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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高劢拔腿就跑。她在心里暗骂自己实在没用,见到安景垣虽没话好聊至少也说声“好久不见”吧?逃跑算什么?
      赛金花显然已经认出她,迅速放下麻将追出门,丢下屋里两个摸不着头脑的人面面相觑。
      安景垣端起旁边的茶,茶的色泽不太好。他平时不爱与人计较,不到位的服务忍忍便也过了。当下却有些烦躁,唤了服务生来重新泡茶。
      新来的女服务生一个劲地点头哈腰道歉。
      安景垣看得愈加心烦,叫她不要再道歉,说:“只是让你重新泡茶而已,我不叫人扣你工资就是了。”
      女服务生这才停下来,见顾客好说话,心放宽胆也大了,抬起头偷偷乜他一眼,立即红了脸到一旁去泡茶。
      老吴啧啧感叹说:“老板,说实话为你脸红的姑娘都能从漠河排到曾母暗沙了,你就没一个喜欢的?”
      安景垣:“没。”
      大嗓门徐回是另一家公司的老板,和安宜有合作关系。他也在思考,说:“真奇怪,门口那姑娘为什么见到我们金花跑得比兔子还快啊?金花会不会惹上了情仇?”
      老吴把玩着麻将牌说:“金花哪可能惹上情仇,要惹也得是咱老板惹,是吧老板?”
      安景垣不再搭理他们,起身走出了麻将室。

      高劢跑到一个安全出口,推开门。里面乌漆漆的,声控灯不起作用。她打开手机里自带的手电,四处照了照,没什么异常。
      她顺着楼梯往下走,在二楼拐角处忽然听到急促的呼吸声。高劢连忙把灯关掉,没有立即往下走。接下来听到的声音让她面红耳赤,灯是不能再开了,只好摸着扶手往上爬,尽量不发出声音。
      结果还是怕什么来什么。不知哪个缺德的在楼梯上扔了易拉罐,高劢没踩稳,直直摔在阶梯上,声音太响,头顶的灯居然亮了。
      她赶快爬起来,忍痛咬牙往楼上跑。
      入口处多了个人在抽烟。
      本来是可以无视的,可是他已经朝她看过来,声音压得很低,“头发怎么回事?”
      高劢摸了下头,挽起的长发松松垮垮耷拉下来,她的假头套一定是在摔倒的时候掉的。早知道就不跑了,总归落得个尬尴的局面。
      “我的假发掉了。”
      安景垣沉默,一直等着手中半根烟慢慢燃烧殆尽。楼道里的声控灯已自动熄灭,微弱的烟火在黑暗中跳跃。
      这个时候,他的模样谈不上有多清晰,她却想起,他笑得特别开心的时候嘴角会浮现两个极浅极浅的酒窝,不大真实,却让人感觉温和。
      大多数时候,他还是清清冷冷的样子,但因为相貌出色又容易相处,所以被很多人喜爱。
      高劢还在走神,安景垣掐灭了烟头,扔进垃圾桶,说:“去替我打几副牌。”
      高劢不解,“那你呢?”
      “不必管我。”
      他在漆黑的环境里行走毫无障碍,走下半层,高劢才想起来要阻止,“不要下去。”
      他停住,“为何?”
      “楼下有人在、在……总之不要下去。”
      安景垣很快明白她的意思,说:“无妨,习惯就好。”
      走出来才发现楼道里信号极差,金花打来好几个电话都没收到。

      金花因为没找到高劢,电话也打不通,只好回麻将室等她回电话,没想到她自己回来了。
      气氛略尴尬。
      简单介绍后,金花故意不挑正事说,和高劢聊着些有的没的。老吴和徐回的好奇心吊在嗓子眼,互相使眼色,也不开口说话,牌打得心不在焉的。
      安景垣之前连坐九庄,高劢接替安景垣的位置,赢的这把是第十庄,钱翻十倍。老吴和徐回心痛归心痛,总算有人肯说话了。
      牌开新局,徐回成功把话题引到高劢身上,毫不客气地提出他的疑问:“啊,你刚才跑那么快做什么?也不像跟金花有仇啊。”
      说完打出一个西风来。
      高劢在桌下踢金花的脚。
      “碰”,金花说,一边打出去一张牌,“徐老板你可别误会,我猜劢劢是被你的大嗓门给吓跑的。”
      老吴嗤笑,“少胡扯。”
      金花再碰,说:“我胡扯?那你说为什么?”
