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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鱼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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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吧!”律师打开门,侧过身子招呼蓝卡门。
蓝卡门略为迟疑,抬头撞上律师等待的眼光,不及再细想,抓起行李袋走进去。
没想到路途会那么的遥远。奔驰车载着她离开偏僻的小镇后。他们一路走走停停,总算道道了这令人眼花缭乱的大都市。但夜幕早已降临,连他们身上都仿佛罩上一层黑色的薄纱。
她站在客厅中,目光四处游移,打量周围的一切。
整个房子的布置极为现代化。客厅中一套高级的沙发组合,衬着大理石贴面的光洁地板;几何线条造型的茶几桌组,摆设在特地挑高的地板上,自成一个舒适优雅的空间。透过光洁的玻璃墙,从那里可以眺望整个都市的景致;另外在一边,有一个弧形设计的酒吧间,侧对着那一大片落地的玻璃墙,视野所及,囊括了大片无垠似的天空,朝迎升阳暮送落日,织绘出一个彩色的天堂。
“就是这里吗?委托你找我的那个甚麽何家?怎么都没有一个人?”蓝卡门回头问。
这地方有十几层高,周围都是一些高级的公寓大厦,地段昂贵,不是等闲人住得起的。
蓝卡门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地方看起来都是有钱人,但和她的想象有点不一样——
“这里不是何家。”律师看出她的疑惑,没多说甚麽。
他丢下公事包,脱下西装外套,松了松领带,走到酒吧前斟了一杯酒,才回头算是解释的说:“这是我住的地方。”
“你住的地方?你是说...这是你家?”蓝卡门有些意外,转身四处看看,像再寻找甚麽。
“别找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率会意,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说道:“严格地说,这里只是我松懈精神休息的地方,我不常在这里,我另有住处。”
“噢。”蓝卡门似懂非懂,也不再多问。
她不多问,依赖是因为她没兴趣知道别人的事;二来这件事和他的利益不相关,她不需要多事。她对人一向都是这样的态度,这是她的有点,也是缺点。
她侧头看看窗外的夜色,想想说:“你代我来这里做什么?”脸微微向上仰,头发轻轻一甩,偏露出纳闷的神色。
“累了吧?今晚你就先住在这里,明天我再带你去何家。”
“住在这里?”蓝卡门不经意的皱皱眉头。她实在不喜欢事情这样拖拖拉拉。“为什么?为什么要等到明天?”
“因为——”律师猛的转身面对她,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微微使力说:“第一,天已经黑了,事件也不早了,这个时候去打扰人家不是件很妥当的事。第二,今天开了一天的车,我很累,我想你也累了,我们都需要好好的休息,养足精神。第三——”他停顿了一下,蓝卡门反射的抬起头,两人面对面,靠得很近,近得使她闻到他身上的气息。
第三,他想先跟她单独在一起。
她没有脸红。
“好吧!我就听你的。”蓝卡门点点头说,“早一天,晚一天也没甚麽差别,对我来说怎么都是一样,反正只要不露宿街头就好。我本来还以为今天晚上要开始得睡地下道或是公园了,结果出现了你——”她反身跑向柔软的大床,仰身一躺。伸开双手拍拍床被。
“我第一次睡那么软的床,的确舒服多了。”
“你觉得舒服那就好!”律师倚门而站,带着笑意的看着她:“我就在隔壁房间,你有甚麽需要或是事情就喊我一声,要梳洗的话,浴室在走道的右侧。”他等了一会,确定卡门听到他的话,才转身带上门离开。
蓝卡门静静的躺了一会,突然跳起来,赤脚的跑到窗户边,拉开窗帘。整个幽暗灿烂的世界都在她的底下。
她默默的注视着夜下光景璀璨的世界,而后缓缓的转身回视房间里的一切。目光所及,尽是华丽高贵。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这个世界,和她那个贫寒穷陋的世界是多麽的不一样啊!
她慢慢度开步子,绕了整个房间一圈,嘴角微微的勾起,泛出难以捉摸的笑容。她应该俯首感谢上帝的,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给她一个天使。如果事情进行得顺利的话,她就可以摆脱那穷迫的过去,进入这个华丽且高贵的快乐世界。
她拉上窗帘,关掉灯,静立在黑暗中。即使在黑暗处,她依然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四周柔和包围着的慵懒感,整个房间沉侵着一股温暖的情调。
她从来没有经验过这种慵懒感,这跟她惯常的生活是不协调的;就连房间内舒适干燥的温暖感觉,也是她感到陌生的。
温暖柔软的大床...她瞪着它,慢慢躺了上去。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它没有怀疑她所经历的;虽然房间如此的温暖舒适,她也觉得很疲累,但她的思考并没有麻痹。
不过骂他不愿意多想,那是明天的事情,明天再去烦恼。而天晓得...还会不会有明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好像静止,空气的流动变得缓慢下来,真空似的的寂静。蓝卡门颓然的张开眼睛。她一直辗转反侧,处于半寐半醒的模糊中,没有真正的入睡,只是昏沉的感觉。
她干脆拥被坐起来,漫视着黑暗,睡意更无。
“算了!”她放弃入梦的打算,起身走出房间。
客厅里没有光,玻璃墙的窗帘全部拉上。她摸索着走道客厅,好一会才适应它的黑暗。
“怎么了?睡不着?”黑暗中响起低沉的声音。
律师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酒,跟前的桌子则摆着一瓶白兰地。
“你一直在这里?没睡觉吗?”蓝卡门站着没动,望着他问。她没有穿鞋袜,光脚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感到冰冷的凉意。
“过来吧!要不要喝杯酒?”
