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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三十八章 玉帐分垒,金笳罢吹 ...

  •   此时,不相信他的却另有其人。
      “你说我师叔会亲自上阵!”陶蓁惊得面色煞白,“师父当年不准他随意动刀剑!”
      “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制胜的最佳时机。”凌慕辰面无表情地在棋盘上落下最后一枚黑子。
      “所以,你已经准备好输掉这场仗了吗?”陶蓁问。
      凌慕辰的唇角轻轻勾起:“这盘棋,本王胜了。”
      陶蓁忙看一眼棋局,果然已是黑子的天下。可是,她心中仍是被千万缕蚕丝纠缠着,拧成一团:“真的会赢吗?”
      正在这时,几名擅长轻功的琰朗兵已悄然跃上碧华城的城墙。
      几名昭曜兵应声倒下,守城将军也不含糊,率领众人将琰朗兵赶杀下去。
      一声怪异的龙吟之后,一条巨大的火龙,顺着碧华城的城墙上蜿蜒而下,橙红的火光将天空也染红。
      “又是机关火龙。”不远处山坡上的周康将军对盖睿说道,“盖先生,凌慕辰这有何意图呢?告诉咱们不能偷袭,他们已经有所防范了吗?”
      盖睿微微一笑,说道:“凌慕辰岂会做这等无聊的事?你看他们昭曜兵个个都带着面罩,火龙喷出的焰火,咳咳咳咳……怕是有毒的。”
      “那怎么办?”周康说道,“我们难不成真的要空手而归?”
      盖睿笑道:“你且看着。”
      只见几个埋伏在城下的琰朗兵生生地撒下铁丝网,将那木制的火龙给挡回城墙上,还将事先准备好的浸油稻草也扔了上去,城墙上顿时火光阵阵。
      “太好了!他们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哈哈哈!”周康不由地赞叹,“先生果然神机妙算!”话音刚落,只见城墙上的火迅速被扑灭,像是突然被一张无形的口给吞了下去。
      “凌慕辰果然事先准备好了石棉,咳咳咳。不过,刚才的慌乱也够他受的了。”盖睿挥起手中的长剑,琰朗军得令进攻。
      昭曜的城门上方,能随意挥发迷药的木制凤凰飞出。它挥动着巨大的羽翅,煽动着强劲的风,倔强地擎着它的头颅,仰首翱翔飞进敌军上方。
      “别去看它!”
      盖睿一眼看穿这火凤,挥起长矛运足内力投出,生生地将木凤的一只翅膀击碎。木凤从空中跌落,一声巨响,惊得正在自弈的凌慕辰凤目微微一凛。
      忽然,外面响起了轰隆隆的爆炸声,响声震天。惨叫声,城墙倒塌声,刀枪击打声不绝。
      “报——报告大将军,敌军正在攻打北门!”
      “报——报告大将军,敌军在正门扔了好多霹雳炮,炸死了我们好多人!”
      ……
      “是时候反击了。”凌慕辰挺直了单薄的身子,命令说道,“上铜貔貅。”
      “铜貔貅!”陶蓁有些好奇,“那是做什么的?难道说,是用来对付霹雳炮的!”
      传说中,龙生九子,其中一子名为貔貅,能吞万物而不泄。凌慕辰以貔貅命名,显然是让它吞噬炮弹。
      只见城门上,几十只铜貔貅被抬出,大口张开,只等投来的炮弹。
      “管用吗?貔貅怎么会知道霹雳炮的方向?”陶蓁十分好奇。只见凌慕辰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模型,原来那貔貅竟是安在一个圆盘上,可根据机关随意调整它的位置,貔貅的脖子可以三百六十度活动的,也可自由调节上下幅度。
      “原来,你早已想到了破霹雳炮的方法!王爷你好厉害!”陶蓁眼前豁然一亮,然又瞬间黯淡了下来。她抚摸着铜皮的貔貅,将它的脑袋按上来,按下去,转圈,再转圈。
      无论是凌慕辰,还是师叔,她都不想看到他们失败。何况,师叔久经沙场,在当年说兵法时,她便听过他讲述过无数的阵法和机关,赢他岂是那么容易!
