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自由之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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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艘船都是这样，实在是很难理解。船上有成千上百的乘客，富豪、移民、怪人、矿工，总有一个人，第一个抬起头来看见她。也许他正在一边嗑瓜子一边嘟囔着咒骂生活，也许他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神经学著作，也许他正在和玲珑妖娆的美女们打牌，但无论他在干什么，只要看见了她，第一个看见她，他就会狂喜地跳起来大喊：安罗达西亚！
然后，船上那成千上百的乘客，富豪、移民、怪人、矿工，所有的人都抬起头来，用热切地燃烧起来的目光注视着防波堤上高耸入云的白塔渐渐靠近。
啊！白塔！啊！安罗达西亚！
在哥布林、巴萨卡、斯奎克甚至凯西等种族心目中，“安罗达西亚”等于自由和机会。不止战争时代，即使是在阿特拉斯的沙龙夜夜笙歌纸醉金迷的和平年代里，依然能见到豪华的巨型邮轮或是简陋的小型偷渡船源源不断地往这座城市植入移民，也难怪市政厅居民登记处的费罗达处长天天跟菲利普长老抱怨人手不够用——日均登记量高达13000人次，费罗达连来路不明的十二手僵尸都硬着头皮大胆地聘用了（这位仁兄同时处理十二份文件的壮举很是让全处人员围观了半饷），大家依然忙碌得脚打后脑勺。
菲利普长老抿了口茶淡淡一笑（在一个胡子茂密得可以当鸡毛掸子用的巴萨卡脸上出现这个表情实在很诡异），说道：“太柔弱了。户口注销处的古登堡先生从来没有这个问题。”费罗达默默地闭了嘴，回到办公大厅继续任劳任怨去了。
菲利普长老依然令全场生物惊悚地淡淡一笑，心说啊哈哈哈哈凯西一族果然是好胜心强，同类竞争意识强烈，艾玛本长老当初把他招入市政厅真是不能再英明啦。
费罗达凯西，这是他在安罗达西亚的全名，由本名和种族名组成。菲利普长老呢，自然是菲利普巴萨卡。这两个生物能在一起相对和谐的工作也算得上奇观了。
路人皆知，凯西一族优雅高贵，自命不凡，除了使用后肢走路，其它习惯和人类世界的猫一模一样。据说很久很久以前的远古时期，凯西一族是精灵的宠物。在精灵东渡七源州后，凯西被留在了大陆上。但是它们都对这一段的历史讳莫如深。老一辈的凯西去世后，再也没有人知道凯西们和精灵们的关系了。这也让许多对精灵感兴趣的生物很失望。大概由于深受精灵的影响，凯西们都有良好的教养，生活精致，对工作认真负责，是所有岗位敬职敬业的模范。但精灵们傲慢与偏见的特质，在他们身上也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们瞧不起一切精灵瞧不起的种族，比如巴萨卡。
巴萨卡呢，字面意思是狂战士，来自历史上野蛮奔放的北欧。“无论男女老少都是强悍的战士”，对于这样的种族，用随意洒脱这样的词来形容他们真是太柔弱了。“太柔弱了”，这是他们的口头禅，在他们眼里，其他生物尤其是凯西那样的真是太柔弱了。他们大口大口地喝兽血吃生肉，他们披着动物毛皮当做衣服。在寒冷的夜晚燃起篝火，放声歌唱尽情舞蹈，少男少女互相表达爱意。他们个子矮小，五官粗犷，大声笑骂，毫无顾忌。
所以说这两个互相鄙视对方的生物在一起和谐共事简直是奇观嘛。
不过，这样的奇观，在安罗达西亚就是日常。
安罗达西亚就是这样的地方，她包容一切种族，一切生物。
甚至古登堡先生这样的不明人士。
没人知道古登堡先生的来历，连他的直系上司菲利普长老也只是在见到他的时候得到了塞缪尔大人一句“很有能力的年轻人，给他在市政厅安排个工作吧”的吩咐。
开始时，菲利普长老心里是忐忑不安的。古登堡先生，雄性，单身，不明姓氏，不明种族。他身材匀称而修长，有着一张连血族女性见了也要称赞的俊脸。按道理说，这张脸的主人不应该单身，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这张脸上通常没什么表情。如果仅仅是面瘫也就罢了，面瘫阻挡不了安罗达西亚的女人们对于美男子的追求。导致女人们对于古登堡先生望而却步的是他诡异而恐怖的能力——他能够感应到生物生命的流逝。
