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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十七章 孔雀南飞,翩跹忘语 ...


  •   陶蓁浑身便如中电一般,由他微凉的唇滑过手指,顺着她的手腕一路流连吸吮。

      绿孔雀依旧在两人上空飞舞。

      凌慕辰微凉的唇吻上她的耳垂时,凄凄再唤:“锦瑟。”

      陶蓁的头脑又清醒了些,麝香与白檀香、安息香混合成的幽香气息越来越近,杜仲的苦涩味道让她心潮如海。她不再拒绝,一任他将她霸道地压在身下。

      “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凌慕辰冰玉声音像是灌注了滚滚热茶。陶蓁听来却字字入耳如针。

      凌慕辰削白的长手开始游走如蛇。山间的悠然晨光映照在他苍白的俊颜上,樱桃树下,凉风飒飒。陶蓁双目紧闭,身体如在温泉,又似在火坑。

      那个美丽的女子绝望的双眸在她面前萦绕,不绝,强烈的渴望却让她拒绝不得。他的凉唇已徐徐贴近,浓如蝶翼的睫毛触在她的皮肤上,微痒,他的手凉滑如荑。

      他的舌尖轻拢慢捻,她浑身簌簌发麻,汗水染湿鬓发。她的泪水禁不住涌出眼眶,她知道,他所有的温柔,只为一人。

      “锦瑟。”他继续呢喃。

      她粗喘着,眼看他沉睡的欲望慢慢复苏。她一把搂住凌慕辰,无间地拥住他微凉的后背,然后,在他的肩头猛咬一口,强推开他,披衣冲出樱桃园,飞身冲过菜地、麦田,一头扎进池塘。

      荷花才露尖尖角。荷叶田田。鱼戏莲叶间。

      “清醒点儿!冷静下来!”

      她如飞鱼一般在水中穿梭,东扎一下猛子,西跳上来,南扎下去,骨头都要迸裂了。再游,凉水刷面,抓莲蓬,抓鱼,满塘飞跳。深呼吸一口潜下,浮上来,击起雪白的浪,再潜,再浮,热火渐渐熄灭。

      上岸时,见老头儿正用活鱼哄茕茕玩,陶蓁一把夺下鱼,塞给猫兔子,冲着老头儿就是一拳。老头儿的左颧骨霎时青红一片。

      “小丫头,老头儿给你制造机会,你,你怎么不知好歹呢?”那老头儿跳起来,捂着腮道。

      “机会个屁!我……只是王爷的部下!”陶蓁抽出老头儿腰间的匕首,比在他的脖子上怒道,“快给我解药!王爷身体不好,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拔光你的胡子!”

      那老头儿却仰脖哼道:“不给,让他自己烂在那里吧!他那儿都闲着多久了,还不如打水的竹筒!”
      “你!”陶蓁脸哗地一红。

      猫兔子茕茕啃着新鲜的鲑鱼,呵呵直笑。

      “我怎么了!连这个小畜生都看出你喜欢王爷,你个傻丫头不知好歹!”老头儿气得抱起猫兔子就跑。

      陶蓁用清凉的池塘水洗了一把脸,气鼓鼓地坐在池塘边,禁不住开始回想起刚才的一幕。

      老头儿带着猫兔子飞跑回院子,混在一帮人中,开始教猫兔子打拳。打着打着,就听一阵车辙声慢慢走近,只见凌慕辰寒着一张脸,怒道:“你不放本王走,本王奉陪,但那种玩笑,不许再开!”说着,便调转轮椅,摇到楼梯口处时,举目望着那三层楼梯,脸上寒意凛冽。

      “王爷,我背您上去。”那高声颂兵法的男子放下兵书,几步走过来,探下身。

      凌慕辰略一思忖,说道:“多谢。”

      老头儿只管打拳,只当是没看见。

      那男子小心翼翼地背着凌慕辰,如背负一件易碎的琉璃品,终于到三层将他轻轻搁下,又将轮椅给他送回。凌慕辰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拜说道:“小人名叫孔春萍。”

      凌慕辰打量着这人,待探究到他微泛绿芒的瞳子时,垂下眉眼。

      凌慕辰说道:“可愿随本王北征?”

