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刺》灰羽翎

5、子越疑秦翎身份 秦翎为役偿布衣

　　秦翎睡下时申时已过，那一觉睡得十分不踏实，似乎是做了无数的梦。梦里有很多人拿着火把围过来，她听到了小孩的哭叫声和妇人的求饶声，还看到了很多刽子手……她分不清自己是刽子手，还是那些被火把围困住求饶的人……
　　而宋子越几乎是全晚没睡，查验完牢房里的死者伤口和现场后，才回家换了一身衣服。这时父亲已从池府回来，子越和父亲碰了面。
　　“父亲预料得没错，昨夜果然有刺客来，只是我一时疏忽，刺客还是被人杀掉了。”子越有些自责。
　　“看来这些刺客比我们想象得难对付。”
　　“我原以来他们会来救走的，没想到是杀人灭口。”
　　“听你的话看来来的刺客不只一个？”宋父扬起眉。
　　“是的，而且身手都不差。我和入屋的刺客交手时，她身手轻盈敏捷，剑术快准，而且轻功非常人所能比；我们交手时间不过片刻，入牢行刺的那一位就杀死了七名衙役和犯人，而且都是一刀致命。他救走门外这名刺客时，身手快如疾风，加上晚上光线太暗，我甚至都不能辨明他是男是女。”
　　“看来他们分工明确，身手如此凌厉，应该有经过专门的训练。最近朝中好几个重臣也是遭到一些不明来历的人暗杀，我担心……”
　　“父亲是担心这些人是同一伙？那他们为何要刺杀父亲……”子越开始有些担心父亲来，毕竟昨晚交手后，他都没有把握能对付这些人。父亲虽然身手不错，可是体力也微有减弱，不胜从前。
　　宋父似乎是看出了儿子的忧虑，拍了拍子越的肩道“放心吧，我一路上有这么多人护送，况且还有秦铭陪我……况且池大人一死，朝廷现在已经派人在查了，相信过些时间也会有人来扬州这边。这段时间你密切留意下扬州的情况，如果有任何珠丝马迹，也要让府尹大人细查。”
　　秦铭父亲身边身手不错的大将，已追随父亲多年，子越略放下心来，“知道了，父亲！”
　　“你去休息会吧。还有，刺客的事，不要让你母亲知道。”
　　子越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书房。
　　第二日申时，城北街北一家小院，僻静的内舍与一墙之隔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内舍屋子里
　　地上都是衣料碎屑，许多衣物布料堆在屋子里，到处都是。衣服大多很新，有丝织的，也有棉麻的，衣物上面布满了好看的针织花样，有锦簇如云的波斯菊，也有轻盈待飞的蝶，也有亭亭而立的竹……不尽其然，栩栩如生。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正在整理这些衣物布匹。刚理到一半，就听到门外敲门声……
　　“思瑗……” 少女刚一开门，就见秦翎立在门外，抱着几件叠好的丝绸衣物立在门外。便淡然一笑，用手比划道“你最近速度怎么慢这么多，我还怕你赶不及交货呢！”
　　秦翎进屋放下衣物，挠了挠头，嘻笑说道“我这个做徒弟的哪能赶上我师傅的速度？”
　　思瑗莞尔一笑，继续用手比划,意思是“别拿我开心了!”
　　思瑗是一个性格温顺乖巧的女孩子，外貌也是单纯讨人喜欢的那种，白皙俊俏，惹人喜欢。只是不会说话，所以她只能打手语。她做得一手好的针线活，便开了这家衣料铺，专门帮人做衣服或是绣花。因为心灵手巧，不仅左邻右舍很照顾她的生意，有一些达官贵人家的衣物也会专门来请她做活。生意多了自然忙不过来，秦翎就是跟着她学了一些手艺活，然后平时拿些衣物回去做，做好后再交还回来。以前姐姐和秦翎刚来扬州时吃了很多苦，姐姐那时和一位大夫学医帮济生活，秦翎则好在结识了这位好姐妹，也可以赚些钱度日。
　　“这些衣绸好漂亮，看来是一位贵客落的单？”秦翎帮忙整理起桌角边刚完成的一堆衣物来。
　　“嗯，这些是一位御史夫人吩咐做的，除了这些衣服，还有这些绣好花样的布匹，都是她的货物。”思瑗飞快的比划着手语，并指向屋子的另一边。
　　“这么多，看来你这一段时间都忙着在赶啦？”秦翎凑上前去，思瑗的绣工真是无可挑剔，即便是这么烦重的工作，绣工也都是一丝不苟，精美华丽。
　　“我现在就要把这些都送过去呢！”（手语）
　　“这么多，你怎么拿得动？”
