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刺》灰羽翎

4、宋父回府遇刺 秦翎刺杀凶手

　　转眼已到月末，宋子越每天除了去衙役内处理一些杂务，就是和司徒瑾，胡海等人闲逛于市井，比起以前在边关操练军队，倒是清闲自在了不少。这日接到父亲的家书，信中提到月初会回京覆命顺道经过扬州，会回家来暂聚，于是宋宅一下子忙碌了几来。
　　宋父长年在外，宋母自然十分挂记，得知丈夫要落扬州一两日的消息高兴不已。虽然宋父的房屋整日都有打扫，但还是忍不住命人再次重新整理，又加多了盆栽置景，将府上装扮一新。得知宋父的部队还有一天抵达扬州时，便寻思要去城门接等。
　　“娘，你身体不好，最近天气渐渐热起来了，还是我去接爹回来就好。”宋子越劝道。
　　“是啊，夫人！城北离我们这城西还是有很远距离的。你明天一大早出去等，万一身体出了状况，老爷回来又多一份担心啊！”裘管家也帮忙劝道。
　　“不碍事，我又不是纸做的……况且，这次可不止你父亲一人回来，还带了你顾伯父的女儿一起呢！”
　　“顾玉颖？”父亲信中只字未提啊，宋子越一下子明白过来，思忖父母俩人的保密工作做得真是好。
　　“是啊，我若不去，不是怠慢了客人？”宋夫人悄悄察看儿子的脸色，想探得儿子的心思。
　　“娘，既然这样，您还是留在家好好的做一顿饭菜吧！我去就可以了。”宋子越心中有一丝抱怨，但却没对着母亲表露出来。
　　这也正中宋母心意，于是宋母便不再执拗，拍了拍宋子越的手道“好吧，反正我儿子做事，我也放心。”
　　翌日，宋子越随管家和几名家仆早早地便到了北门，等父亲的车队出现。但晌午已过，都未见车马出现。宋子越索性骑马前行一段，走了几十米，便望见了父亲的军队出现在林中小道的那端，宋子越扬鞭飞奔过去。
　　队伍为道的头头见有人飞奔过来，先是有些惊慌，即后认出是宋家少爷后便很快下马，向前作揖道“原来是宋少爷！”又向着后面的车队叫了一声“少爷来了。”
　　车队停了下来，中间的马车下来一人。年龄在五十左右，身材魁梧，眉发胡须旺盛，精神焕发，皮肤泛红看得出是经常受日晒的缘故，整个人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这便是宋子越的父亲宋征。
　　“继续前行吧，我同子越骑马即可。”宋父手一挥，整个队伍又重新往前行。宋子越往后看了看，后面跟着一辆精巧别致的马车，想必就是顾玉颖乘坐的了。
　　宋父此次回长安只是覆命，所以整个部队都是便装行路的，但整个队伍却有些莫名紧张与沉默的感觉，令宋子越心中有些疑惑。
　　“父亲应该是巳时就到的，为何慢了一些？”
　　“刚才出了些状况，有两人行刺，因此耽误了些。”
　　“行刺？”宋子越有些惊讶！父亲却轻描淡写不以为然，也是，父亲久居边关，这样的事倒也见怪不怪。
　　“是啊，这两刺客身手都不差，其中有一个被我们拿下了，另一个逃走了。”宋父拉了拉马绳，扭头问向子越，“前段时间刚派遣到扬州的节度使池大人遇刺的事，你可知道？”
　　“怎么会不知？不过凶手一直没有查到。这事已经报到朝廷去了，现在听司徒大人那边说朝廷过段时间会亲自派人来查这案子。”
　　“嗯，我怀疑今天的刺客和刺杀池进昌的是同一批。这些刺客应该是有组织的。”宋父眉头紧锁。
　　“这，那刚才捉到的刺客呢，为何我未见到？”
　　“在后车箱里头，另一刺客在逃走前，用沾了迷药的暗器打晕了她，现在她还未醒呢！”
　　宋子越循着父亲手指往部队尾部看去，后面拖着好几箱货物，箱子都很大，放下一个人确实没问题。
　　“我已经让探子直往扬州刺史那里去报办了，等会扬州府尹会派人将刺客接走缉押。明天我会去往池府一趟，吊唁下池进昌。差不多在家三日后，就要再起身往长安了.”