      孔春萍躬身拜说道:“小人乐意之至。”

      凌慕辰说道:“咱们困在樱桃树之后,你可有破解之法?”

      孔春萍说道:“师父时常随意设置机关,所有的机关都无常性,小人也说不好。只知道师父善于用各种迷药、火药,师父十分博学多才,总出人意料,而且,师父熟悉各种植物,用的各种迷药也不一样。”

      凌慕辰便说道:“你退下吧。”

      正说着,只见那老头儿倚着门哈哈大笑。

      “小瘸子跑不了,丢下六军要吃败仗!”那老头儿拍手舞蹈。凌慕辰抽出白灵软剑,往他的下盘刺将过去,那老头儿躲闪迅捷如游鱼。

      轻易地躲开了凌慕辰的攻击,老头儿顺势攻将上来:“你这君子招数对一些人是不好使的,小瘸子!”说着,不知是什么套路,又是几招将凌慕辰双手按下,干脆骑在凌慕辰的腰上,哈哈笑着,“唉,你看你这个小瘸子,腿也不好,武功也不好,哪天草原人就把你活捉了,扒了皮!”

      “下来!”

      凌慕辰冷喝一声,吓得老头儿从他身上滚下来,笑道:“小瘸子,你生气啦?真不好玩!”

      凌慕辰寒着一张脸,自己爬上轮椅,挥剑再攻,已换了套路。老头接招,发现凌慕辰竟将自己刚才的几招全然铭记,活学活用开来,嘻嘻一笑,又再另用几招将凌慕辰擒住,拔下他头上的青玉簪子,塞进鼻孔,挖出一坨鼻屎。

      凌慕辰冰着脸,催动轮椅,与老头儿再战,竟然能接住老头儿的几招。

      老头儿气得扭头就走:“小瘸子,谁让你偷学的!你这是偷!”说着,扭头再看凌慕辰一眼,只见他手一脱力,扔下软剑,手指颤抖着摸出药瓶,服下两粒药丸。

      老头噘嘴说道:“哼!让你见什么学什么,哈哈,累得犯病了吧!”说着,将凌慕辰一手擒拿到床上,扒下他的上衣,取针便扎入穴位。

      “内关、三阴交、太冲,镇惊定志,养心安神;间使、血海、足三里,补血养心,益气养神;劳宫、内关、涌泉,可起到滋阴清火;间使、足三里、上巨虚、下巨虚,振奋心阳,化气行水;大陵、内关、支正,太冲,活血化瘀,理气通络。”老头儿一边动用内力在他的身上下针,口中念念有词。

      “宫里的御医就是一些废物!”老头儿说道,“一帮就知道往上爬的东西,医术又好到哪儿去?”

      老头儿愤愤地再开一方,让人煎药去,说道:“怎么样?我昨天说完之后,你放下了没有?”

      凌慕辰说道:“怜惜爱妻,何谈拿起放下。”

      老头儿摇头:“辰娃娃,你如此常情,老头儿更不想让你走了!哈哈哈!”

      凌慕辰想起樱桃树下的一幕,眉心一蹙。

      陶蓁在池塘边坐了许久,不住悔恨,却又不断地回忆起刚才的甜蜜。坐到晚霞漫天时,横心跑到那樱桃林之前,便拔剑闯关。樱桃树继续移动,左右一阵,前后一阵,又停下来。

      陶蓁犹豫了一下,走几步,只见暗器从四面八方射过来,只得一边躲闪扑打着逃出来,又见一把长琴从地底下冒出。

      陶蓁出了一头薄汗,刚要飞身跃过,那长琴却如影随形。她挥剑去砍,那长琴裂成两半,琴弦却把她生生绕住,三两下竟将她捆绑到树下。

      陶蓁开始大叫:“老头儿,快放我下来!”

