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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三十七章 闻琴雅意,不战已败 ...

  •   碧华城此时,满街的银杏绿意微微转黄,顺着冷风飒飒地飘落,撒了一地的碎叶。
      秋风萧瑟,天气转凉,一场秋雨之后,满城的落花都碾作尘泥,消逝不见。
      琰朗国的沧澜公主年轻有力,但军师盖睿先生却在路途中染上风寒,咳嗽不止,且有加重的迹象。沧澜公主不得已,只得命令大军在刚攻下的一座城中休息。然而,盖睿先生的病情仍越来越严重。
      这一日,沧澜公主亲自为病中的先生熬了药,奉药进房时,却空不见人,只闻得后院琴声幽幽。
      沧澜公主便径直走向后院,只见盖睿身着雪衣端坐于樱桃树下低首抚琴。秋风来袭,雪衣和灰发在风中飘扬。他年近不惑,面容俊雅温润,蕴藉风度在他的身上一一尽显。他是沧澜公主最崇拜的男人:琴棋书画一流,相貌清奇,用兵如神。
      “咳咳咳……”
      一阵压抑的闷咳声打断了琴韵,他从袖中套出一块白手帕,捂住了嘴,一坨血块依旧将白帕染红。
      “先生!”一声大喊,惊动了满院的画意。
      沧澜公主忙将药端到他的面前,要帮他捶背时,他却躲开了。秋风灌入他单薄的身子,他咳得更厉害了。沧澜公主强行按住他的胳膊,运起一股真气从他的背后渡入,他的咳嗽方才停止。
      “谢谢你,小澜,以后不要再枉费内力了,我没事。”盖睿淡淡而笑。
      “没关系,我有的是内力!”沧澜公主扶起他。与其说是扶,倒不如说是一把将他提了起来。见他走得慢慢悠悠,风又太盛,公主耐不住急脾气,便一手扛着琴,运用蛮力单手将他往屋里拖:“你快回去躺着!”
      “莫急。”话音未落,只见视线一转,他已经在沧澜公主的肩上。下一刻,他已经被沧澜公主按在床上,强行盖好了被子。
      “喝药!”沧澜公主已经把药塞到了他的手中,掐着腰,横眉竖眼地命令道。
      盖睿只得将药饮下,沧澜公主叉腰笑道:“这就对了,先生病好些了,我们就继续攻城,灭了昭曜!哈哈哈哈!”
      盖睿却说道:“莫要轻看凌慕辰,他可是个年轻的兵家。而且,盖某还不知道能活多久……”
      “不行,先生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你都死过一次了,命大着呢!”沧澜公主说着说着,却又掩饰不住地担忧,一挥拳,将房中的八仙桌击个粉碎,怒道,“先生再说这样的话,我就把房子烧了!”
      “用力小点,你那么野蛮,当心嫁不出去。”盖睿打趣道。
      沧澜公主接过空药碗,一用力,碗又被她捏成两半:“嫁不出去就不嫁!嫁人有什么好的,新郎肯定没有先生帅,也没有先生博学多才。”
      “万一他比我还帅,又比我多才呢?”盖睿问。
      沧澜公主说道:“有这样的人吗?”
      盖睿苦笑:“这样的人,一般都是短命鬼,像我,五年前就已经死过一次了……”
      “不准说,给我好好休息!”沧澜公主干脆将他塞进被窝,粗暴地将他的被角掖好,说道,“快睡,不然我点你的睡穴!”
      盖睿只得闭上眼睛,许是因为身体亏欠太多,不过一会儿,便昏昏入眠。他正要沉入梦乡时,却被轰然的一阵木碎声惊醒,抬眼一看,却是沧澜公主将古董架不小心按碎,绣屏和瓷瓶碎了一地。
      “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沧澜公主抱歉地挠挠脑袋,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她回到自己的卧房,穿上一身铠甲,戴上面具,抄起自己的方天画戟,去沙场练兵。她的方天画戟足足有一百二十斤,配合她的蛮力,几十个男儿都不如她。她大喝一声,连天上的云都要被震得抖三下。操场上所有的士兵都放下武器,齐齐地喊:“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武!”