      城墙上噼里啪啦的声响越来越小,想是铜貔貅起了作用。
      “看来这小子不笨呢,咳咳咳……”盖睿微微一笑,挥剑说道,“给昭曜尝尝我们送的更大的礼物。”
      只见从琰朗军队处推来几十架的高木车,上下旋转时,将一块块巨大的石头抛至城墙之上。一支支铜貔貅霎时沦为无用的碎块,守城的人亦被砸伤砸死许多,惨叫声不绝。
      一架架云梯被架上城墙,一支支火箭射入城中。
      昭曜的将士们在火与石的夹击下,颓败如山倒,琰朗的攻势却更加猛烈。
      忽地,从城墙中降落下无数琰朗兵的尸体,盖睿在雪白的剑光中,看到了他再熟悉不过的剑招。
      “这一招,名叫‘犀辟尘寒’。小陶,你要好好练习。将来面对千军万马时,单凭此招,便能将无数敌军阻挡于城墙之下!”师兄将口诀教给十岁的小陶时,他正在院中抚琴。
      “师兄何必将这样霸道的剑招教给女孩子呢。”他放下手中的长琴,笑道,“小陶,快跟师父说不学。”
      师兄却说道:“她如果不学,将来你病好了和他们打仗,怕是要吃亏。”
      他咳了几声,苦笑道:“应该不会有那么一天吧……”
      想不到,多年之后竟一语成谶。
      已然成为将军的陶蓁再用一招“星沉海底”,又有几十个琰朗兵从城墙上跌落下来。
      周康望着不远处的城墙,急忙说道:“先生,她再杀下去,我们怕是攻不下来了!我要去会一会她!”
      盖睿猛咳几声,应允道:“去吧,等一等,莫伤她性命,要生擒!”
      “得令!”
      周康拍马上阵,仗着轻功好攀上云梯,跃上城墙,却被一个高大的将军以长刀拦住,不得不苦战一番。两人战了一阵之后,只见空中有大朵大朵的梨花烟火绽放,原来侧门已被琰朗军拿下。
      周康这边正陷入苦战,城墙亦是久攻不下。
      但碧华城失守,已成定局。
      “报告大将军,北门被攻下了!”
      “报告大将军,城门失守了!”
      “报告大将军,南门也失守了!”
      听到一连串的坏消息,凌慕辰亦将一副棋盘下成了个死局,这是他第一次尝到败北的滋味。是自己太过年轻,还是因为自己大病尚未痊愈?是被阿信分了心,还是对手太过强大?他将药丸吞入喉咙的那一刻,冷哼一声。

      当他命令全军撤退时,天空下起冷雨。陶蓁拽着被擒的沧澜公主,就在离他不远处的马上。当大部队接连撤出三座城后,转进易守难攻的山间,他的内心异常平静。
      “天冷了,王爷要多注意保暖!”
      雨一连下了七天,天气骤然转寒。陶蓁想起师叔素来不喜厚重的衣物,心中又添了几分担忧。
      “小陶。”凌慕辰将一杯暖暖的姜茶递给她,冷不丁说出一句让她挂虑已久的话,“我和他,或许有一个人要死在对方的手中。”
      他,自然指的是盖睿。两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兵家,这就意味着,无论对方用什么战术,被识破的可能性都非常大。这时候,体力与耐性成了两人最大的考验。偏偏两人的身体又都是如此的不堪一击。逐渐寒冷的天气,对两人来说,都是致命的,尤其是年逾不惑的盖睿。每每想起他几年前冬日里的惨状,陶蓁几度失眠。然而,凌慕辰却仍没有要放沧澜公主回去的意思。
      “王爷,我们要求琰朗放人吧。现在一切大事都由师叔执掌,他的身体怕已是勉强支撑。更何况,阿信生死未卜……”陶蓁说道。
      “阿信暂时无碍。”凌慕辰端起铜雀刚熬好的药,双眉微蹙,又将药碗轻轻地放下。
      陶蓁恍然大悟:“难道王爷是想把师叔耗死在这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凌慕辰说道:“也可能是他要耗死本王。”说完,将药往地上一泼。
      “你疯了!”陶蓁一个跟斗飞过来,将碗接住,连同空中的药液一起接入碗中,递到凌慕辰的嘴边,“快趁热把它喝了,你的身体还能这样任性糟蹋吗?”
