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之权变》月舞倾风

6、第五章

　　“驭~~~”
　　凌乱的马蹄声从四面传来，听起来像是随行的侍卫驾马将整个马车包围。
　　我回忆那日在亓旻棣书房看到的地形图，联系这几日的行程，暗自推算我们这一行究竟到了哪里。
　　密林深处。正是过了陡崖，再前行不远，便是榆溪。道路左右，茂林修竹，虬枝盘桓，几不见阳光，鸟声哑扎，却不知继续深入，是否还有埋伏的准备伺机而动的野兽。
　　我轻笑，带着些许嘲弄，笑自己的高估于人。亓旻棣终究还是个拎不清的，为了杀我，也真是煞费苦心挑了个好地方。
　　青桃被我的笑弄得有些局促，将头低了下去，却一再被车外传来的声音吸引，耳朵也支了起来。半晌，青桃小声道：“小姐……”
　　青桃摆出一副矛盾的模样，既有对外面情况的好奇，又有对外面危险的顾忌。她用发着光的眼睛看着我，似乎在等我做最后的决定。
　　她这副表情确实有意思的紧，让我瞬间想到了乖巧的小猫，若不是时机不允，我或许还真有心情去逗逗她。只是，这样的心情只维持了一瞬间，我的心情就彻底平静下来，几乎是不带一丝的犹豫。
　　我说不清心底的想法，但却总感觉心底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这些轻松、安逸都不应是你该享有的。
　　我不知以前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人，却从自己失忆后做的每一件事中推测出以前的我应该是一个做事极其果决的女子，甚至有些时候做事完全是凭着一种本能。这样的本能甚至在我每每回想时都觉得自己可怕。
　　春奚毫无迟疑地就被我杀了；对亓旻棣，我也可以在完全没有依仗的时候进行威胁；就连刚刚听到外面杂乱的脚步声时，我的反应也是马上冲出去，甚至我都能感受到身体里隐隐地杀意，那样冷漠，完全没有任何情绪，只是觉得想动手而已。
　　“你若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偷看还是出这马车都随意。”我说。
　　青桃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却是放弃了自己最初的想法，转向我，十分认真地道：“青桃是小姐的丫鬟，无论任何情况都要流下来保护小姐的。”
　　我看着青桃，忽然下意识地勾了勾自己的唇角，语气无甚起伏地道：“这种时候，有什么想要实践的想法，你自去。我用不着你来保护我；不过，相应的，我也分不出心思来保护你。”
　　青桃大抵是没想过我会这么直白，却是忽然在车厢中对着我半跪下来，身体各部位都绷得笔直，似乎是在向我展示自己的力量，神态却是恭谨的很：“小姐千金之躯，保护好自己就可以。青桃一定会冲到前面，保护好自己。”
　　比起之前的春奚来，青桃这副忠心护主的模样着实可爱的紧。我心底前所未有地渴望，渴望她一个忠心的，忠心于我的丫鬟，能够将我的身家性命托付于她，并且无论之后遇到何种情况都要竭尽所能地护住她。
　　然而瞬间，我就被脑中浮现的一个声音弄得浑身上下都冷了下来。
　　我看着她，说话的声音都冷了下来：“你是亓旻棣放在我身边的丫鬟，我不信你！”
　　她的嘴角耷拉下去，眼神委屈极了。我张开口，想要告诉她别装了，用不着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蒙蔽我，她想不动声色都杀我，我清楚极了。
　　马车剧烈地抖动起来，继而开始移动。我被这一片混乱弄得有些分神，身体却已先自己的意识做出了防御的动作。青桃挣扎着向我这边扑来，却因马车抖动顺着车门被甩车外。
　　车外喧闹，似乎是亓旻棣大声说了什么，但我忙于保持平衡根本来不及分心听他在说些什么。接着猛地一震，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那日从永城醒来后，因为着急赶路，我的身体并没有养好，再加上那几天喝药的关系，这些日子精神不济，身体其实虚弱得很。马车刚刚得一番抖动，颠得我七荤八素，心跳得极快。
　　车帘被掀开，接着探进一个人。我不由眯起眼睛，快速地计算，需要以怎样的角度破窗出去。那人手中有刀，出手引他帮我破窗，还是夺刀？
　　夺刀！岂可让他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说时迟，那时快，我才算计好角度，准备打来人个措手不及好趁机夺刀，男子却忽然停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然后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摔到地上。
　　车门口站着一个浴血的男人，是亓旻棣！
　　亓旻棣手上的剑来不及放下，眉眼亦沾满血迹，显得有些狼狈。只是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亓旻棣就又一闪身，反手向后送出一剑。
　　亓旻棣现在不杀我，那我就趁着这个功夫从马车中出去，不然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成为“瓮中之鳖”。
　　我的反应明显出乎亓旻棣的意料，却因要与一旁的人搏杀无暇分心顾忌。经过亓旻棣身旁的时候，他忽然一把捉住我的衣服，向前送了出去。
　　兵刃反射的阳光的刺眼，我本能地俯下身，抄起一旁散落的死去的士兵的武器就向着来人刺了出去，而我也随着亓旻棣拉回的手臂向后缩了一大步。
　　我定定地看着亓旻棣，用刚刚捡起的兵器反手又刺中袭击过来的一个人的要害。亓旻棣脸上出现的诧异也随着身旁不断的攻击而消散。
　　“会骑马吗？”亓旻棣问。
　　我握紧手中的兵器。我想杀了他！他既然不想让我生，我怎能让他活？手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我整个人都被按在马上。马身一震，几乎同时马就带着我像箭一样冲了出去。
　　亓旻棣，你好得很！我将整个人都贴在了马身上，一边尝试着抓紧马缰绳，一边躲避两旁的攻击。弩箭擦耳飞过，钉入两旁的树干，发出一声声钝响。我却顾不上这一场厮杀的战局，只能随着坐下的马狂奔入林。
　　亓旻棣为了杀我，真是做足了功课！
　　弩箭渐稀，就连金属入木的声音也已静止。我伏在马背上回首，想要测算身后跟来的那些人距离。可是我却什么都没看见，谁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我连忙不动声色地打量身后那些隐蔽的埋藏地点，探身抄起地上的碎石子不断击打茂密的树叶，竟然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亓旻棣安排杀我的人太狡猾？不是！我又回想起刚才那惊险的厮杀场景。不对，搏杀的两方都动了杀机！
　　我调转马头，也学着刚刚亓旻棣的样子，用自己手中的兵器狠狠地大马。马受不了重击，向着林外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