      周围一片安静,没有人回应。

      陶蓁又叫:“茕茕,常衡,王爷!”嗓子喊哑了,也无人理她。

      陶蓁只以为自己要被绑到天亮,便打了个呵欠,准备睡一觉。闭上眼睛时,白日的缱绻一幕再度于她脑中荡漾开来:他身上的麝香气息,杜仲味和他冰凉的舌……

      她正心驰神漾时,只听刷的一声,捆绑他的琴弦崩断,吓了她一跳。

      “小陶姐,那老头儿那么贪玩,很危险的,下次咱们一起来!”铜雀说着,又用剑往那琴弦上劈下,琴弦丝毫未动。

      凌慕辰催动轮椅,摇到一旁,开始抚琴。一下,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无定;二下,三下,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

      不知何时,身边竟飞舞了一群绿幽幽的萤火虫,围在两人周围。陶蓁满身的琴弦竟慢慢地放松开来。凌慕辰继续抚琴,曲罢,陶蓁身上的束缚终于缓缓解开。

      “太好了!”陶蓁从束缚中跳出来,揉揉酸痛的肩膀,走上前问,“王爷怎么知道琴曲能松绑?”说着,飞身抓起几只萤火虫,撕下一块袖子绑起来,做成一个萤火虫灯。

      凌慕辰望着那萤火虫灯,恍惚回到了小时候宫中的清凉殿外。夏夜,十二岁的小凌慕辰与八岁的小锦瑟一起看星星。

      “好漂亮的萤火虫啊!”小锦瑟抬头望着绿幽幽的小虫,惊喜地伸手去抓。

      “我来!”小凌慕辰挥舞起软剑,一只只萤火虫的尸体落在他的凉手上。

      “谢谢凌慕辰哥哥,他们飞着多漂亮!锦瑟不要了!”锦瑟明媚的大眼睛望着星空,颜色胜于那轮圆月。

      正在这时候,十四岁的凌慕珣却提着一个硕大的萤火虫灯而来:“锦瑟妹妹,送给你!”
      ……

      “王爷?”回神时,却是陶蓁萤火虫灯下的笑脸。

      “王爷,送给你。”陶蓁笑说。

      凌慕辰无语,脸沉道:“回去休息罢。”

      陶蓁提着那萤火虫灯,不停地在手上晃:“那咱们怎么出去啊?老头儿花样太多了!”

      “让我说,多待几天也不赖。这老头儿虽然疯疯癫癫,医术却是极好。才吃了几服药,王爷的身体就全好了,还跟他学了些很厉害的功夫!”铜雀道。

      “真是个奇怪老头儿。对了王爷,您不是看好他那几个徒弟吗?不如,明天叫上他们一道来破阵?”陶蓁问。

      凌慕辰说道:“好。”

      当晚,小陶、铜雀、常衡一起去说服老头儿的徒弟们。凌慕辰亦亲自出动了,那孔春萍更连夜赶制了解百毒的药丸,谁知老头儿竟不上迷药。一帮人刚走到樱桃树下就放出暴雨般的暗针暗箭,将众人都射伤。樱桃树一阵,似乎成了死阵。

      老头儿乐得歪在一棵树下大笑:“辰娃娃走不了啦,哈哈哈!”

      一干人伤得鼻青脸肿,摔得东倒西歪。

      老头儿乐道:“对了,辰娃娃,我听说,虽然前线已经解围,但是太子给你穿小鞋,竟然把粮草故意拖在路上,你的将士们现在没有吃的了!”

      凌慕辰的凤目一寒。

      老头儿乐得将二郎腿跷着甩啊甩:“我现在放了你,说不定你还有机会力挽狂澜,但要再耗上三四天,草原人怕是要打到京城下了。你身为元帅,竟然不在军中,怕是草原人不斩你,你父皇也不得不把你斩了,嗷嗷!”

