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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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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升中天。青桃于院中催了我几次,在我再三/保证后方回到竹韵芳华居外间,布置晚间睡觉的阵仗。
我原是准备听青桃的安排早些就寝,好在明日进/京时养足精神。未料关窗的功夫,却看到茂林修竹之后有一处观景的六角亭。我粗/粗回忆起白天小二的介绍,似乎那位叫楚慕白的西蜀二公子住在一贯的这几日便时常便时常跑到此处赏景。
也顾不得青桃的劝阻,我胡乱说了个散心的借口便直奔六角亭走去。这是个临水的亭子,除却连着岸边的一处开口,其余的地方全用围栏围了起来。
因驿馆的面积,周围也不过是一处方圆一里的荷花池。因是夏季,池中荷叶亭亭,荷花从茂/密的荷叶中生长出来,在微风的吹动下摆/动自己婀娜的腰/肢。
若说此处临水赏花的六角亭是这来往的驿馆中的一景,倒也相称;可堂堂西蜀二公子常常在此流连忘返,却也是言过其实。
不过,想起楚慕白同我之间的一连串“巧合”,倒是觉得这六角亭是非去不可了。
甫一进入六角亭,我脸上那原本还有些的笑意便不自觉地收了起来。作为观景亭,这亭子倒也稀疏平常得很,就是亭内所呈的物品亦可说是驿馆别出心裁为了吸引顾客特意为之。只是联/系今日与楚慕白的一系列“巧合”,这亭中的布置便是特殊得紧:一盘未来得及收起的棋局,一把十三弦琴。
我因失忆一时说不出这盘残局的深意,脑中只余“千层宝阁”四字不断回响。我不由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十三弦琴。这把十三弦琴安静地陈放在琴桌之上,也完全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我将十三弦琴颠来倒去看了好几遍,除去发现这把琴因为在亭中摆得久琴身上有多处划痕外,便再无其他值得留意的地方。
我现在对这位楚慕白陌生得紧,但我却可以肯定这位西蜀二公子绝不会是个无聊之人。茶壶身上绘的棋和琴都在这里,楚慕白的一番布局就必然有他的深意。
我忽然想起茶壶上还绘着两位散仙:一仙自弈,另一仙是在抚琴!楚慕白必不会做让人通/过破/解棋局才能得到消息的事,毕竟棋路万千,一步错,整盘棋局就会有不同的走向。答/案万千,谁又会在传递消息时给出这么不确定的消息。琴,却是不一样的。
我抚了抚这把古琴,便就着这荷塘月色将心中的调子弹了出来。我依旧不知自己在弹些什么,只是双手随意地拨/弄。弹了许久,琴声竟是连成一首悠扬的曲子,我也就暂时忘了从琴中寻找楚慕白留下的消息。
微风吹过池塘,送来荷花的清香。月光如练,如此夏夜都也说得上有几分醉人。从来赏景赏的是一份意境,若是自己心怀疮痍,这景物也只能是创伤了。
我手拨/弄着琴弦,不禁有些出神。此时,有箫声被飘动的风送来,竟是隐隐地同我拨/弄的琴声相和。
心思百转,却知道不会是楚慕白又从京中折了回来。若相见易,楚慕白就不会折腾这么一大圈来传递消息。
箫声又比之前近了些。虽不知这箫声又是何人吹奏来与我的琴声相和,不过这般琴箫合奏却也奇妙得紧。两只蝴蝶在荷花池上翩翩追逐。此情此景,却也让人忍不住弹得更卖力一些。
恰在此时,随着一声刺耳的声响,这把十三弦琴的琴弦断了,我因为惯性手没有停下来,竟又断了一根线。我捋起两根崩断的琴弦,默默在心中思量。
脚步声在几步外停了下来。我转过身看到站在六角亭外的亓旻棣。他身上并没有箫,除了脸上的表情,和白天看到的他并没有区别。
亓旻棣也是满面诧异地看着我和面前的十三弦琴,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问我:“刚刚是你在弹琴?”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又继续摆/弄手下断了的两根琴弦,想要从中找出蛛丝马迹。亓旻棣走进亭子,在我对面坐了下来,透过岸边微弱的光,安静地看着我。
“你弹得很好。”亓旻棣说。
我低声应了句,继续摆/弄手中的琴弦。亓旻棣就这么安静地看着池中的荷花,看着池畔的景。
“啊!”断裂的琴弦扎破我的手指,我在毫无防备之下小声叫了出来。意识到亓旻棣就在对面,我连忙将破了的手指含进口/中。
已经站起身的亓旻棣有些尴尬地站在我对面,看了我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直接走到我对面,将手伸到我面前。我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他看了看我,又无奈地将手放了下去。我们就这样安静地对着荷花池待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直到我被微凉的风吹得打了一个喷嚏。
“我送你回去。”亓旻棣道。
我点了点头,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大概是他有/意识地放慢脚步,未出几步,我便同他并肩而行。从永城醒来后,我便不大看到他脸上露/出其他的表情,时常如同现在一般,唇角轻抿。
同行的两人可以一路有聊不完的话题,也可能像我们这般无言,却是思虑万千。
我们一路安静地走到竹韵芳华居前,我同亓旻棣行了个礼,表示对他一路相送的感谢。
“辞话。”
我本已半个身/子踏入竹韵芳华居,却因他的唤声转回身,问:“何事?”
亓旻棣显得神色有些不自然,过了片刻却硬是将那份不自然淹没在他平素的严肃之下,道:“明天下午,我们就进/京/城了。”
“恩。”我点了点头,极其郑重地向亓旻棣行了个礼,“感谢四王爷一路以来的照拂。”
亓旻棣闻言,脸上的表情竟有些皲裂。我想他定是想到了我们之前闹得那些不愉快,连忙笑道:“很多事情,我没法宽和大度的说就当没发生过。不过,我倒是觉得日子是向前看的,既然总体趋势是好的,就没必要拘泥于过去的是是非非。”
说完,我便不待亓旻棣有所反应就直接走进竹韵芳华居中。若不是上头隐约透露/出来的要将我与亓旻棣绑成一堆的意思,我与他大抵也不会有什么交集,这一路也不会有这些个互相提防与算计。我想我与他大抵都是身在局中,许多事情不得不为。
一夜好眠,待我等整理妥帖结账时,我将昨夜在六角亭中弹断琴弦的事,告诉账房。账房受了我赔的银子,就埋头在账上记下需要添补的东西。我不经意看了他记录补琴弦的账页,赫然写着:弦一,弦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