      老吴想起刚才的女服务生,局促不安的样子和高劢差不离,瞬间联想到一块,神神秘秘道:“要我说,准是见到老板害羞了哈哈。”说着扔出张“红中”。
      高劢险些被呛到,接过老吴打出来的牌就说,“糊了。”
      徐回猛灌一口茶,真是邪门,打不过安景垣尚在情理之中,高劢一看就不是经常打牌的那种人,居然连她都打不过。
      老吴把最后的筹码都推到高劢面前,“不打了不打了,回家的油费都不够了。”
      徐回和金花的筹码也所剩无几,各自收拾东西准备走人。高劢不知该走来还是该留下。他刚才说‘替他打牌’,那后续需不需要跟他交代一下?
      她朝金花使了个眼色,那家伙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没给老吴和徐回疑惑机会,哄着俩人就走。
      高劢在原地等啊等,却不见安景垣回来。总等下去可不是办法,她决定给金花打电话,没想到金花的短信先插进来,高劢看完短信顿时有些恼火,便出去了。
      晚上的风很大,金花手里拿着烤串从容地立在风中,肆虐的狂风吹着她波浪般的长发。这个女人不说话时有股天生的美丽妖娆,一说话就是天生的爷们。
      她此刻没说话,连身为女性的高劢看着火气都降下去一半。她有很多问题要问她,竟理不出思绪从哪里开始问。
      金花见她为难捋捋秀发,说:“小姑奶奶,我真是今天才知道有位大人物是安景垣。我以为……”
      “以为什么?”高劢眨了眨眼问她。
      金花目光瞥向一边,说:“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我以为你们早就和解了。难道你就不想见他吗?”
      紫荆大道晚上的风景最美。
      它是坐落在湖面上的一条大道,两侧是田野,田野尽头才是湖。后来被开发成娱乐街,晚上满街的霓虹灯倒映在水中,闪闪烁烁,像一支缤纷的乐队,唱着七彩的歌谣。
      高劢眺望远方,从建筑与建筑之间的空隙里看到湖面附近种满芦苇,摇曳多姿。想起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原来人们的心情大抵都是相似的。
      她心中平静下来,半开玩笑说:“我是想见他,但是见到他的时候只能看看,不能搂搂抱抱,我其实很痛苦的。况且他又不想看见我,大家生活本来就挺不容易的,我干嘛还要给他添麻烦呢?”
      金花听着听着,眼里忽然闪过一丝局促,也不晓得听进去没有,慌慌张张地说:“我有点事,我先走了。”
      高劢觉得奇怪,转身一看。安景垣就站在她背后不远处,手里拿着蓝色假发和一个信封,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高劢开始被吓了一跳,很快就淡定下来,问:“我和金花的对话你听见了多少?”
      景垣说:“没多少,只有你刚刚说的那些。”
      高劢哭丧着脸,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不用当真。”
      安景垣单手插进裤袋,如深潭般的双眸落在她眼里,倏尔浅笑,“哦?为什么?”
      高劢感到脸上一阵火辣,窘迫得不行,语无伦次地说:“生活这么艰难,你就不要逼我说假话了。”
      安景垣点点头,似乎已经失去了兴趣。他把假发和信封交给她,“筹码已经换成了支票,你赢的,拿着吧。”
      这算不算空手套白狼?高劢接过假发和信封,道了谢。
      ——
      高劢的店在湖西路,是长元市市中心租金相对便宜的地段。穿过两个红绿灯,隔着一条河的青蒲路才是长元市寸土寸金的商业街。
      青浦路的房子,外观还具有古代中国的特色,街道也是由青砖铺成。道路两边种满了合欢树,合欢树一直由青浦路延伸到湖西路。正是合欢花开的季节,一眼望去,就像纵身在一片粉粉嫩嫩的海洋之中。
      高劢刷完一面墙,刚刚从梯子上爬下来休息,就有几朵俏皮捣蛋的合欢花,顺着风被吹进屋里,粘在未干的墙上。她只好再爬上去关窗户,把合欢花扯下来。
      也许是被太阳晒着的缘故,它们还有热烘烘的触感。
      简阑进来的时候,高劢正出神地看着窗外的合欢。
      简阑是大学里的高数老师,职业病所致,她为这些个弟弟妹妹也是操碎了心。比如,高劢放着轻松的工作不干,非得开面包店;比如,高扬扬的高考成绩很可能过不了分数线。
      提到高扬扬,简阑愁容满面,啧舌长叹道:“扬扬的数学和英语最差,我们家的孩子数学都好,怎么轮到你们俩个就变异了呢?”