      凌慕辰将碗轻轻一推,眼皮一抬:“已经凉了。”
      陶蓁气不打一处来:“王爷从出生开始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加了这么多名贵药材的药膳如三餐喝粥般寻常,却还要这样浪费。你可知道,当年为了师叔的药,我和茕茕有多辛苦地去筹集药资吗?”
      凌慕辰抛出一记眼刀子:“那又如何?”
      陶蓁说道:“如何?当然是喝下去!难道我不知道它苦涩难咽吗,可是我更怕你病发时所受的痛苦!”
      两人正吵着,却被一个大嗓门打断:“吵什么吵,外面都听到!瘸子说的是,如果放了沧澜,盖睿便有更充足的精力来考虑战术。这样一来,被他耗死的很有可能就是这个瘸子!”
      只见端木玉舯迈着长腿掀帘进入营帐,拍掉满身的黄叶,从腰间摸出酒坛子大口饮了一下,笑道:“瘸子,海上的威胁解除了!现在咱们可以专心地在陆地上对付他们!”说着,还把酒坛递到凌慕辰的面前,“不喝药,可以啊,要不和我一样喝酒?嗯,好香的老窖!”
      凌慕辰沉默地望着手中的地图,端木玉舯又将酒递给陶蓁:“酒很美妙。你们输得比这酒还美妙。难为你们了,真是赔了弟弟又折兵啊!”
      凌慕辰和陶蓁羞得脸上发烧。陶蓁说道:“他不肯放公主去换阿信。”
      端木玉舯拍拍脑袋:“老实说,我也觉得这瘸子关心则乱,没好好打仗。既然他不肯放走公主,不如——”
      两人相视一笑。

      此时,端木玉信并不在琰朗人的驻军处。他在凌慕辰刚刚撤出的碧华城地下室里。二十出头的青年小伙子,身体恢复得并不慢,身上的伤还未落痂时,他的神智已完全恢复,也已能下床。可惜,四肢全部被锁着,内力又没有完全恢复,他只得暂且忍着。
      “姑娘能不能把锁打开?这样四脚朝天地锁着在下,就怕以后在下伤好了,也得横着走路,像只大螃蟹了!”他笑道,以他自以为最温润的姿态。
      那女郎手持铜镜,娉婷走来:“秋后的螃蟹最肥美了,蟹膏肥厚,肉味鲜美。”说着,将铜镜放在他面前的最佳位置,“可是,你看你现在像不像只海参?”
      端木玉信对镜一顾,看到了一个满脸满身尽是棕黑色结痂的怪物,果然像只巨大的海参。
      “想逃的话,没准出门就被当海参煮了!”女郎中笑道。
      “那你帮我松开手的锁链如何?我吹曲子给你听。”端木玉信笑道。
      “你的黑玉箫已经断了,而且已送给凌慕辰了。”女郎中无奈地摇头。
      “我的内力还没恢复,你别担心我会跑掉。不如给我松绑,你也不用天天这般照料在下。”端木玉信笑道。忽然,就觉得有什么东西离开了脸皮,痒痒地挠着自己的鼻子、嘴和下巴。女郎中微微一怔,将他脸上的皮极小心地剥离。
      “会变成丑八怪吗?”端木玉信问。
      “会,比海参还丑。”女郎中说道,“不过也好,没准海神看到那么大的海参,收了你当午饭。别动!”