      “喂,老头儿,你是乌米尔派来的吗!”铜雀忍不住问。

      “臭老头,卖国贼,不要脸的奸人!”陶蓁趴在地上,脱力地骂道。

      这次,老头儿的暗器里没有使用□□,用的是强劲软骨散。暗器打入体内,一干人便如尸体似的,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小丫头,你怎么说话的!老头儿就是卖国贼,不要脸的奸人,你能把老头儿怎么样?”

      老头儿跳起来,开始吐舌头,做鬼脸。

      “师父,您别闹了,再闹昭曜的江山就要落到野蛮人手里了!”孔春萍躺在地上无奈道。

      “王爷,别急,这么多招数都试过了,看他还有什么花招!”常衡冷笑。

      凌慕辰瘫坐在轮椅上,凤目迸射出灼人的光:“本王奉陪到底。”

      “好啊好啊!我看你还有什么本事!”那老头儿开始做出飞鸟、鱼虫、虎、熊的动作,似是一套拳脚,又像是健身之法,怡然自乐。

      “诸位兄弟,你们可想出山大展抱负?”凌慕辰勉力高声道。

      “想!”一干未出山的男子们山呼应和,山间传来阵阵回声。

      “今晚就在此地安营扎寨,明日迎战!”凌慕辰威声道。

      老头儿停止了动作,玩着扎起的麻花辫胡子,说道:“哎哟,不愧是带兵的,可惜是败兵之将。哈哈哈,辰娃娃,你父皇还在尿炕的时候,老头儿就带过六十万大军,你还嫩着呢!”

      凌慕辰寒着脸说道:“那您老就试试。”

      陶蓁吃惊地望着凌慕辰。只见那张俊朗的白脸冰如冷山,黑曜石似的眸子在日光下璀璨耀目,通身泛着威慑天下的气度,更如九霄云上的真龙下凡。难怪太子、汤王都如此惧怕他。

      当夜,凌慕辰命那名巧匠连夜赶制出一只巨大的苍鹰,羽翅如百年老树般丰厚强劲,并命众人打造出一群稻草人。

      第二日,樱桃树之下,老头儿又放出□□。那苍鹰扇动起巨大的翅膀,将药风扇回树丛。

      老头儿打开机关,暴雨般的暗器不绝如罡风。凌慕辰命人放出一排排稻草人,草人们个个被扎成刺猬。

      忽地,从平地中突然冒出一个巨大的棋盘,高高竖起,形成一面高墙,将众人挡得严严实实。众人观那棋盘,似是黑白子形势不相上下。

      凌慕辰自恃弈技精湛,手摇轮椅到那棋盘下,持黑子对弈了一个上午,可还是输了。

      老头儿乐得捂着肚子大笑:“辰娃娃,就你这三脚猫的棋艺,还是找你的笨蛋父皇下去吧!”

      凌慕辰锁眉望着那僵死之局,脸色难看。

      “算你过了前两关,这棋局你也可以重新走。不过赢不了的话,老头儿还是坚决不放人!”老头儿说着,咬着一根狗尾草蹦跳着离开。凌慕辰与懂弈的三人苦苦研究了一下午,各个走完仍是败局,老头儿笑得满地打滚。

      凌慕辰劳心太甚,累得心绞痛又犯了。老头儿只得让人又煎药下针,方才无事,那棋盘却再没去解。

      星辉漫天,萤火虫飞舞,凌慕辰依旧借着星光,摇着轮椅在那巨大的棋盘前苦思。识棋懂棋的常衡、孔春萍等人也在不断地琢磨着,足足研究了一夜。天明的时候,几个人胡子拉楂地望着那棋盘,依旧无果。