　　　“对了，听说顾伯父的女儿是随父亲一起来的，怎么没听父亲说起？”子越故作疑问。
　　“在后面那趟马车里呢？刚才刺客差点伤到她，受了惊吓晕过去了……过会儿应该醒来了。”宋父望向子越笑了笑，“子越你也不小了，以前为父想磨练你，让你多点见识所以带着你到处跑。现在你大了，也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
　　子越没有回应父亲的话，其实他一早已猜测到父母的心意。顾玉颖是安南都督府大将军的女儿，顾伯父和父亲是世交，他小时候和父亲曾去拜访过多次，不过一转眼也有七八年没见了。
　　“玉颖姑娘一直在边境长大，这次也想来看看中原的人土风情，所以会在我们家住上半年，你要好好照顾她才是。”
　　子越知道其实是双方父母有意安排，有些不满虽想隐藏情绪，但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对了，你母亲身体怎么样，喘咳有没有好一些？”
　　“比我刚回家那阵好了很多，以前是一个月发作两三次，现在两三个月会发一次。”宋子越应道，话音未落裘官家的声音传来。
　　“老爷回来了……”
　　原来已经到了城门。
　　宋征从马上一跃而下，上前拍了拍这位老管家，主仆两人相识也已数年，见面也寒喧了几句。言谈间扬州府尹大人带了几人赶了过来，一见面便作揖道“宋兄，真是几年难得一见啊！”
　　宋征拍了拍府尹，指着后箱道“多年不见未曾带礼物回来，这次却带了个‘麻烦’回来，常兄不要介意啊！”
　　府尹回笑道“哪里哪里，在我辖区出这种事，倒是让我面子无光。还怕宋兄你责问我为何有此‘见面礼’呢！”
　　宋征收起笑容正经说道“现在内人在家等候，我得先回家一趟。明日再去你府上拜会，这箱的人现在中了迷药已不醒人事，现在就交给你处置了。”
　　府尹点了头，挥了下手，身边的几位带刀随从便过去将箱子抬起。府尹再次作了揖，向宋家父子拜别，宋父和子越亦行礼告辞。
　　此时顾玉颖已醒过来，旁边坐着她随身侍仆小婉。小婉见小姐醒过来不禁长舒一口气，正要大声叫道被玉颖拉住，小婉便低下声来说道
　　“小姐，你吓死我了！我们现在已经到扬州城内了，刚才车夫说很快就到宋府了！”
　　“刚才那刺客呢？”顾玉颖仍心有余悸。
　　“早让将军大人给抓住了，另一个逃走了。对了，宋家少爷来接我们了！我刚才还向帘外帮你偷瞄了下，长得可玉树临风了！小姐你不要担心啦！”小婉一边说一边戏笑道。
　　“多嘴！”顾玉颖脸倏地红了，便把头一扭过去，打起马车窗帘的一角向外望去，扬州果然是繁华之地，大街上行人纷纷，各式档铺摊位林立。顾玉颖目光向前扫去，想看下八九年前的少年如今的样子，却只看见马背上高大的背影。
　　“进了宋府，可不许乱说话了！”顾玉颖放下帘子对小婉说道，语气虽硬但却一点不凌厉。
　　“知道了！”小婉嬉笑道。
　　说话之间，宋府便道了。小婉先下了马车，便扶着顾玉颖下来。
　　宋子越亦下了马，看到顾玉颖下了马车，忙赶上去帮忙搀扶。
　　“宋大哥，好久不见。我今天是不是让你们看笑话了？”顾玉颖这才看清了宋子越的正面，眉若寒星身材修长，俊朗里透着儒雅，但又失英气，比她印象中好看了十分不止。
　　“哪有，你没有伤到吧？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可别和我客气啊！”宋子越应声道。眼前的顾玉颖也不是他七八年前认识的了。长高了许多，皮肤白净面色泛红，端庄却不艳丽。衣衫袖口中间敞开，雪白的袖纱随风飘拂，更添清丽妩媚。
