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有缘》Candy666

4、第三章

　　装修搞到第三天，赛金花用午休的时间来探望劢劢。
　　这个时间段路上的车辆和行人都非常少，高劢坐在门前看村上春树的《袭击面包店》。金花有时候不太能理解这个女人的脑回路，就把书从她的手里抽出来，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要开个面包店吧？”
　　高劢点头说是啊。
　　金花指着封面上的大字，对她道：“还没开张呢，看这玩意多不吉利啊？”
　　高劢说：“哪来那么多封建迷信，它不是你想的那样。”
　　金花问：“那是怎样？”
　　高劢想了一下，说：“故事的内容虽然和袭击面包店有关，但主题还是很深刻很复杂的，我表达不出来。如果非要表达的话，就只能用它的目录袭击面包店和再袭面包店来概括。”被金花拿棒棒糖封住嘴。
　　金花搂过她的肩，说：“你不要总是看这个书，总看这个你是找不到对象的。”
　　“那看什么？”
　　金花来劲了，“看霸道总裁爱上我系列啊！”
　　看那种更找不到对象好不好？高劢叹气，说：“我们都二十好几了，就不要看那种骗骗少女的书了吧。”
　　金花听闻，又不知看见了什么，目光微微涣散，沉思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高劢不明所以，说：“难得你也有惆怅的时候。”
　　赛金花摇摇脑袋，指着不远处的一栋楼道：“看见那幢楼了吗？最高的那幢。想当年，长元市前五强企业中最弱的安宜如今竟成了企业界的巨头，真是不可思议。”
　　阳光太猛，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那栋楼仿佛都在闪烁，比切割机切钢材蹦出来的火花还耀眼。
　　高劢咬着棒棒糖含糊不语。当年的前五强都是家族企业，实力其实旗鼓相当。如果非要分出个胜负，安宜排最后，高氏家族能排第一。高家连续三年排位不动，随着高九辉的入狱在一夜之间没落，其间猫腻有多深，用指甲也能猜到。
　　高劢收回目光，口中的糖被含化了，只剩下一根棒子。从嘴里抽出来时发现已经变了形。高劢摇头说：“行啦，人活着总得往前看。”
　　“你倒想得开。”金花甩着她的大波浪说，“要我我就不乐意，我死也要闹得他们鸡犬不宁。”
　　高劢皱皱眉，苦笑说：“闹？找谁闹？没权没势没钱，连最重要的证据都没有。”
　　金花小声咕哝道：“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呀。诶，”她突然亢奋道：“你查过现在长元市的排行榜没有？想不想知道如今的势力分割？”
　　“不想。”她拒绝得很干脆，说：“那些与我都没关系了。”

　　下午，高劢给墙面贴壁纸，贴完差不多快六点，她收拾好屋子，锁了门准备回家。
　　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道路两旁的灯几乎都亮了。她站在店门前再次往安宜望去。此时的写字楼褪去了刺眼的盔甲，有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反而给人一种安静肃穆的感觉。
　　高劢恍然想起和金花的谈话，觉得有些沧桑。
　　《袭击面包店》里有句话说，过于喜悦或者过于悲伤时，总有一种空虚，要靠大快朵颐才能填满。但作者说的没有错，食物是不能填补生命的空虚的。
　　不过做食物的过程倒是可以让她忘却很多烦恼。不停地做面包很累，只有身体疲惫才没有精力去想别的事，这就是她开面包店的原因。
　　她知道这种做法是掩耳盗铃，但如今她爸都已去世，死无对证，不管她再有什么举动都是徒劳。以后的生活，她只想过得平静些。
　　——