      其实,她亦不过是个自称男人的女子。除了刺绣,她爱所有女孩子喜欢的东西,胭脂水粉、美衣、首饰,只不过在冷宫长大的她,必须把自己当男儿。
      当年,为什么父皇要娶她的母亲?不过是因为她有个用兵如神的舅舅。后来,不过二十五六岁的舅舅因病辞去大将军的职务,导致敌国军队长驱直入,国家失去了近一半的土地,她的母亲便失宠了。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母女俩被赶出住了许久的宫殿,进入了一个简陋的深园。那时候,她很痛恨舅舅。
      “母妃,舅舅为什么要抛弃我们,害我们住在这里!我恨他!”小小的她在没有温暖火炉的房间里裹着薄被子,浑身瑟瑟发抖。
      母妃却将手炉、脚炉统统塞到她的身边,语重心长地说:“澜儿不要恨舅舅。他是为了我们母女俩才累病的,没有他,就没有我们这些年的锦衣玉食。我们要感谢他,现在他生病了,我们要关爱他。”
      “如何关爱他?我们在这深宫最不好的地方。”她恨恨地说道。
      “那就继承他。”母妃说。
      于是,舅舅就成了她努力的目标。她不停地练习武艺,学习兵法,于是,就有了现在的沧澜。几年之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了噩耗,说舅舅去世了。她抱着母妃画的舅舅的画像大哭。那个像观音大士一样好看的舅舅,怎么就死了呢。他不过三十出头,还没有娶亲。他死的时候,甚至没有亲人在身边……
      那时候,她的母妃也已病逝。同年,周边的国家开始侵犯,她毅然向嫌弃自己许久的父皇提出了请战。那一年,她只有十四岁。在她一次次地捍卫下,风雨飘摇的琰朗国存活了下来。她一次次浴血沙场后,琰朗在风雨中恢复了生机。父皇开始承认她,封她为公主,并且恢复了她母妃的淑妃称号。
      然而,她的作战也并不是总胜,那一次,她连丢三座城池,本以为要兵败山倒。结果,她许久未见面的舅舅却调兵遣将,仅仅用几千人,打败了敌方的五万强兵。紧接着,在他的计谋下,她节节制胜,将所有丢失的土地全部收回,包括十年前失去的土地。只是,那个重新归来的舅舅,身体却一如既往的孱弱,时不时地咳嗽、发病。她本想让舅舅一战之后好好休息,父皇却在此时命令他们攻打强大的昭曜王朝……
      “公主,属下回来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身穿夜行衣的女子前来见她,带着失败的消息。
      “刺杀凌慕辰没有成功,不过,我们成功地破坏了他和副将的关系。而且,属下还带回一个很重要的人质。”
      “知道了。那么,人质呢,我亲爱的小遥妹妹?”沧澜公主问。
      “受了重伤,是昭曜最勇猛的三大将之一,端木玉信。”
      “好生看管着。”沧澜公主道。
      小遥离去之后,沧澜公主起身去盖睿的房间探望,远远的,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她慌忙进屋子,服侍舅舅喝了药,拳头捏得啪啪作响。
      “我只剩下舅舅一个最亲的人了,只希望他能再少操劳点,我们多打几个胜仗。”她在心里暗说道:“所以,就算失去兵家风范,也无妨!”

      凌慕辰和端木玉舯的关系并没有因此受到太多的干扰。
      “海上的事就交给你了,我负责把阿信活生生地给你带回来。”兵分两路的时候,凌慕辰向端木玉舯承诺道。
      端木玉舯亦说道:“瘸子,我信你!”
