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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万谟回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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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名白衣女子漫步于花园中,其头上戴了顶幕篱,遮住了身影。她走得不算快,步伐带了分终得解脱的轻松。
“妙姑娘?”忽地一声轻咦自前方传来,她往声源处一看,原是万谟。“你没事了?”
妙淑灵淡淡一笑,并未多言。
如今她情线已断,虽还会像常人一样喜怒哀乐,却是终生不再动情。眼前的万谟于她只是朋友,相识不到一个月的朋友。
“昨日之事……”
她摘下幕篱,让万谟能够看清自己的口型:“万公子不必在意,反倒是我让大家担心了。”
“哦……”忽见她左眼下方有道显目的疤痕,万谟一惊,“你受伤了?”
情线断去的疤还留在脸上,那是任何幻术都无法掩去的,它是留给心死之人的记号,是对断情的惩戒,叫人永生难忘。
“有的幻境走出来必须见血。”她回答得很平淡,没有一丝波澜。
万谟紧锁的眉头舒缓了些,她所说不假,确实有那样的幻境。只是,为何心中没由头地多了分不安?
“走吧,她们该急坏了。”语罢,她再度戴上幕篱大步离去。身影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在万谟眸中。
万谟顿了下,跟了上去。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眸中竟划过一丝诡异的黑芒……
妙淑灵刚一进屋就被冲上来的于欣抱住:“太好了,淑灵!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见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妙淑灵拍了拍她的肩,道:“别哭了,真丑!”
“谁叫你让我们担心啦?就是要丑死你!哼!”于欣抹了抹发红的鼻子,装作很生气的样子。
妙淑灵刚欲答话便有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响起:“万公子,幻神有事找您,正在大厅里候着。”
四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诡异地寂静了片刻,万谟才道:“……我去去就来。”
待他离开林晓莹不禁问道:“淑灵,万谟……”
妙淑灵摇头。
于欣忍不住开口:“要不告诉万大哥你献祭的事?他知道了一定……”
妙淑灵缓缓摘下幕篱,也不顾三女震惊的目光,神色淡漠:“我既已决心放下他,又何必让他记起我,再生纠缠?”
“淑灵你……”二女惊得说不出话来。淑灵她太狠了,这值得吗?
“这场梦境中,我遇见了星辰……”摸了摸那块疤,没有半分疼痛之感,断情之人对逝去的情是没有感觉的。若不是它不能被掩去,她几乎要忘记它的存在了,“我看清了自己,看清了本心……”
三女默然不语,她们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我爱的,自始至终都是星辰……”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答得诚挚。
“所以你就断了自己情线?”林晓莹轻轻一叹,“你放下万谟我们管不着,可你为何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若你以后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呢?这句她没有问出口,她知道淑灵的答案。
“我不会后悔,所以不需要后路。”
“什……什么?!”听完王翳对《断弦碎梦》歌词的复述后,万谟面色一白。
他不该相信的,可那一句句如血的歌词似乎又与记忆深处相连……
“血契既成,陌路已定……”
献祭契约的受契者会忘记献祭者的一切。
所以,他忘了她?真是“相见不相识!”吗?
断魂崖、流川城、水灵山、月影台、青枫林、汐月湖……
这一个个地名,太过熟悉!他开始恐惧起来,记忆深处,似有什么破土而出……
“三位姑娘,此地危险,速速离开此地!”
第一次相见他便认出了她,那张脸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老天带走了琳儿,却又还了一个“琳儿”给他。是的,那时他便将她划入自己的阵营了。他被抓去魔杀教不会有事,可她不行,作为皇级兽神使实力却那么弱一旦被擒只有被杀的命,但他重伤在身只好出言提醒。
他被她们救了。恢复了几分气力后他的第一反应是离开,大可以装作没见过她,他还在“逃亡”,不能连累到她……
兽神三宝的传说半真半假,实为穹武杜撰而出……他也不知穹武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当穹武找他时,他欣然同意。不过要瞒住世人可真不容易,他必须以身试险,连跳崖都是他事先设计好的,他算准了黑棱会把自己带上来。
他没料到的是她的从天而降。
穹武给了他一块灵盘,是用来找兽神之心的。
从未有过任何动静的灵盘闪耀着刺痛人心的红芒,他想剜掉自己的眼睛,他不愿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兽神之心在她身上。
而取走兽神之心的唯一办法就是挖去她的心肝,在她活着的时候。
他扮演了太久的杀神,挖人心肝的事自是没少做,这回却再没了那份“胆气”……
他选择逃避。
谁想林晓莹竟是冰国前朝余孽。她会伤害琳儿吗?他又决定留下来。
林晓莹扣住他,妙淑灵“及时”赶来……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百般演戏,为的只是能有个合适的借口。
他竟然是凤凰。
除了当初琳儿被送走时外他从未如此慌乱无措。前世记忆恢复了些,他便知道他的命再不会属于自己。
他决定教她灭凰剑法,他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离开了,她也能够好好保护自己。
当他为父王下令诛杀凤凰而心烦意乱时,她卷了片柳叶吹着小调为他解忧,应该是欢快的吧?