      端木玉信只得忍着,女郎中也剥得仔细。
      “真的会变丑吗?”端木玉信有些忐忑。
      “会。”女郎中道。
      片刻之后,他脸上的所有结痂均已脱落。女郎中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庞,先是叹息,紧接着轻拍了两下,忽而又面色潮红,双目含泪。
      “怎么了?真的变丑了吗?也罢。”端木玉信笑道,“以后便没有人再说我像女人了。男人嘛,本来就不靠相貌。”
      女郎中冷笑:“那自然再好不过。我还以为原来那么俊,是你们王爷的娈童呢。”说着,竟扑上前去,紧紧搂住他。这一举动,惊得他说不出话来。
      “先放开我,伤口很疼了。”端木玉信说道,“我们认识吗?”
      女郎中说道:“你既然记不得,我又何必告诉你。”
      端木玉信仔细看着怀中女子的俏颜,思量许久,依旧毫无印象,便由着她倚在怀中,第无数次打量着密室的结构。她每次出门,都是先开一个机关,似乎需要五个字对应之后才能开启。可是,她每次都是谨慎地以袖掩住字码。
      想到这里,他浑身的肌肉越发地酸痛起来。
      “姑娘,你上次带来的甜橙非常好吃……”
      话音未落,女郎中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只甜橙,剥开,一瓣一瓣地喂入他的嘴里。
      “你明知道,等我身体再恢复些,就能挣断这些铁链了。”端木玉信道。
      “是啊,等你恢复到能挣断铁链的时候,你们的仗也已经打输了。”女郎中笑道。
      “王爷不会输的!”端木玉信运用内力,欲要冲断束缚。可他体力未全部恢复,铁链子仅仅是象征性地动了动。
      “你也吃饱喝足了,我也该走了。”女郎中沉沉地望了他一眼,继而婷婷袅袅地离开密室。他的眼前再度被茫茫的黑暗所占据。

      端木玉舯正在研究琰朗那边的安营处地形,目的自然是劫人。然而,第一天晚上,端木玉舯冒险潜入琰朗营寻了个遍,也没有发现自家弟弟的影子。第二夜、第三夜、第四夜再度去寻找,依旧无果。
      天气骤然转寒,凌慕辰果然在阅兵时受了点风,发起了低烧。战事便沦为拉锯战。第五日的晚上,陶蓁决定与端木玉舯一起潜入琰朗营里,却遭到了对方的拒绝:“这么危险的事,还是我们男人来做。你好好照看那个瘸子,别让他病得更重!”
      陶蓁将欺雪剑擎起,说道:“不行,我一定要去!万一有什么不测,师叔还会因为我在而放咱们一马。”
      端木玉舯拍拍陶蓁的肩膀,说道:“放心,凭咱俩的交情,我不会伤害你师叔的。”
      陶蓁只得作罢。
      当夜,端木玉舯穿过戒备,径直潜行至盖睿的休息处。
      此时,盖睿着一身戎装疲惫地躺在军榻上,人咳嗽个不停,脸色苍白得厉害。
      闻到异常,他将手中的朔雪剑紧握。待到那人闯入时,他的剑几乎已触及对方的咽喉。怎料对方的速度比他的剑还快,挡下对方的一剑,几乎已经用了他七成的力量。
      “鸣銮剑?”盖睿咳道,“你是端木玉舯?”
      “正是!”端木玉舯说道,“你们把端木玉信关在哪里了?你若告诉我,念在你是小陶的师叔,我不杀你。”
      盖睿温和一笑,挥剑说道:“盖某虽不知令弟被关押在何处,但从不受威胁。”
      端木玉舯挡开一剑,笑道:“先生别逼我!”