      “还有谁会对弈?”凌慕辰铁青着长出胡楂的煞白脸,冷冷地问道。

      “爷,我那水平还是别丢人现眼了。”铜雀挠头笑道。

      十个侍卫,老头儿的徒弟们都望着那棋盘直摇头,道是自己棋艺不精。唯独不擅长下棋的陶蓁倚着那假鹰的肚子打瞌睡,口水流在鹰脖子上,滴答着。

      “小陶。”凌慕辰道。

      “啊?什么事,王爷?”陶蓁惊醒,跳起来望着那棋盘,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我从小就不喜欢下棋,王爷我不太会啊。”小时候,她也曾和师叔对弈过,每次都被师叔杀得片甲不留。

      凌慕辰说道:“你来。”

      陶蓁霎时惊醒,瞪大眼睛,抹一把口水说道:“王爷,您棋艺了得,还有那么多高人都赢不了这盘棋。我根本不懂啊!”

      凌慕辰的神色静淡如水,微微泛了胡楂的脸为那俊美添了几分沧桑之色:“必要时,自有本王出手。”

      四目交会,陶蓁犹豫着,走到那巨大的棋盘下,举棋却不知该如何落下。

      “随意走,犯规的时候我们会告诉你。”常衡道。

      不想陶蓁瞎走,乱走,黑棋却越走越顺,几个高手指导之下,竟连吃白子。

      “明白了!”铜雀拍手鼓掌说道,“这个棋盘早就将弈棋高手的套路研究透了,就是要不懂下棋的人来下,才能打乱它的章法!王爷好厉害!”

      陶蓁瞪大眼睛,疑惑地说道:“真的会赢吗?”

      “一定会!”铜雀兴奋地说道。

      陶蓁便继续走棋,走着走着,竟见一帮人开始欢呼:“赢了!”

      陶蓁正处云里雾中,只见那棋盘已慢慢地下降:“真的赢了?”

      话音未落,却听刷刷一阵刀剑铁器鸣声,“吱呀”一声巨响过后,那一枚枚棋子变为一支支利箭,巨大的狼牙大门升起,遮天蔽日,充满尖刺,活活地将那樱桃树林挡了个天衣无缝。满是利器,爬不得,攀不得,轻功也达不到最高处。

      众人纷纷皱起眉头。

      凌慕辰淡然地说道:“谁会做炸药?”

      矮小的巧匠说道:“我会!”

      “做一枚大的,炸开它。”凌慕辰泰然道。

      那矮小的男子果然做了一枚巨大的炸药。一阵轰响之后,利器大门果然被炸得七零八碎,荡然无存。硝烟过后,樱桃树林里一片静谧。一阵风吹来,樱桃香甜沁鼻。

      “王爷,当心有诈!”常衡提醒道。

      凌慕辰思忖了一阵,待硝烟退散之后,一帮人开始小心翼翼地仗剑前行。

      “这次应该没事了吧?”孔春萍问。

      常衡冷笑:“要是真的没事了,你师傅早就跳出来闹了!”

      话音未落,一张白色的天网就从天而降。众人将凌慕辰围成一个中心,齐齐冲着那罗网挥剑挥刀。怎料刀剑挥起,那网竟化作白胶将所有人粘连到了一起。就像蜘蛛吐了丝捉蚊蝇,将众人结结实实地粘住。

      老头儿哈哈大笑,坐在地上拍着地大笑出了眼泪。“辰娃娃,你太好玩了,哈哈哈!好久都没玩得这么痛快了!”

      “不行,就冲你这么好玩,我也不舍得放你走了,哈哈哈哈!”老头笑着笑着,竟笑岔了气。
      众人粘在那不知是何材料做的胶中,动弹不得,终于束手无策。

      “卑鄙!”陶蓁骂道。

      “什么叫卑鄙,这就叫用兵!兵不厌诈,诈不厌兵!”

      老头儿躺在地上,跷着二郎腿,开始唱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蠢蛋。问君何能尔?腿瘸人自憨。山气日夕佳,败兵相与还。此中有真意,认输已忘言……”

      正唱着,却听铜雀惊恐大叫:“王爷,王爷您怎么了!王爷您别吓我!”

