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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   正睡得迷迷糊糊时,高劢听见有人在喊她。她缓缓睁开眼,看见一个警官站在她面前,意识也跟着清醒。
      她倒霉地被抓进看守所,莫名其妙被晾在一旁,然后和一名固执的警察聊天,后来他走了,她睡着了。这么说来,她还在看守所。
      “高劢是吧?你可以走了。”那位警官说。
      高劢从游离的大脑中抽出些理智,说:“我能问个问题不?”
      那警官看了她一眼,道:“问。”
      “你们不需要对我进行教育吗?”
      “怎么,你还不想走?”那警官打趣地说。
      高劢连连摆手,说:“那倒不是,就是有点好奇。”
      “你没什么大问题,不是我们要留你。”那警官指指大门口,说:“你替肇事者家属解围,他怕你跑了不好找,所以拜托我们看管下你。他在门口等你呐,你赶紧去吧。”
      也就是说,扰乱公共秩序的罪名,根本是子虚乌有。既然是安景垣要求的,那他肯定没看清楚她是谁,如果看清楚了,肯定不会要她留下来的吧。
      高劢犹豫了下,说:“他误会了,我没想替他解围,是我没把好车的方向,如果他非要感谢我那我多不好意思啊。你们这儿还有别的出口吗?”
      警官说:“有是有,不过那位先生说你的电动车在他那里,如果你不去取他就扔了。”
      ……
      ——
      夜风轻拂,看守所两旁的香樟树就像站岗的卫兵,庄严肃穆。树叶在风中轻轻摇曳,在月光中落下斑驳的影子。其中一颗树下停着辆深蓝色的路虎,就是今天的肇事车辆。
      安景垣背靠车门,穿着由西装换成了藏青色圆领T恤和颜色相近的九分牛仔裤,配灰色懒人布鞋,显得身材修长匀称。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眼睛直视着看守所的大门。
      这回高劢想逃也逃不了了。她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朝他走去。无论他说什么,冷漠的、疏离的、嘲讽的话,她都已经做好准备。
      安景垣见她走近,侧身打开车门,淡淡道:“上车。”
      高劢有些错愕,呆呆地站在原地。这究竟唱的哪出戏?
      突然,“滴滴”的喇叭声打断她的思考,安景垣不知什么时候坐进车里,神色已有些不耐烦,说:“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我没有……”高劢小声辩驳,是谁不待见谁啊?
      “那就上车。”
      上车就上车。

      深蓝色的路虎在空旷的夜路上疾驰,像驰骋在天空的桀骜雄鹰。车速快得吓死人。高劢紧紧攥住车上的拉环,闭上眼睛。有一瞬间,她是后悔的。
      她并不是个卑微的人,尽管父亲的事给她带来许多流言蜚语,她也从不小心翼翼地活着。唯独在安景垣面前,她把姿态摆得足够低,总觉得是她欠他的,可事实上,那并不是她的错。不是她的错,为什么要她承担?
      她睁开眼,觉得有些事真他妈的难以理解。就算他现在把她折磨至死,她都对他生不起怨恨。就好像宿命论说的“劫”,他是她的情劫,走不过去就只能逃。
      “停车,你让我走。”她说得很平静。
      但安景垣像是没听到她的请求,反而踩重了脚下的油门。

      车子驶出长元市市区很久后转入另一条大道,车速才慢慢降下来。安景垣把两边的车窗完全打开,风立即呼啸着灌进车里。高劢把头搁在车门上,长发随即四处纷飞。
      眼前的一幕幕景象慢慢变得熟悉。她记得这条道的分叉口有一棵特别大的龙爪槐,墨绿的叶子垂到地面,线条如瀑布般流畅。她小的时候贪玩,和同伴一起把长串的鞭炮挂在树枝上,粗壮的枝桠经受住了袭击,叶片却炸得满地都是。
      路的两旁都有高高的围墙竖起,每隔几个墙柱的顶端装着灯。微弱的灯光从小小的圆形磨砂灯罩里透出来,只够照亮方圆几尺的距离。那小小的亮光仿佛有种幽静的魔力,只要看着它,就会感到周围的静谧与美好。
      她家的围墙前有个不大不小的坑,与围墙上的灯正好对应。有好几次,她都在那坑里摔过,不晓得现在填满没有。
      车子最终停在她家铁门前。

