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佩》酸奶杯

8、玉兰发簪

　　四月雪，染黄泉，庚辰年，风云变，昏君无道紫微霄。
　　早操结束后，从近卫军校场走回公主府的时候，葛戎才明白，为什么一大早凤禹恩就仿佛如临大敌的模样——
　　满街的孩童都在遥唱着类似的歌谣，是什么人在四处散播谋反的谣言？
　　倘若今年没有春雪，这歌谣又该怎么解释？还是说，西陵王竟能延揽到如此高深的谋士，足以预知未来，如同当年诸葛孔明借东风一般，笃定了这场意外春雪的降临？
　　“葛护卫，你走错了，从这条巷子穿过集市就是公主府了。”
　　“呃。”葛戎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跟他一起从城外校场走回来的中年教官，“谢谢易校尉提醒。”
　　“我家那婆姨叫我顺道去集市东门的豆花店买早点，跟葛护卫同走吧。”易校尉说。
　　葛戎看着他，忽然开口：“易校尉，今晨近卫军并没有收到任何调动的命令吗？”
　　“没有啊。”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的易将军，不解的回头，“怎么了？”
　　葛戎摇了摇头：“没事。”
　　“好在现在天暖，地上的雪应该不到中午就融化了，不然大概也会调兄弟们去皇宫和各处衙门除雪。”易校尉说，“不过葛护卫应该不用去，毕竟你是公主府的护卫，在禁军里只是挂了个教头的职位，除雪扫冰这些事儿，用不着劳您的大架。“
　　“嗯。”葛戎随口应了一声，他并不关心城内的积雪由谁来扫，他现在满脑子想着的，是凤禹恩并没有调动驻扎在京师内的近卫军，那么她想靠谁来保卫京师以及皇宫的安全。今天一早听说下雪，那丫头便开始四处部署，应对西陵王的谋反，可见她并不是没有准备……
　　“两位，看看这簪子吧，是江南最流行的新样子，良记的匠师亲手打造，每一只都是独一无二的……”
　　“真的不错耶。”走在前面的易校尉被路边的小摊贩拦住，挑选起银饰来，“正好月底是我那婆姨的生辰，给她买只簪子也好。葛护卫，你要不要也看看？女人都是需要哄的，买点儿小礼物是最简单的方法……哎呦，瞧我这张嘴，真不会说话，葛护卫还未成亲，买给谁去呢！公主殿下肯定是不屑于这种市井的小玩意的……”
　　葛戎笑笑，也停下来扫了一眼摊子上的银饰。他不是听不出这位同僚话语中隐藏的鄙夷情绪，只是并不在乎，如今皇朝上下，不少人都把他视为公主养的小白脸，虽然他的脸并不白，容貌也确实平凡的当不上小白脸这三个字，因此有的传言将他传的更加不堪，说他用了非常肮脏的手段，才令公主对他不离不弃……
　　“公子好眼力啊，这只玉兰发簪虽然是我们的学徒工匠打造，却是个即将出徒，手艺精良的学徒工人，你看这花瓣雕的丝丝入扣，花蕊细如发丝……”
　　葛戎才刚拿起一只简单的雕花白玉簪子，摊主就开始大力的吹嘘起来。
　　“这雕工绝对赶得上大师的手艺了，可是价格却还只收您学徒的工钱，买下来送娘子送未婚妻都再合适不过了……”摊主巧舌如簧，舌灿如花。
　　玉兰？葛戎看着手中的簪子，想起这两日禹儿的房里似乎都插着这样几枝洁白清香的玉兰，便从随口问道：“多少钱？”
　　“一两银子一只啊，公子。”
　　“这么贵！”易校尉也看中了一只素银簪子，听见摊主报价，马上翻脸起来，“老板你坑人啊，这簪子重量连三分都不到，雕工不可能收七成，这里外里你赚了一半不止，莫不是欺我们粗人不懂行情吧？……一两银两只，你不卖就算了！”
　　一分钟后，离开卖首饰的摊子，葛戎好笑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玉兰发簪：他从未给凤禹恩买过东西，甚至给自己买东西也很少。他完全当的起‘公主的男人’这五个字，因为他浑身上下的衣服配饰，甚至盔甲武器，住所家具，都是公主给的。府里的每个侍卫，甚至丫鬟厨娘，每个月都有奉饷拿，只有他这个侍卫长，明理暗里做了很多事情，却没有任何薪饷。他从头到脚都有公主给他打理好，甚至从没往钱的方面多想，只知道他若缺钱，向帐房支领，是没有上限的，他在公主府内拥有支配一切事物的同等权利，外人却以为那只是因为公主宠他这个男人罢了……
　　“唉呀，就是这家豆花店了，我家那婆姨最喜欢吃这里的豆花了。”易校尉将自己买的簪子收起来，一抬头正好看见豆花店的招牌，便说，“那葛护卫，就此别过了。”
　　“好。”葛戎冲他点点头，还没闹明白自己怎么会买下这只簪子，摊主说一两银子两只，所以他跟易校尉就每个人买下了一只……
　　并不是嫌价格贵，而是他真的不知道这簪子能用来做什么。凤禹恩对穿戴在身上的东西不是一般的挑剔，她的衣服都是江南送来的贡品绫罗织就，胭脂都是西域进贡的顶级颜色跟香料，饰品都是御用的能工巧匠潜心打造，连他这样不太注意细节的粗人，都很难想象手里这只雕工粗鄙，玉质下乘，一点儿都不润泽洁白的雕花簪子，倘若真的戴在公主头上，将会是多么的不搭调……
　　“戎儿要回公主府吗？”忽然一个调笑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讶异的抬起头，葛戎知道，只有一个男人，会这么恶心的叫他。甚至连凤禹恩，都是连名带姓的叫他葛戎，不过通常都是在气急败坏的时候，那丫头才会呼喊这个名字——
　　摇摇头，他为什么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的影子？不管是嗔是怒，她的一颦一笑仿佛都占满了他的心。
　　“我在旁边的白鹤楼，点了当年最新鲜的菊香茶，戎儿要不要一起去品一品？”
　　“丞相大人好雅兴啊。”葛戎抬头瞪他，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禹儿已经在府里大开杀戒，而这个男人居然还有心思喝茶！
　　“你——你你你……”闻季澜今天穿一身素白的收袖胡袍，长发扎在脑后，意外的简单利落，他忽然伸手抢过葛戎手里的簪子，惊讶的大喊起来，“你居然敢在那个女人的眼皮子底下想着别的女人，还明目张胆的在大街上买礼物给情人！你不想活了吗？你难道不知道她看你看的多紧，说不定你身边这些行人里就有十个八个她的眼线，你还不知道收敛！小心哪天被她抓奸在床，弄不好她敢跟你同归于尽，你信不信……”
　　“啪！”一声，葛戎抬起大手怕在那个多话男人的头顶，“住嘴！”
　　这个姓闻的根本是唯恐天下不乱，这么大声的在集市上说得他好像背着老婆养情人似得，害的他被行人侧目，只好低着头，拽着他往一旁的茶楼里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