      “王爷!”陶蓁也开始慌张地呼喊。

      “药。”凌慕辰的声音开始颤抖。

      老头儿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药粘住了啊!”铜雀拖着哭腔说道,“王爷!”

      老头儿将呼噜打得响雷似的。

      “臭老头儿,快放我们出来啊!都怪你,就只知道玩,王爷要是有事,我就杀了你!”陶蓁哭道。
      “不许哭,本王……输了就是输了!”凌慕辰冰玉似的声音痛苦异常,压抑隐忍得像就要死去一样。
      “王爷!”常衡也痛叫道。

      “这种身体,你还打个屁仗!”老头儿终于忍不住,暴跳起来,从腰里拿出一个大葫芦,泼将上去。那粘连在众人身上黏稠无比的白色胶水,顿时就如牛奶般渐渐融化。

      凌慕辰先是捂着胸口,待那白色的胶水散去之后,仰头说道:“咱们这一关,过了。”

      “啊!”老头儿望着自己空荡荡的葫芦,开始暴跳如雷:“骗子,小骗子!”

      凌慕辰淡淡地说道:“兵不厌诈。”

      “你你你……你又瘸又会演戏,气死我了!”老头儿气得面色紫胀,继续跳。

      “老人家,该放我们走了。”凌慕辰恭敬地抱拳道。

      老头开始捋胡子:“哼哼,想得美!”

      “那你还想怎么样!”陶蓁气道。

      老头儿从身后抽出一把长琴,说道:“比琴艺,老头儿要和你比琴!”

      凌慕辰略一思忖,说道:“本王奉陪到底。”

      老头儿便盘坐在地上,伸出一手黑指甲,开始奏琴。风雨凄凄,神哭鬼嚎,凤啼龙吟,冰泉凝滞,天空中忽然就风云变色。老头儿如鬼神附体,烟波大作,风起云腾,如十万天兵倾至,又如万鬼庆贺。一曲罢,方才烟消云散,天气转晴,艳阳高照。

      凌慕辰脸色煞白,望着老头儿,久不能言。许久之后,凌慕辰摸出白瓷瓶,将药按出,服下。

      “本王输了。”凌慕辰面无表情地说道,一边说着,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王爷!”众人连连呼喊。

      老头儿将脖子一扭:“你个小瘸子又骗老头儿,说,这次是不是咬破舌头了?”

      只见凌慕辰如面条般从轮椅上滑落,老头儿急忙将他扶躺在地上,把脉,又扶起来施针,边下针边说道:“给老头儿记住,打仗打的不只是兵和粮,也不只是计谋!”

      众人噤若寒蝉,怕王爷有个三长两短,大气都不敢出。

      老头儿开始左手抚琴,右手施针,举止倜傥至极。

      常衡仔细地端量着老头儿,依稀从那白须白发中看出三分俊朗,七分超脱,不由地说道:“这两人倒有师徒之相。”

      老头儿继续下针,抚琴,嘈嘈切切急雨,大大小小珍珠。黑云压城,旌旗如血,铁骑刀枪,山河咆哮,浩浩荡荡似大军过境,缠缠绵绵如儿女柔情。忽而,高山流水;忽而,干柴烈火;忽而,风平湖静。

      凌慕辰的气血渐稳。

      “老头儿,你真的是神医啊!”陶蓁笑着跑过去给老头儿捶背捏肩。

      老头儿一脸严肃气消散,眉开眼笑地说道:“老头儿下多少针都不如吃了你的小狗!”

      陶蓁气地捶他一记,献上几颗鲜红的大樱桃:“那是猫兔子,不是小狗!”

      两人正说着,只见凌慕辰用苍白的手指抹掉唇边的血痕,勉力说道:“老人家,你又输了。”

      正在吃樱桃的老头儿吐了凌慕辰一脸:“你说什么?”