      凌慕辰却没有风尘仆仆地去救城,他和陶蓁率领最精锐的风辰鬼骑,从琰朗国兵力空虚的地方一路攻占了六七座城,还在继续取胜。
      沧澜公主不敢将此事告诉病中的盖睿。然而,兵力还得调度,大战在所难免。她瞒着盖睿,将一部分兵力调回琰朗支援。凌慕辰却携主力军队,绕回到了她的后方。他们驻扎在碧华城,此城大战一触即发。
      这时候,沧澜公主想起了昭曜的人质,那个凌慕辰传闻中最得力的重将之一。
      此时,端木玉信的伤刚恢复三成。他被关在一个幽深昏暗的密室里,不见天日,四肢还被锁在床上。根据三餐的次数,他知道自己被运来之后,已经关了十天。每天被那个女郎中逼着喝药,换药,不知道外面已是什么情况。
      被当成人质,殿下作战怕是要分心吧?他心中暗暗愧疚,然又无法脱身。
      凌慕辰那边,果然收到那支断了的黑玉箫后,有些心神不定。
      众人商议作战计划时,张逢说道:“琰朗人似乎也有个很厉害的机关师,前几日我们在海上饱受霹雳炮的威胁。如果这次他们再用这一招,我们怕是苦无对策了。”一帮人绞尽脑汁,终究未想出好的法子。凌慕辰本是多谋,这一次,也始终一言未发。
      陶蓁也曾劝凌慕辰道:“如果这一仗我们打输了,阿信的生命更加危险,所以,不要畏首畏尾了。”只是,琰朗国那边将端木玉信的黑玉箫也送来,使得他心中更多了几分顾虑。
      眼看昭曜大军入驻碧华城后,双方只待大战一番,琰朗这边却没了动静。见凌慕辰时常手抚黑玉箫,陶蓁便有了新主意。
      这一天,凌慕辰入睡之后,她悄悄地穿上夜行衣,携了欺雪剑,溜出昭曜营寨,翻越城墙,躲过重重的琰朗巡卫兵,来到琰朗将军府。

      将军府非常宏大,地处城墙附近。第一层防护墙内,一排排士兵来回巡逻,哨楼上还有手持重械的士兵站在高处查探敌情。这难不倒她。然而,第二层防护墙内,养了无数的猎狗,一旦闻到生人气息,必然会狂吠不止。她只得打晕一名琰朗的士兵,换上他的铠甲,躲过了重兵的把守,终于潜行至幽深的后院。进入院里,一棵硕大的樱桃树映入眼帘,和她小时候师父家院里的那棵非常相似,亭亭如盖,夏日好遮阳,可在树下抚琴。她便觉得院中充满了师叔的味道。
      时间已过二更,院中的灯火俱灭。然而,从室内依旧传出隐隐的药味,那是一种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幼小的她曾上山采摘,也曾成日里去药铺抓取。这种味道,她足足闻了七年。
      怔怔地站在院中,陶蓁的眼眶已湿润。
      忽地,她听到一阵声响,忙翻身上树。只见一个高大的女将军手执一方画戟而来,以不能再轻的脚步声悄悄地进屋,又蹑手蹑脚地出来。陶蓁仿佛看到了年少时候的自己,师叔重病时,总不放心,半夜去悄悄看他,帮他盖一下被子。
      女将军离开之后,她轻盈地从树上跳下。院中的侍卫们早已被她点了睡穴倒地,她站在院中,却久久不敢入内。
      里面真的是师叔吗?如果是,那他当年为什么假死?如果不是,却又为何这般相像!
      良久之后,室内传来一阵闷咳声,咳嗽不止。里面的人似乎已咳醒,开始微微喘息。那比六年前苍老了些却依旧熟悉的咳喘声,温润中带着三分疲惫,三分压抑,三分久症不愈的无奈,还有一分,死亡的气息,和师叔离开前的三个月一模一样!
      陶蓁再也忍不住,推门进屋。入内时,刚好里面的人点亮了灯。隐隐的,微弱的灯光下,她看到了那张清瘦儒雅的俊脸,几乎未见岁月变化的痕迹。然而,他依然那么虚弱,疲惫。看到陶蓁,他手中的火折子一松,掉落在地上。随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他盖在腰间的月白色缎被上,忽然就染上了几朵红梅。
      “师叔!”陶蓁扑上前去,想要将手帕递给他,却发现自己身上没带这种什物,想要给他倒碗水喝,屋内的光线却太暗,一时间找不到。她又点上一盏油灯,为他递上一碗热水后,坐在床边,忽然就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倒是盖睿,喝了一口热水之后,开始细细地端详陶蓁的眉眼,看了片刻,却说出一句让她十分意外的话:“这不是昭曜国的女将军吗?”