律师挪开身子,让出身旁的位置。他把手上的那杯白兰地,自己又倒了一杯。如此像答又未答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蓝卡门背抵着沙发,放松身体坐着,头一偏,笑了起来。她有天生的自然卷,未经整理而显得有些凌乱,散乱的发丝野气的随意遮掩,缭乱出几分邪气与神秘。
“笑甚麽?”律师问道。伸出手拨开她额前的发丝,手指沿着发鬓落在她的脸庞,停了一会才移开。
“没甚麽。”蓝卡门啄了一口白兰地,将脚缩到沙发上。重又问道:“一直没睡吗?你不是很累了?想好好地休息?”
“你呢?为什么睡不着?”律师不答,反问她辗转难眠的原因。明亮的眼神仿佛能将人透视,足以让人无所遁形。
“我只是起来喝杯水。”蓝卡门轻声挡了回去。这算是理由。她不会傻到把心里的思绪坦白出来。
她把白兰地一口喝光。酒气芳香,又甜又苦的滋味那么容易将人麻醉。这是她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尝到这种令人麻醉的滋味。
律师又给她倒了一杯,她摇头,双手抱住膝盖,下巴抵着手臂说:“律师先生,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那个甚麽何夫人,为什么要找我?我相信你一定知道,她究竟跟我有甚麽关系?”
律师不说话,沉默的喝着酒。黑暗里,蓝卡门无法看清楚他表情,揣测不出任何讯息。
等不到回答,她也不心急,沉住气,耐心的等着。端起桌上的那杯白兰地,一口一口的喝着。
“你不会喝酒,就别这样猛喝,会醉的。”律师突然侧身靠近她,取走她的酒杯,就着她喝过的地方,将杯内剩余的酒一仰而尽。
这个突然的举动,让蓝卡门吓了一跳。她喝过的酒杯,沾了她唾液的酒杯,他怎么...
“这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律师的话,随即吸引去她的注意。“何夫人只是告诉我,她有个关系很远的亲戚,摆脱她照顾她的孙女,她给了我一张照片,一个地址,委托我找照片中的人,将她带回何家,如此而已,事情就那么简单。”
“亲戚?她是指婆婆吗?”
“大概是吧,不然还会有谁?如果不是她委托何夫人,何夫人怎么可能会有你们的消息!?”
“这么说,婆婆是那个甚麽何夫人的远房亲戚咯?她生病了那么久,担心她有什么不测,剩下我一个人,所以拜托那个何夫人照顾我——”蓝卡门喃喃自语,试图解构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不多啊,婆婆怎么会有那么有钱的亲戚!?一定是弄错了!”
“不会错的。”律师摇摇头说:“这不是小事,何夫人不可能不明不白收容一个没有关系的人,而且说了是亲戚,她也不会轻易地答应对方这种要求。所以说你婆婆跟何夫人之间,一定有某种特殊关系。听说何夫人父母早逝,年轻时吃了不少苦,可能是你婆婆曾经帮助过她或是照顾过她甚麽吧,对何夫人有些恩惠,她才会答应你婆婆的请求照顾你,毕竟你是你婆婆唯一的孙女...”
蓝卡门微微动了一下,心虚的避开律师投来的目光。脱口而出:“不,她弄错了,我不是——”
她猛然的住嘴,把话吞了回去。
不——她不能说,不能让他们知道她不是婆婆的孙女——她微微动了一下。无声一笑,挡住律师询问的眼神。
就让他们以为她是婆婆的孙女好了,她不须说太多话。一会就算他们发现她不是婆婆的孙女,也不能对她怎样,因为那是他们自己没弄清楚,主动来找她的,可不是她自己找上门要求收容的。他们不能诬赖她冒充。
反正过一天算一天,有好机会她就不能放手让它溜走。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律师先生。”它赤脚站着冰冷的地板上,站起来说:“我该去睡了,你也早点歇息吧——”
“等等!”律师突然起身抓住它的手臂,由下望着她,隔着夜色的纱幕,吐息着几丝凝重的诡异气氛。
蓝卡门注视着他,并不害怕。她心里知道这黑纱中有些微妙的情绪在滋生,并且逐渐凝固,包围着她,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本能,她知道这黑暗中有纱幕变得不一样了。
“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律师的声音更低沉了。“我是简林飒,‘何氏’企业的法律顾问,‘正岩’法律事务所的合伙律师。另外,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我是‘起日’简家的继——”
他突然住口,只是一劲的盯着蓝卡门。她让他读不懂,从她脸上那种既沧桑又显得没有邪气的两相漠然的表情,他摸索不出任何骚乱的痕迹。
“OK,我知道了,律师先生。晚安!”蓝卡门似笑非笑。
她的警备心像是野猫,但对简林飒,她没有任何防备的必要。相反的,那反而是她的筹码,让她攀住他。
她安静的等待他松手。
简林飒加重抓住她手臂的力量,微微将她往前带,似乎想将她拉进怀抱。但他终究没有那样做,不发一言的放开了手。
蓝卡门没有立即走开,反而靠近他,拿起他喝过的酒杯,就着他喝过的地方,把剩余的酒喝掉。然后倾身靠想他,朱唇贴着他的脸庞,轻声的在他耳边细语:“晚安,律师先生,希望你有个好梦!”
简林飒慢慢转过脸,眼神被浓黑的黑纱所包围,蓝卡门对着他的眼微微一笑,悄然无息地滑开,嘴角荡漾着一抹狡猾的勾痕。
律师吗?听起来挺不错的,收入应该也很丰厚,日子大概可以过得很舒适——
如果何家那边不顺利的话,至少还有这个简林飒......
她丢了下了鱼饵,就等着鱼儿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