      凌慕辰淡然地抹掉脸上的樱桃肉,说道:“你抚琴,天地变色;我抚琴,你变色。”

      陶蓁眨巴眨巴大眼睛,水灵灵的樱桃全部掉在地上,染上一层土。

      “妙!”常衡开始拍掌。

      “妙!”孔春萍亦应和着拍掌。

      铜雀先是嘴巴大张,琢磨了一阵,终于知解其内涵。他抓着凌慕辰的手大叫:“王爷,也就是说咱们可以走了,可以去对付草原人,也不用被万岁爷砍头了!老头儿,你该放人啦!”

      凌慕辰却说道:“叫师爷。”

      铜雀一怔。

      “扶我跪下。”凌慕辰道。

      铜雀一愣,将凌慕辰没有知觉的腿摆好,白袍如雪,端正地跪在老头儿面前。

      “师父。”凌慕辰唤道。

      “你个小瘸子,跪着做什么!快起来!”老头子急忙去扶,凌慕辰跪成一尊佛像。

      “起来啊,谁是你个小瘸子的师父!”老头子便要抱凌慕辰起来。他双腿瘫软,站立不得,刚扶起来,却又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徒儿恳请师父出山。”凌慕辰以不容拒绝的语气道。

      老头儿哈哈大笑,一改往日的痴傻,冷笑道:“你个臭小子!是不是以为只有请我出山,我才能放过你,我告诉你,没用!”

      凌慕辰说道:“还有谁配本王一拜。”

      老头儿一愣,说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安义的师父?”

      凌慕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说道:“当今天下,还有谁能教出这般出色的徒弟?”

      老头儿抚须说道:“名利老头儿早已视若浮云,只想教几个徒弟。谁想最得意的徒弟竟被你的心腹斩杀,老夫本想杀你解恨。哪料想你才是我这辈子最出彩的杰作,明日你就带他们走吧。”

      凌慕辰说道:“师父不出山,徒儿不起。”

      老头儿先是一怔,又转为痴傻:“你敢不起来,我就不给你治病!”

      凌慕辰说道:“不是一直在治吗?”

      老头儿凑到凌慕辰耳边耳语了两句,凌慕辰顿时羞得脸红到脖子根。

      老头儿乐得直跳乱蹦:“哈哈哈,等你打完仗回来找我,我给你治。老头儿虽不跟你出山,却送你一样宝贝。”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本发黄的医书,书卷图画却明清,字迹飘逸。

      陶蓁奇怪地问:“老头儿,你不是要他回来再给他治病吗?现在又改主意啦?”

      “小陶姐姐,别问了!”铜雀在一旁憋笑到脸紫,凌慕辰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凌慕辰手抚医书,“苏越河”三个大字赫然入眼。他吃惊地望着老头儿:只道老头儿是安义的师父,竟不想此人竟是他凌家的不世功臣!

      凌慕辰儿时曾听凌宛天讲过开国功臣苏越河的故事。传说,凌家的一大半江山都是他战斗拿下的。

      传闻他博学多才,风流倜傥,用兵又奇又险,从未有过败绩。小时候,凌慕辰每每听他打仗的故事听得出神。开国时,他的皇爷爷更是封苏越河为霄王,仅一人之下,且他的封地雄踞整个北方地区,拥有整个国家大半的铜矿、三分之一的铁矿,甚至凌慕辰的祖父连铸币权都给了他。他却在封王三个月后猝亡。

      “霄王。”凌慕辰道。

      “你是想问,老夫为什么在最高位的时候假死,是吗?”老头儿笑问。

      “不错。”凌慕辰道。

      老头儿仰头望天,碧空如洗,苍鹰恣意翱翔。

      “你迟早会理解的。”老头儿纵有千言,只在长叹之后化作这六字。

      凌慕辰思忖着,他以为这昔日的霄王深知身为人臣,一怕功高盖主,二怕权倾朝野。当年,他祖父为了争天下,许了这老头太多,位极人臣则怕身家性命都不保。直到几年之后,凌慕辰才知道此话其中的真滋味。可是,一切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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