　　“子越，和玉颖姑娘进屋说话，可别让人家在外站着啊！”宋母此时已出了屋门。
　　子越忙引着玉颖上前去，介绍道：“这是我母亲！”
　　“夫人好！”顾玉颖行了礼，宋母便拉着她的手引她进了内屋，宋父和子越随后，管家则命仆人将后面的几箱货物搬入屋邸，并一一打发着随行之人。
　　“一路上是否习惯？”
　　“还好！伯父一路上都有安排人照料我，没有觉得不惯之处呢！”
　　“那就好！我做了饭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先坐下来休息会吧！”
　　众人一并进了内屋，大家围着饭桌一一落座。大家一面寒暄，一面吃饭。子越和父亲也并未当着母亲的面提及行刺一事，恐她担心。
　　饭后，玉颖亦命随从取来了礼物，一一赠与了宋母和子越，以及管家。说道都是父亲安排的，不知是否合意。
　　宋母见顾玉颖样貌如此喜人，又如此知书达礼，喜欢得不得了。说道“我已经安排好了屋舍，你和婉儿就住北院，现在下人已经将你们的行李直接搬过去了。等会我领你们去看，缺了哪些需要什么直接和我或是管家说，如此远的地方来一趟不好容易，可不要见外啊！”
　　顾玉颖连声道谢。
　　“我也是回来的客人，怎么不见你如此热心啊？”宋父捋了一把胡子，对宋母故意发难道，惹得众人都大笑起来。
　　宋母道，“你平时能想起我们母子俩都不错了，我干嘛要热心对你啊？”
　　子越料到父母多年未见定是有许多话要说，于是便对母亲说道“我带玉颖去房间吧！”
　　玉颖亦领会到子越的意思，便点头和婉儿站起身来。
　　宋母亦起身道“我前些时间选了上好的衣料，替你们几个都做了几件新衣裳，只是绣工还没来得及完成，须得后天下午才能送到。”
　　“伯母有心了！”顾玉颖起身随着宋子越离开了。
　　子时，暗夜里月光星光都无，一片黑鸦鸦的气氛将夜笼罩得神秘又肃穆。
　　一阵箫声从城东小院的上方飘过，秦翎闻声惊醒，知道这是黑煞召唤她的信号，便起身将衣发整理好，只身来到了人迹绝少的城郊。
　　“你找我？”
　　“这次任务事出紧急，我没办法提前通知你。”黑煞收起笛子，转身过来，藏黑色面具在夜色里显得十分诡异。“扬州府里有一个犯人，需要你马上杀了她。这张是我们的秘探整理的一份扬州地牢图纸。”
　　秦翎接过图纸，上面的的图标及守卫情况都标示得十分清楚。地牢的把守似乎没有司徒府森严，看来应该不难下手。
　　“这个是犯人的图像。”黑煞手中展开另一卷图纸，一位年轻女子的画像出现在秦翎眼前。“犯人现在被关押在地牢十五号房，你必须在天亮之前解决她！”
　　现在离天亮早已没几个时辰。秦翎对着地图扫了一眼，将几个十分重要的地方都记住，便将图纸还给了黑煞，拂身离去。
　　现在是月末，暗夜里无一丝光，深宅下的扬州府显得有些阴森。秦翎将面纱紧了紧，循着图纸标示的方向从西北墙跃入，并快速击倒了附近的两名守卫，轻推宅门而入，走过三间杂物房，第四间房的下去便是顺楼梯而下的的地牢。但才刚到第三间屋子，秦翎忽然觉得不对劲，仰头望向上方，忽觉黑暗中有异物落下来。秦翎旋即飞身转起，往后一跃，手指尖触到绳网之物。忽然暗中几只箭嗖嗖飞窜而来，秦翎凭地而起空中飞旋几圈，灵巧如燕，躲过了飞来的箭支。料到四周已布满埋伏，秦翎飞身扑向窗外，如一道黑色闪电疾身而出。
　　此时屋内已传出“抓刺客”的呼声，秦翎一回转身，就听到一个清亮的声音“哪里逃”，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手持利剑闪过来，此人正是宋子越。