      “你现在可以下车。”安景垣说,语气听起来没有丝毫变化。
      高劢转过头,匆匆看了他一眼。手指扣住车门说:“你该不会要把我丢在这里吧?那我不下。”
      “你不必把我想得如此不堪。”他道。
      高劢放宽心,打开车门,脚尖刚落地。安景垣喊住她:“等等。”他从盒子里拿出一个钥匙,递给她说:“你去开门。”
      高劢一下子被震慑住了。这钥匙……不知该算惊喜还是惊吓?
      这里靠山环水,非常偏远。因为她爸爸喜爱山清水秀的僻静之地,才在山庄买了房子。这里最大的优点,是每家住户都拥有独立的空间。或许正因如此,这里也成了作案的最佳地点。父亲出事之后,房子很快被查封。随后又得知家里负债累累,便用房子作抵押。这样不吉利的房子,他是什么时候,又是什么原因才会买下?
      纵有千般疑虑,她已伸手接过钥匙,脚却还不动,迟疑地站着。
      安景垣像是洞悉了她的心思,说:“五年前它被拍卖的时候买下的,你替我解围,我总要谢谢你。所以……”
      “所以你要把它送给我?”高劢连连摇头,“不行,那太贵重了。”
      安景垣神色一顿,才笑了笑说:“你想多了。”
      高劢并不觉得尴尬,博他一笑已经很满足。转身跑去开门。
      铁门应该刚上过油,开的过程很顺利。院子几乎没怎么变,浓郁的栀子花香随着风扑鼻而来。院子中央那棵硕大的菩提树依旧枝叶繁茂,郁郁葱葱,只是周围的土壤多出些杂草。树下有口小井,井上还是盖着缺口的木板。
      十年光阴,似乎没有给它留下任何痕迹。总有那么些东西,穿过岁月的流沙,从鲜活的记忆蹦越到现实世界,就好像它们从未离开。
      这样的感觉十分美好,要不是怕被人看见,想跳舞的心都有了……
      可她还没有走遍整个院子,安景垣已经把车开进来停在一旁。她看到他从车上下来,便自动走回去。有些事她还是明白的,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景色固然不变,她却再不是主人。
      她把钥匙交还给他,他随手放进口袋里,说:“介意一起走走吗?”
      高劢摇摇头。
      夜色深沉,月光迷蒙。她已全然不知此时何时,只跟着他的脚步走,在宁静的夜里落下深深浅浅的影子。
      他们有太久没有像这样散过步了。她不喜欢走在他旁边,最喜欢跟着他的脚步,随时能踩到他的影子。
      她记得最后一次,那天风沙很大。他们端着热咖啡走在路上,她边走边掀咖啡杯的盖子想散散热,但是没拿稳,盖子掉到地上。她在犹豫要不要捡起来时,安景垣已经把他的杯盖卸下装到她的杯子上,不给她说话的机会,道:“快走,要下雨了。”
      她看到杯盖口子上有圈淡淡的水渍,顿时脸红得能滴血。
      高劢收回思绪,发现她走得太慢,落在他后面好大截,但他却不是背对着她,他在等她。
      高劢恍然有种周庄梦蝶的感觉。究竟是回忆如梦,还是他们分离的十年如梦?她向他小跑过去,心跳如雷鼓。
      “我们去哪里?”她小声地问。
      安景垣指指不远处的一座山,问她:“有没有到过塔山的山顶?”
      塔山是山庄附近最高的山。虽不及泰山雄伟,也不及黄山秀美,却兀自有番奇异壮丽。听人说,塔山最大的优势在于,是个看日出的绝佳境地。可笑住在山庄的那几年,都因为睡懒觉而错过。
      她激动道:“没呢,我们要看日出吗?”
      他答:“嗯。”
      他们走到山脚。尽管快到夏天,晚上山脚下的风却格外阴冷。他们都穿着短袖,她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他却像个钢铁侠似的,毫无感觉。
      她搓搓手走上通往山顶的小石路,因为激动脚步很快,不想刚走了两级就被台阶绊倒,幸而身后的人及时扶住她。高劢心有余悸,不敢再走得太快。
      但她更没想到,安景垣竟向她伸出手,说:“照你的速度,我们可能要中午才到山顶。”
      她看着他,脸微微红了下,就握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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