      陶蓁一听,才想起自己的任务,从床边站起身,然而,原先的计划早已无从施行。
      “小陶,你深夜前来,怕不是为了叙旧吧?咳咳咳……”盖睿又咳了一阵,咳得几乎端不住碗。陶蓁忙把碗接过,放在桌上。忽然间,看着盖睿单薄的胸膛,扑过去,偎依在他的怀中,本想大哭,却又忍住了哭声,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盖睿倒也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脑袋,哄小孩似的拍拍她的后背:“长成大姑娘了,还嫁人了,也当将军了。我听闻,说陶蓁是个女飞将军,咳咳咳……了不起。可是,”说到这里,盖睿的声音忽然就冷了下来,“我们现在是敌人。”
      陶蓁一听,忽地浑身一冷,从他的怀中跳出来,泪,瞬间干涸。
      “师叔,你不打算向我解释下,为什么你会死而复生吗?这么多年了,师叔连一封信都没写过,可知道我们有多伤心!当年师父悲伤过度,你去的几个月后,师父就在铸剑的时候寿终正寝了!”陶蓁怒道。
      盖睿苦笑一声:“我当时也以为自己已经死了,顺水直下却被一个郎中救起,昏迷了一年多才醒。去年才能走远路,回到沧溟山,发现你和师兄都已不在,也听说了你的一些事。刚好沧澜有难,我便重归琰朗。想不到,再次见面,你却是来劫走我的。你也没想到吧,小陶?”
      “师叔,我……”陶蓁默认。她想要坐在他的身旁,把这些年的话都告诉师叔,可又觉得场合不对。她想要转身离去,然多年未见,却又不舍,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原本劫持的念头,早已打消。
      “按照常理,你应该是劫持我回碧华城。那么,出招吧,咳咳咳……”
      盖睿从床榻上起身,披衣,执起手中长剑,修长的身子在风中摇摆。剑光幽幽散发着莹白的光泽,那是师父亲手为他打制的剑,名为朔雪。和陶蓁手中的欺雪剑,都属于寒性利刃。师父曾说,欺雪是朔雪的子剑,依朔雪而生,仗朔雪而盛。
      陶蓁把剑收入鞘中:“师叔快回去躺着,我不劫持你。今晚,就当小陶没来过吧!”
      忽然,一阵大嗓门儿女声传来:“怎么可能当你没来过!”
      陶蓁侧耳一听,只闻门外脚步声阵阵。转身,只见一个高挑的女子手持画戟,迈着大步而来:“夜闯我琰朗军师的下榻处,你不想活了!”说着,那方天画戟已戳向陶蓁的心口处。
      陶蓁慌忙一闪,拔剑迅速地挡下几招。好个沧澜公主,一把画戟使得似朔风回雪。见这女将军面带狰狞面具,便知是沧澜公主,陶蓁灵机一动。
      “别伤了我师叔,我们出去再战!”
      陶蓁说着,飞身退出盖睿的卧房。只见院中密麻围满了琰朗的士兵,手持刀枪欲杀过来。
      “谁是你师叔?少套近乎,束手就擒吧!”沧澜公主道。
      陶蓁大笑:“我并无此意。”说完,她对众人说道,“你们可知昭曜的女将军?可曾听说过我单枪匹马取过哈丹□□的项上人头?一人破了大半个牛羊邪阵的事?”
      众人一听,竟像粘在了原地一样,无一人敢上前。
      “笑话,哈丹□□是兵家的枭雄,不代表他的刀利。我们琰朗的精兵,怎能与那些任人宰割的牛羊相比!你现在面对的是多少琰朗的精兵,你可知道!”沧澜公主的心亦颤抖了一下。
      陶蓁洒脱一笑:“我不管有多少人,杀你总没问题,沧澜小妹妹!”