　　秦翎一个飞身闪躲过了锋利的刀刃，右手一挥拔剑而出，纵身前跃好几步，剑直击对方而去，但又不得已地挡住对方直逼过来的剑锋…对方的剑术不仅精湛更快，秦翎好几次不得不借用自己灵巧的轻功闪开。几番回合后秦翎一个翻身挨到了离宋子越比较近的位置，趁其不备将手中利剑直指过去，黑夜中快速得犹如一道白色闪电。此时周围的人已带着火把围了过来，秦翎一时分心，一剑刺空，对方一剑更快刺了过来。秦翎来不及闪开，忽然左侧一把利刃电光火石般闪过来，挡住了那把已近秦翎左肩的闪着寒光的剑锋，两剑相击传出刺耳的声音。秦翎右手臂被一只大手攥住，一个旋身跌入一个黑衣人怀中。忽地被人揽住两人跃上城墙，宋子越不甘示弱从袖间掏出一枚飞刀，往城墙上飞掷出去，但对方动作太快早已闪无踪迹…掉下来的飞刀上残留着一丝血迹。
　　“不好了，宋大人！”屋里有衙役冲出来，“犯人死了…”
　　宋子越一惊，糟了，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来的刺客并不是要来救人，而是要来灭口！
　　宋子越赶回地牢，只见里面的差役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早已没了气息。而十五号牢里的女犯人手脚缠着的锁链完好无缺，倒在血泊之中，脖子上的血依然在往外渗着，但犯人的眼神已经涣散了。
　　宋子越叹了口气，说道“先收拾下这里吧！”
　　这边秦翎和黑衣人已到了城郊，黑衣人正是戴着藏青色面具的黑煞。
　　“对不起，是属下失职，没有完成这次的任务。”秦翎有些意外黑煞会出现。
　　“你不用道歉，那个犯人已经死了…”黑煞声音平静，似乎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秦翎这才明白黑煞是用自己引开了埋伏守在那里的人，而他趁乱之中再动的手，果然是心思缜密之人。
　　忽然间秦翎觉得右手一阵疼痛，一低头才发现右手臂被宋子越刚才的飞刀划了一道口子，整个袖口现在已血迹斑斑。
　　黑煞很明显也注意到了，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帛，秦翎接过来低下头来包扎，奈何左手缠右手，总有些不灵活。
　　黑煞走过来一把将丝帛夺回去，将秦翎右手的袖子卷上去，伤口很明显但已经没怎么流血了，黑煞将丝帛覆在伤口处，又小心绕了几圈，最后将它系好。
　　秦翎第一次和黑煞如此接近，黑煞是她的师父，是他带她进去乌衣堂的，从她十二岁起，他带着她已有六年多了。黑煞对她很严厉，从她认识他以来，从来没见他笑过；而她也对他，畏惧又敬重…秦翎望着黑煞的面具，想象着后面是怎样一张面孔。
　　“刚才你和别人交手时，明明有机会刺到对方，为什么动作会慢下来？”黑煞打断了秦翎的思路，声音又回归了以往的冰冷。
　　“我…”秦翎有些支吾。
　　“是不是因为那些人的火把？”
　　秦翎沉默了，她很想否认，但的确是那些火光扰乱了她的注意力。
　　“我带了你六年多了，如果你还不能克除对火的恐惧，你没有资格在我门下做杀手！”
　　“我没有对火恐惧，只是突然出现我分心了而已。你曾经用火把考验过我很多次了，应该知道的。”秦翎这话听起来自己都觉得是狡辩…
　　“不是最好，天就快亮了，回去吧！”黑煞说完，自己也转身离开了，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