其实这也倒没什么，菲利普长老正是发挥了他的这一特长，把他安排到了户口注销处。自打古登堡处长走马上任，“失踪三个月以上自动注销户口”这条规定就失去了约束在编户口数量的威力，因为他总能在户口主人死亡的第一时间注销掉他的户口。这也是为什么他轻轻松松就能完成工作而费罗达先生就要忙到焦头烂额。
令女人们惊悚的是古登堡先生由他能力衍生的一个怪癖——每次约会或搭讪他的第一句话是“如果您继续坐/站在这里的话，您的生命还剩下3小时12分43秒”。身经百战曾百胜的姑娘们也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除了这个以“如果您继续xx，您的生命还剩下xx”句式打招呼的怪癖以外，古登堡处长甩开费罗达处长十条街的工作成果令菲利普长老十分欣慰，也就渐渐地不去思考古登堡先生的来历了。不过古登堡的来历也没什么需要考虑的，在安达罗西亚，没人在乎这个。
这在以出身论英雄的“地下要塞”阿特拉斯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如果古登堡是在阿特拉斯的话……“您好。请问是血族吗？不是？不好意思，纯血类血族生物请到指定地点登记。等下！您有可能不是纯血？请离开本城，恕不接待混血生物。”
真是令人心酸的差别待遇啊。
只有对所有种族一视同仁的安罗达西亚，才愿意为每一只生物提供机会。只有在安达罗西亚，才会出现十二手僵尸被录取为公务员、凯西担任处长、巴萨卡成为长老掌管市政厅、就连不明人士古登堡先生也是公职人员这样在阿特拉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
安罗达西亚意味着自由与机会，但并不代表着安全。
在古登堡担任处长之前，户口注销处可是比居民登记处忙上十倍的地方。因为每天死掉的生物实在是太多了，街头斗殴死掉的，被仇家暗杀掉的，在密室里猝死的，没人知道身份就死了的，各种死亡千奇百怪，数不胜数。这还不算在不知道什么地方莫名失踪的数量。要知道，“失踪三个月以上自动注销户口”的规定曾经是多么有力的将生物总数约束在了一个另城主大人欣慰的数字啊。
看到户口注销处的工作量，就该知道安罗达西亚实际上是个多么危险的地方了吧。
自由，意味着约束力的减小，也意味着生命的廉价。
行使着市长权力的塞缪尔大人从来都清楚这个事实。也许是为了避免更大的移民潮发生，他每次的新年致辞都要来上这么一段：
“担心你的消失会给安达罗西亚的运转带来缺口？你想太多了，求职的生物从码头就开始排队。担心你的消失会让安达罗西亚从此缺失了一种能力？你想太多了，每天一船一船的生物带着各式各样的能力来到这里。担心你的消失会让安达罗西亚停止向前的脚步？你想太多了，对于这座‘自由之都’，你连个过客都算不上。”
私下里，塞缪尔也总是拿安罗达西亚的冷漠戳友人的痛处。
“古登堡，你对这一点深有感触吧？”塞缪尔懒散地倚在扶手椅上，随手点了一支烟。
古登堡双手插兜，站在城主府邸巨大的落地窗前，透过这块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然水晶俯瞰安罗达西亚。他雕塑般的五官静止不动，似乎是默认了塞缪尔的问题。
“总得给我个回答吧。难道你还没吃够装哑巴的亏么？”塞缪尔漫不经心地往珐琅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
古登堡微微仰起了头，终于在这次不那么正式的私人见面里出了声：“是啊。”他看着安罗达西亚比人类世界璀璨得多的夜空，轻声说道：“谁也不是无可替代的。”
“尽管安罗达西亚在某方面的确是残酷的，但是，小伙子，我依然要对你说，”硬挺的制服在肩上不自然地飘荡，唇上蓄有浓胡的船长豪气地举杯。
“欢迎来到‘自由之都’安罗达西亚！”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自由之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