　　思瑗叹了口气，（手语）“本来是等我哥回来帮我一起送的，可是他有事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货已经比交期晚了一两天，再晚的话我怕……”
　　“没关系，反正我现在也没事，不如我帮你一起送吧……”
　　思瑗本想拒绝，但她确实需要人帮忙，于是便点了点头。
　　秦翎将几匹重的绸布搬起，让思瑗搬些轻的货物，思瑗知道秦翎向来关照她，便比划道“要是累了，换我来搬！”
　　两人出了门，便从城北往城西走。一路上秦翎都是有说有笑，渐落下去的太阳将两人影子拉得很长，原本很远的路竟不觉得多时便走到了。
　　“就是这里吗？果然是官宦人家，屋院就是气派……”秦翎略微着头，动了下抱着布匹发酸的两臂，对着宋宅的大门舒了口气。
　　思瑗上前敲了下门，一个看门的小厮过来问了下。然后将门打开，另一仆役过来，领着她们往里走。宋家虽然没有司徒府威严大气，但也算是一所大宅，装修别致有韵味，少了官宦大家风格，平添了一份近民之感。宅子屋舍紧凑，中间有些庭院将屋舍隔开，分为南中北院。庭院中种植着漂亮的花草，各种乔木在这个季节也长得十分茂盛，时不时有鸟雀飞过，安静舒人心脾。
　　两人随着仆人走到中间一个小庭院，仆人回过头来说道“你们先在这等下吧，我请管家前来。”说完便离开了。
　　秦翎和思瑗于是就站在庭中等，这是北院的一所小庭院，和前面有些不太一样，这里有一个小池塘在中间。池塘四周环绕着雕工精美的朱色木栏，中间有一座小巧的拱桥横过水面，通往另外一个庭院；护栏四周都是一些石板路，两边的乔木修剪得十分整齐，乔木从中的月季和一些其他不知名的花开得十分娇艳；四周都是屋子，落落大方非常气派，看来应该是家眷住的地方了。整个庭院很是安静，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和池塘流水的声音。、
　　秦翎觉得手有些酸，便靠了边上的栏杆将布匹搁上栏杆上，将手抽出来敲了下。往下望去，只见池塘里水清澈见底，几尾鱼在下面游来游去，时不是还有一两只蝴蝶掠过水面，十分有美感。
　　此时宋子越正好路过北院，见到两名陌生女子站在庭院之中，有些惊讶。看到她们手中的衣物布匹便料想是前天母亲说到的做衣的事情，看来这两人便是裁衣店的了。两人一人年纪似乎很小，穿着淡蓝色薄纱裙，显得恬静而美好；另一人穿着浅杏色襟裙，白色内里衬得她有些贵气，即便是不施粉黛的妆容和比较普通的配饰也没能掩盖她娇好的气质。子越见她侧身盯着池塘发呆似画一般，竟有那么一刻也走了神。子越见她将布匹搁在栏上，扬着手捶着小臂，看来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搬过来的。但令子越惊讶的是，他看到了她纱袖下边，用布缠住的小臂，很明显是受伤包扎的……
　　子越忽然想起昨晚和自己在扬州府尹交手的黑衣人，那人和另一人在逃离之际，其中一人中了自己的飞刀，而此黑衣人身形和此女十分相似，该不会就是她吧？而另位一名黑衣人，难道是旁边那个身着淡蓝色衣服的女子 ？
　　子越有些心疑，抬头看了下她们上方的榕树，从袖间使出一枚小飞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去。秦翎正要将布匹抱起，忽听头上一响，往上望去一截断的树枝落了下来。秦翎来不及抱起布匹，将思瑗快速推开，两人闪到一边，然后手中的布匹就没那么幸运。一下全都顺着栏杆落入池塘之中，而思瑗手中的衣物也散落一地……
　　子越惊杏色衣衫的女子反应如此之快，越加怀疑她是昨晚行刺之人。正欲过去，管家和仆役这时从庭院的另一边走来。
　　“这……怎么办？”
　　秦翎望着散落在池塘中的布匹和池底泛起来的泥沙，已经来不及去顾念断落的树枝，脸是全是内疚和不安。思瑗和她的表情则是一样，然而一切都不及拯救，裘管家这时也惊讶的赶了过来。
　　“两位，你们这让我如何交待？”
　　“我，我们也没想到……”
　　“这应该是我母亲差人做的衣服吧？”
　　秦翎话音还未落，就见一个身形高瘦，俊眉星目的男子从庭院北侧出来。
　　“少爷，这，夫人定的衣服和布料，都让她们整成这样……这要怎么处理？”
　　“我知道了……”子越对管家挥手，然后转身对秦翎二人说道“先把这里收拾好，进里屋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