      高劢提醒她:“姐,我们家兄弟姐妹共三人,数学好的只有你。”
      简阑消化了一下,说:“我以为是我妈的基因好,原来是我爸的基因好,怪不得你们俩这么笨。”
      高劢保持沉默。
      简阑又自顾自愁起来:“我看扬扬自己是没有上大学的意愿,可他还这么小,出社会能干嘛呢?劢劢,你和他年龄相差小一些,要不你跟他谈谈?”
      高劢当然没有意见。

      傍晚,夕阳西沉,给整个长元市涂上一层金色的轮廓。微风轻拂,河面上波光粼粼,火红的晚霞倒映在水中,像新娘的嫁衣。
      河的另一侧,是一栋一栋的高级写字楼,安宜就矗立在这些写字楼之间,球状的顶楼是安景垣的私人办公室,四周的墙面以玻璃代替,因此,它拥有长元市最开阔的视野。
      安景垣负手站在玻璃墙前,遥遥地望着前方,望着太阳一点一点降到地平线以下。
      徐回趴在高倍台式观景镜前,大声道:“青浦路的合欢开得一年不如一年,倒是湖西路的开得越来越好,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安景垣转过身来,说:“风水轮流转,再好的花也会有枯死的一天。”
      徐回气地瞥他,“你最近有点暴躁,就感觉像…像…缺爱!对,缺爱。”
      安景垣向来视调侃于无物,顾自办公。徐回扶着观景镜四处张望。
      这时,门被突突地敲响,老吴探进来半个头,说:“青浦路新开了家鹅肝老鸭煲,老板你要不要一起来?”
      “当然要!”徐回立即回头喊,“对了,青浦路那家麦当劳卖麻麻黑甜筒吗?”
      老吴摇摇头说,还不卖。
      安景垣说,“我还有几份文件要签,你们去就行,账算我的。”
      老吴喜笑颜开,就差喊“老板万岁”了。徐回“切”一声,道:“你们家老板真扫兴,老吴,你干脆跳槽来我这里好了。”
      老吴呵呵笑笑,说:“徐老板,湖西路那家麦当劳有卖麻麻黑。”
      徐回惊叹完奇怪的麦当劳政策,马上用观景镜望湖西路,忽然“咦”一声,距离放近再放近,终于确定,“这不是那天和我们打麻将那姑娘吗?”
      徐回让出位置,对安景垣说:“你来看看。”
      镜头里,高劢全身雪白,拿了个小板凳坐在她店门前,低头喝着从附近买的果汁,白帽子歪在一边,腌腌的。
      安景垣笃定地说:“不是她,你看错了。”
      徐回不信,还想再看看,镜头居然被锁上了。没办法,他只好跟着老吴他们一块儿去吃饭。办公室只剩下一人,安静得过分。
      景垣翻了几页文件,没心思再往下看。他从口袋里摸出烟,一口接一口地抽,烟圈朦朦胧胧地绕在周围,又慢慢消散。
      安景垣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下来。沿着河流,不知不觉走到湖西路,走到麦当劳甜品店,它旁边那家店还亮着灯。
      他站在合欢树下没看多久,灯就灭了。
      高劢脱掉白色褂子从里面出来,脸还是灰扑扑的。白色的雪纺上衣也落了不少灰尘,她边走边掸衣服,一手拿着电话,很急的样子,“我在路上,公交车来了,挂了啊。”
      远远的,安景垣看到有辆公交车驶过来,高劢匆匆跑向站牌,没有发现站在树下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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