      “小妹妹?”
      沧澜十分疑惑,正品着这称谓,只见陶蓁持剑而来,眼看雪白的剑锋即将抹上她的脖颈。她亦心下一凉,正在此时,忽听“当”的一声响,剑剑相抵之时。抬头一看,却是盖睿的朔雪之刃。
      凉风吹来,他的鬓丝和雪色衣袂在风中飞扬。他面沉如水,更温柔的,还是他的眼神,如月光般慈爱。
      “先生!”
      “师叔!”
      两人齐声唤道。
      “师叔快回去躺着,会着凉的!”陶蓁望着盖睿的一身薄衫,剑的力度弱了下来。
      “咳咳咳……你才是妹妹,她大你半岁。可是,”一阵轻咳之后,他展颜微笑,“小陶,你忘记自己的来意了吗?”
      陶蓁心下一阵冰凉:“我没有别的意思!”
      “拿出你的本事,打败我。”盖睿道。
      沧澜公主心里亦是凉凉的,舅舅竟然用看自己的眼神看着这个敌国刺客!她挥起长戟,便刺了过去。陶蓁一手捉住盖睿的剑刃,另一手挥了欺雪剑直逼沧澜的喉咙!
      鲜血从陶蓁握住朔雪的剑刃上流出,盖睿的剑气亦弱了下来。
      这是一个死局。
      忽地,一阵黑影飞来,盖睿抽了剑,便去抵挡那黑影人的一击。陶蓁忙将沧澜公主牢牢地扣在怀中,大声说道:“都别动!”
      那黑影飞身下来,背对着陶蓁,持剑以对琰朗军,一边小声说道:“陶将军,是王爷让末将来的。”听那声音,原来是常衡。陶蓁松了一口气,将怀中高大的沧澜公主紧紧地扣着,两人一步步地走出将军府。

      回到自家的将军府,只见凌慕辰的屋内油灯亮着。陶蓁便扣了沧澜公主入内。此时,凌慕辰正坐在一个棋盘边,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对弈。
      沧澜第一次看到如此好看的手,与舅舅的手十分相似,但少了几许沧桑,多了几分霸气。指甲在油灯下反射着光,黑子落下时,仿佛乾坤初定,捭阖诸国。
      她顺着他的白衣望去,亦是与舅舅相似的单薄,身材更颀长,面色更冷清。脸,是与舅舅完全不同的样子。盖睿修眉平齐细长,他的剑眉斜飞入鬓;舅舅的眼神温和如水,他的冷峻如电。舅舅温润得像午后的风,他却像冬日的冰,可两人却又是如此相似,一样的坚韧,不染世间凡尘。
      沧澜公主悄悄地摘下自己的面具,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你,就是凌慕辰!”
      凌慕辰面无表情地看一眼美丽的公主,低头落下一枚白子:“正是。”
      沧澜公主想骂他卑鄙,但这本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见凌慕辰缓缓地端起白瓷杯轻抿一口参茶,终于找到了台阶:“堂堂昭曜王朝,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吗,无茶也无座?”
      凌慕辰也不接她的话,目光掠过沧澜公主,停在陶蓁的脸上,似是责备又牵挂地瞪了她一眼,再将目光扫回沧澜,说道:“听说公主要擒拿本王六次?”
      沧澜公主说道:“不错!就是要从身到心,彻底打垮你!”
      凌慕辰竖起一根苍白的手指:“本王先你一次。”
      沧澜公主的脸刷地一红:“你……”
      “放了端木玉信。”凌慕辰道。
      “你们如果退兵的话,或许我会考虑下,哈哈哈哈!”沧澜公主大笑。
      “你没资格跟本王谈条件。”凌慕辰再落一枚黑子,将一大片白子吃掉之后,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沧澜一怔,不由被这种气势所震住。她打定主意,冷哼一声:“那就不谈,你情同手足的端木玉信身受重伤,缺医少药,现在正濒临死亡……”
      “你会比他先死。”凌慕辰干脆地说道。
      沧澜的心中又是一震,饶是她横扫千军,气势上却先输给了这个不良于行的人!她开始沉默。
      “早点放了端木玉信,不要把那么沉重的担子都放到师叔的肩上,他还在生病!”陶蓁将架在她脖子上的剑紧了紧,“你想再也无法和你的亲舅舅一起并肩作战吗?他是死过一次的人,身子经不起折腾了!”