　　室内装修完工在即，采购也做得差不多，但高劢还没有找到满意的烤箱。这天正好闲下来，她联系好几家店铺，骑着小电动车去看烤箱。
　　她运气不错，很快从中挑选出合适的烤箱。预付定金后，卖烤箱的老板送了她几个面包样品和一个大喇叭。刚开始老板送她大喇叭时，她是拒绝的。但人家说了，做生意得喊，尤其是像她这么小的店，很容易被忽视的。看在店主如此热情的份上，高劢就没好意思再拒绝。
　　买烤箱的任务完成后，高劢骑着小电动车回面包店。远远的，看到湖西路的十字路口围着一大群人。路口只留下一辆汽车宽的距离，通行车辆队伍排得很长。
　　正逢红灯，高劢旁边那辆车的车主，摇下车窗探出头，因为人群堵着什么也看不见，不禁骂骂咧咧：“天杀的……”
　　绿灯一亮，高劢迅速开着她的小电动车走了。回到面包店肚子有些饿，她便想着做些面包来吃。
　　做面包是在莱斯特上学期间，跟一个法国人学的。他叫让卡，是个矮矮胖胖的老头，脸上常常沾着面粉。笑起来的时候，粉末也会跟着抖动。他做得一手好糕点，学徒有很多，却不喜欢人家叫他老师。
　　让卡常说，双手才是制作糕点最有价值的工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许久没做面包的关系，高劢觉得她现在“最有价值的工具”简直和废铁一样，和面都和不好。
　　她正想着给让卡打电话问问原因，店里忽然进来一个人。说话嗓门很大，“高劢？果然是你！”
　　高劢对他有印象，他们一块儿搓过麻将。她找了个凳子给他坐，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徐回哈哈大笑，说：“我在景垣办公室看到你……”想了想觉得不妥，又说：“看到你的朋友金花，金花说你在这。”
　　“喔……”金花怎么会去那？高劢想。
　　“那你是特地来看我的吗？”
　　“哦，那倒不是。”徐回说，“湖西路十字路口撞车了你知道吗？肇事者是景垣的堂弟安夏赴，未成年，开的是景垣的车。那小子躲在车里不肯下来，景垣在开会，我来替他做思想工作。不过，没戏。”
　　高劢立即问：“有人员伤亡吗？”
　　“还算走运，人没大碍，可惜那老头一三轮车的西瓜都毁了。”
　　高劢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
　　徐回看了眼手表，说：“景垣该到了，一起去看看吗？”
　　高劢摇头说：“不去了，反正我也帮不上忙。”
　　徐回走后，高劢心神不宁地和起面团。依旧和不好，比刚才更黏。她不得不重新兑水和面粉，可是原本就不多的面粉被她挥霍得所剩无几，只好去买。
　　高劢骑车到十字路口，发现事故现场有些变化。围观的人不少，却不是看热闹的人了。他们个个背着相机，拿着话筒。居然有这么多记者？
　　安景垣在人群中间，很显眼。他戴着墨镜，穿白衬衫，外套搭在手臂上，应该是会议一结束就赶来了。他简单回答几个问题后，不知是谁碰掉了他的墨镜。
　　有那么一瞬，时间仿佛是静止的，随即很快传来越来越多的咔嚓声，以及朝他涌过去的人。明明他旁边还有些交警围着，似乎也不大管用。
　　高劢看见小电动车前挂着的大喇叭，顿时想起车座底下还有几个面包样品。
　　她戴好头盔，把样品面包吊在车头，以极慢的速度驶向人群。同时拿着喇叭大喊：“免费赠面包啦……手工DIY面包，纯天然无添加……免费赠面包啦！”
　　大喇叭的音质效果相当好，她成功引起人群的注意。大家看到有车开过来，条件反射往两边散开。安景垣趁此机会迅速撤离。
　　她的结局就比较悲催了。不但被人骂不会骑车，还要被警察带走，罪名是扰乱公共秩序。
　　可到看守所后就不再有人管她，负责登记的那位警官甚至给她倒了杯水，说：“你先坐着等等，等会会有人接你出去的。”
　　高劢百无聊赖一直坐到晚饭时间，才给她妈打电话说：“妈，我在看守所，不能回家吃饭了。”
　　陈乐相当高兴地说：“正好，我要跟同事出去吃饭。你回家的时候记得捎瓶醋。”
　　高劢：……

　　没想到看守所里招待晚餐，而且很不错。不过电视里播放的泰国版花样美男实在很倒胃口。那位警官却看得津津有味，还时常发出魔性的笑声。
　　高劢想去洗手间。洗手间设在二楼，要通过一个密码门。那位警官很好说话地给她开门。
　　在洗手间的入口碰到一个严肃的家伙。和她差不多年纪，身材高大，眉宇间正气凛然。长得挺帅气，就是固执得紧。无论高劢说什么，他都不肯让她进去。高劢没辙，还好有楼下警官的再三担保，他才放行。
　　从卫生间出来，他一改之前严肃状，赧然道：“抱歉，这里不能随便进出……咳，你好，我叫李络尘。”
　　李络尘，李络尘？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呢？
　　她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俩人闲聊几句，李络尘有事先走了。高劢在凳子上坐了会开始犯困，打起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