      两人于是开打,一如当年陶蓁与端木玉舯初见面时的套路。端木玉舯一招“鸥行天下”,盖睿以轻灵的“璎珞慕水”挡下。端木玉舯一招至刚的“君子掣天”,盖睿以“孤烟江南”化解。几十招之后,盖睿使出撒手锏,“星沉海底”。这一招,端木玉舯曾见陶蓁使过,却尚未见其有这般威力。剑气升起时,端木玉舯只觉得四周幻化出千万颗星尘,直向自己扑来,竟无一处死角。端木玉舯忙将“挐云剑法”使出,将这剑气化掉,抬头见盖睿,他的唇角已沁出血迹。
      “当”的一声,盖睿的剑被截下。
      眼看端木玉舯一剑就要刺进盖睿的心脏时,忽见一刃雪白的剑锋闪过。这一剑,竟被来人生生地挡下。
      “师叔!”陶蓁用身体挡在盖睿的身前。
      端木玉舯怒道:“小陶,你是不是糊涂了!”
      “我没有,你答应我的事呢!”陶蓁说道,“你不能言而无信!”
      端木玉舯剑眉一拧:“你不是我的对手,快闪开!你熟读兵法,难道忘记‘仁义丧师’的典故了!”
      陶蓁说道:“我没忘记!可是,我师叔有病在身!”正说着,陶蓁忽觉脖子一阵冰凉,却是盖睿的朔雪剑抵在脖子处。
      “小陶,我虽是你的师叔,可我们双方正在交战,请你以昭曜将军的身份,做一些符合常理的事情。咳咳咳……”盖睿笑道。陶蓁转身时,见到了一张比上次更加清瘦的脸。
      “师叔!”陶蓁低唤。
      “小陶,如果你无法绝情,以后还要受更多的苦。你若这样,怎么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将军。咳咳咳……”盖睿慈爱地笑着,“你现在是想做什么?为了我和昭曜的将军、你丈夫的心腹大打出手?然后呢?你可曾想过后果?”
      “师叔,我……”
      忽见一个人影闪过,只见端木玉舯已回到原处。陶蓁亦被他抓了回来。正在这时候,周康匆匆赶到,正要抽剑擒下两人时,却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端木玉舯以闪电般的速度携起陶蓁逃离。
      惊魂甫定时,一个身披金色铠甲的男子,从马上跳下,说道:“圣旨到!”
      宣读的,是琰朗皇帝刚刚下达的命令:“奉天承运,琰朗皇帝诏曰:沧澜公主被敌军所擒,六军不可无主,特任命都成海为新一任大将军,即日上任。”
      暗处的陶蓁和端木玉舯在宣告圣旨的太监身后,看到了一位不可一世的男子,三十四五岁的年纪,浓眉大眼。只不过,看人的时候,用的是睥睨众生的姿态。他坐在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上,腰板挺直,铠甲掩不住他高大的身材,红色的披风在身后翻飞。
      “咳咳咳……”他们听到盖睿那释然的咳嗽,不绝于耳。
      这位大将军从马上跳下,纡尊降贵般地为盖睿捶了几下背,说道:“那么,本将就从即日起接受虎符,盖先生身体抱恙,不如回京城养病吧!”