      沧澜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忽瞧见凌慕辰甩给陶蓁的眼刀子,知他是在吃醋,不忘挖苦地说道:“舅舅是我的,不劳陶将军费心。你还是先关心好你的凌慕辰王爷吧。他的身体好像也不怎么样。”
      “你无须挑拨,”陶蓁说道,“我和师叔的关系也不会受你的曲解!是你舅舅教我读书写字学兵法,也是他给我买漂亮的衣服,做可口的饭菜。六年前,他病危的时候,一次次抓药的人,是我!你还想再看着他去死一次吗?上次已是万幸,如今,你以为他还会有幸免的机会吗?原来,你是这样不孝!”
      沧澜公主一听,整个人气势都弱了下来。她站在原地,咬着嘴唇说道:“你少拿孝字来诓骗本宫!人我是不会放的,要不你就杀了我吧!”
      凌慕辰只是傲慢地说道:“带她下去,本王累了。陶将军,你留下。”
      被带走之前,沧澜公主一眼瞥见陶蓁略带歉意的微笑,不禁心里一动,莫名地羡慕起她来。
      陶蓁却为凌慕辰这杀人般的眼光叫苦:“王爷,要不要去休息?都这么晚了。”
      凌慕辰说道:“今晚,怕是半个时辰也休息不得。”
      陶蓁何等聪明,马上就明白了过来,冒险劫持敌军主将,恰恰证明了昭曜的束手无策。不然,为什么不是偷袭,或者强行攻城呢。别人若是分析不到,也就罢了,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兵家,她的师叔又如何看不出此时的微妙!
      这时,盖睿身着沉重的铠甲,坐于主帅的位置猛咳,手中的令箭已被他的汗水濡湿。毫无疑问,这是进攻昭曜的最佳时机:趁对方初来乍到,水土尚未适应;更重要的是,主将计策还没考虑周全,一鼓作气,拿下碧华城,以后的战事则就占据主动。他更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一个从有过败绩的兵家后起之秀,深得苏越河的真传。他的名声早已响彻整个法撤尔草原。如果这次不出击,之后他盖睿再想对付他就更难了。
      可是,凌慕辰又几乎算得上是他的女婿。刚才他持剑对着小陶,向那个视若己出的女孩儿的出剑时,他的心都要碎了。他一手带大的小丫头,怎么就成了敌人。
      “盖先生,现在可是最好的时机,莫要再犹豫了!”一位将军劝道。
      “是啊,这时候出击,定能大获全胜,活捉凌慕辰!”
      “咳咳咳……”盖睿摆手,身上的铠甲对现在的他来说似乎有些沉重。
      活捉女儿、女婿?总比伤害他们性命要好些。然而,他刚要将令箭甩出时,又是一阵猛烈地咳嗽。他忙用手帕掩住口鼻,将那血迹也挡了去。只听得身边的人急切地说道:“军师!军师不若回去休息,自有我们去冲锋陷阵!”
      盖睿用朔雪宝剑强撑着身子,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受了点风寒,老毛病罢了。大将军不在,今日自然是由盖某人坐镇!”说着,勉力将一众任务分配下去,“今晚攻城,就靠你们了!周康将军,你率兵五千,从左侧翼出发。赵将军,你率两万人……”任务分配完之后,他便亲率主力军,欲要出发。
      “盖先生,您有病在身,真的要亲自领军吗?”名为周康的将领阻拦道。周康不过二十四五岁,相貌英俊,在兵法上也颇有见地,盖睿亦乐于提拔教导他。
      盖睿笑道:“周将军这是不相信盖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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