁跟我在一起都没有好日子过。”这种日子他已经记不清过了多久，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倒下去，却只有他一直活着。有时候他真的宁愿倒下去的那个是自己，这样就不用看着自己亲近的人一个一个的牺牲。
　　“师傅你别说了，我们现在回戏班去，也许还来得及。”
　　“我不能回去，带着这个，要是被搜出来，整个戏班子就真的完蛋了。”张静秋疲倦的叹了口气，从胸口掏出一个还带着血的油纸包。“这个是袁世凯叛国的证据，我一定要将它交到孙先生手上的。”
　　“孙先生？”高一鸣倒吸一口凉气，她猜测过师傅的真实身份应该是起义的geming党人，但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孙仲文的手下。她咬咬牙，用力将张静秋扶起来：“师傅，反正你现在不在戏班，他们肯定已经怀疑了。我们现在回去，说不定找个借口还能掩饰过去。”说着她拿过张静秋手上的油纸包：“这个我带着，我一个小孩子，他们不会怀疑我的。”
　　张静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点头应是。
　　高一鸣带着张静秋沿原路返了回去，总算一路有惊无险回到了戏班，但戏班被一群士兵包围着像个铁桶一样，想要进去，却绝非易事了。
　　“看来没人能帮咱们了！”张静秋叹了一口气，疲倦的闭上了眼睛。离开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对他来说却好像一个世纪。没想到曹子道老奸巨猾，竟然早就在书房外埋伏了人马，也幸亏他多疑，是以并未将全部兵力都集中在书房里，否则就算是他张静秋有通天的本领，人的肉身还能抗的过子弹去么。
　　“一鸣，你是个小孩子，悄悄进去不容易引起注意。曹子道要是盘问起来，你们咬死了牙说不知情，他为了竞选下任的督军，应该也不会太为难你们。”张静秋突然伸手摸了摸高一鸣的头，温情的道。
　　“师傅你想干什么？”高一鸣睁大眼睛，有种不详的预感。
　　“有些事情师傅一定要去做，就算是牺牲了，也只能说我认了，从走上这条道，我就没打算回头。师傅孑然一身，只是留下这个戏班子，实在放心不下，”张静秋望着不远处，从这个角度他们还隐隐约约能看到戏班内慌乱的人影，“你回去，要是大家能平安的话，你去跟老许说，把班子里的钱，大家分一分，散了吧，有家的回家，没家的，一时也不至于饿肚子。要是过不了这个坎儿……就当我秋镜屏对不住大伙儿了，下辈子做牛做马，给大伙儿赔罪。”
　　秋镜屏？高一鸣睁大了眼睛，原来师傅竟是那个，三十年前因为家大业大而招来朝廷觊觎，被冠以“谋反”罪名而全家抄斩，秋家唯一逃窜在外没有被抓获的秋镜屏么！
　　来不及多想，高一鸣随手抓过一块石头朝张静秋的后脑砸过去。下手的时候她完全忘记了害怕与曾经对师傅的愤懑。张静秋完全没有提防，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高一鸣站起身，将那油纸包仔细的藏在身上。她深深看了张静秋一眼：“师傅，我的命是你救的，今天我若回不来，就当我还了您的情。我若是还能回来，再来孝敬您老人家吧！”
　　高一鸣转身欲走，却被身后早已站立的一人吓了一跳，她一惊，却随即很快平静下来：“曹云，你都听到了，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