      盖睿抬起头,虚弱地笑道:“说的也是,盖某人也该休息了。”
      陶蓁与端木玉舯相视一望,似乎明白了什么。

      此时,东方已微微泛起鱼肚白,凌慕辰的烧也退了,在铜雀的服侍下从床上坐起。待在铜雀的服侍下洗漱完毕,刚要下床时,看到了面色露出欣悦的陶蓁和端木玉舯。
      “瘸子,你太聪明了!这种馊主意,也只有你想得到!”端木玉舯拍着凌慕辰的后背,几乎要将他从床榻上拍下来一般。
      “别挡着。”凌慕辰挥挥手,示意玉舯闪开,将轮椅拖到床榻边,吃力地攀坐上去。
      “告诉我,你是怎么办到的?用什么法子让琰朗换掉统帅的?”端木玉舯十分好奇,“这样就好,你也就不用面对最强大的敌人,还不用和小陶的师叔为敌。那个老帅哥也可以享享清福了。”
      “自己去想。”凌慕辰道。
      原来,凌慕辰派人去琰朗的都城散布消息,说盖睿虽有计谋打败我们,却拥兵不战,为的是要自己称王。普通人哪知这山易守难攻,盖睿欲称王的消息一经传出,顿时成为都城街头巷尾的笑谈。这时候,他买通琰朗的一名文相,以此为由,让琰朗皇帝将盖睿宣回。两人的一场大战,终于免除。
      新任的大将军在所有人的鼓吹下上任之后,向昭曜发起猛攻,自然匹敌不了准备已然充分的辰军,一路颓败。
      端木玉信是在半路上赶回来的。归来时,嘴上泛着胡楂。然而,问起来,他却只字不提,只是用一支新削的竹箫,每夜吹着如怨如诉的曲子。
      这一仗赢得速战速决,自碧华城开始已全然占据上风。

      大获全胜后归京的路上,陶蓁终于还是听到了不想听的噩耗。送来噩耗的人一身白衣挡在六军之前,身披红色战甲,手中抱着雪白的瓷坛,一双杏眼喷着熊熊烈焰,像是要将几十万辰军都焚烧一尽。
      “郎中曾说过,他活不过这个冬天,他最大的心愿便是在有生之年重返战场好好地打一仗。即便他不是你害死的,但仍旧是你让他带着遗憾离开的!我恨你!”沧澜公主愤怒的声音在山间回荡。
      两人捧着雪白的瓷罐,却又抱在了一起,像一对亲姐妹。两人抱在一起哭了,又笑了,捧着罐子,盯着这冰凉的东西,想用手上的温度去暖热它。可是,正值秋寒时节,怎么也捂不热。
      “早就听说你的凌慕辰并非善类,他能想出将舅舅调离,也是他最英明的抉择。他自以为保全了舅舅的性命,自己也能打个胜仗是万全之策。可是,舅舅也有自己的梦想啊。他离开之前对我说,让我将他葬在沧溟山;还说,让我们有空时记得回去给他烧几炷香。”沧澜叹息一声,“他属紫徽破军双星命宫,一生耗尽精力,承担过多,导致早夭。他希望你我,还有凌慕辰不要步他的后尘。”
      陶蓁将双手捂在瓷罐上,苦笑。师叔的高度,对于凌慕辰,或许只待时日来历练打磨,她却一辈子也达不到。七岁之前,想纵横沙场,也许是为了自己;可十岁之后,却一直是为了师叔。事到如今,或许,她为的仅是那个名叫凌慕辰的男人。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陶蓁问沧澜。
      “我以后就住在沧溟山了,再也不管这些俗事。舅舅临走之前对我说,昭曜很强大,讨伐它是一件很愚蠢的事。这世上,也许凌慕辰还会有对手,但那个人绝对不是我。”沧澜公主苦笑道。
      “想不想跟我们回去?王爷这边,足以让你施展抱负。”陶蓁不舍地问道。
      “不了。你们昭曜简直就是个大染缸,并不适合我。”沧澜道。
      陶蓁抬头望着天空,一轮弯月挂在前面,一群乌鸦飞过,泣鸣,如在哀悼亡人。天空中,群星明明灭灭,说不尽古今兴亡。
      恍惚间,陶蓁像又回到儿时的沧溟山庙宇里,那尊安详的观音大士站在那里,看着世人,面色沉静,笑容祥和。
      “小陶,乖。”记忆中,师叔将他咯血的帕子收起,从腰间解下一块玲珑的镂凤白玉佩递给陶蓁,“这是师叔的见面礼。”
      他喜欢坐在樱桃树下抚琴,然而,这次回忆起来,树下的影子却越来越模糊,缥缈成一团烟雾,似要飞上九霄云外。
      隐隐地,陶蓁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凌慕辰在凉亭中抚琴的场景。那么,等待凌慕辰的,又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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