她说她会弹琴。
他就把溪潆琴赠给了她。
他听不见,他只是想再看一看琳儿,琳儿有多久未为他抚琴了?几年,还是十几年?
他知道她在自己身上寻找别人的影子,可自己又何尝不是?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从对方身上寻找慰籍……
可若他们都不像对方的故人,是否会终生不再有所交集?
成为兽神并不需要斩龙刀与灭凰剑,单是兽神之心便够了。
她是未来的兽神,会是穹武的死对头。
以他与穹武的交情,只要他跟穹武明说,穹武肯定不会怪他的,虽还会派人来杀她,却不用他出手。
他本可用剩下的一年半来陪她的。就算她是穹武的敌人,那又如何?
他该去哪里、会有多少魔杀使、有多大的逃生率……他都很清楚。可他千算万算,算尽了一切,就是没算到自己是凤凰……
凤凰与兽神,一邪一正,一黑暗一光明……他不该让未来的她难作的,可是,就这样离开吗?
他该怎么办?去,还是留?
他迷茫了。
在汐月湖底泡了一夜,他想静下心来,可寂静的湖水与水草未能给他一个答案。
都说一醉解千愁,若是醉了,便什么也不用想了……可又是谁曾对他说借酒消愁愁更愁?这一刻,他不再是世人都闻风丧胆的杀神,也不是骁勇善战的战神,他不过是个一样会痛苦的可怜人罢了……
他醉了,且没能再醒来。
他成了凤凰沫,他与凤凰沫逐渐融为一体,不论是灵魂还是身体。有时候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万谟还是凤凰沫……
进入流川城后,凤凰沫占据了主导……其实也没什么,他早知会发展到这一步的。琳儿没了,他也见到灵儿了,此生无憾了吧?
可她竟为他献祭!
血红的液体自指尖飘飞而出,组成的血色符文似一把锋利的匕首在他心上狠狠划出千道万道伤口,血流不止,触目惊心。
他的灵儿,又要离他而去了吗?
记忆被残酷地删除了,他完完全全地成了凤凰沫。万谟,已经不存在了……
“你是如何习得这剑法的?”她以为灭凰剑法是龙堂轩教给她的。
记忆中的他模样渐渐清晰……
与他长得真像,几乎以为他回到自己面前了。
妙淑灵是龙堂的女儿,身上有他的血脉。若出事了,龙堂会很伤心的吧?
“你的孩子,我会帮你好好照顾的……只求她别再重蹈我们的覆辙……”她不介意妙淑灵也是溪潆的女儿,只要是他的骨肉,便够了。
他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啊……
她要妙淑灵好好活着,至少在自己尚存于世时妙淑灵不能有事。
再者,万谟对妙依琳的执念太深,即便是她也不可能完全泯灭他的意识。
她找上了王翳,有王翳这个阵法大宗师在她才能勉强越级布阵。兽神大陆被封印了,她暂时恢复不了五百万年前的实力。
玄武大阵号称防御力最强的大阵,一旦布置出来就是十级也难撼动分毫,除非是十级巅峰亲自出手,然而这等强者大陆上又有几个呢?
唯有这样,她才能真正放心。
布阵所需能量之大超出她的预料了,不过幸好还在她的承受范围内。透支而已,躺上十天半月便好。
那天,刀落、风起、布飞、琴现,一眨眼,她却恍觉千年……
溪潆琴在她手上。
溪潆……
她和万谟都没有想到,自己这般在意的竟是一个贼!
龙族的人果然没一个是好东西!他负了自己,他的女儿也跟他一样选择了背叛!
溪潆琴,是琳儿送给他的啊……
琳儿,溪泷琴没了,我是不是很没用?
疏远她有两个原因。一是自己确实不想再见她;二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奄奄一息的样子……
她和万谟都在给妙淑灵找借口,所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布阵……
寒气被诱发了,真的很痛了……
可若重来一次,他们还是这般选择。
淑灵去弹琴了?
可惜,不论是万谟还是她,都听不见。
万谟只知道淑灵弹得一定很悲,因为所有人都面露悲恸之色,更有甚者竟嚎嚎大哭,满地打滚。淑灵到底在做什么?!他心中莫名地有些抗拒……
淑灵一点也不快乐,对吗?
在淑灵与心魔抗争而昏睡不醒时,他曾问自己,若是淑灵堕魔了,迷失自己了,他会怎样?
他不知道。好像,再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淑灵睡了,梦中的她一定很幸福很快乐吧,不然怎么不愿醒来呢?
还是没能保护好她啊……
第二天淑灵终于醒了,可她变了。
明明触手可及,却是海市蜃楼。她与她,终是咫尺天涯……
尘封的记忆一点点回归,随之而来的是撕心裂肺的剧痛……
——一掌拍断缘深缘浅……
真是该死,自己竟让淑灵受了那么多苦!
那一掌,她一定很疼吧?自己却没能借她一只肩膀……
他要做回万谟!
“战神……?”见万谟眸中闪过一丝坚决,王翳轻声问道。
他摇头道:“好了吗?”
王翳取出一枚蓝色指环,解释道:“因灵力不足,这玄武大阵并不完整,只能贴身形成一层保护膜,不能外放笼罩同伴,但防御力未曾减弱……待会儿让妙姑娘滴血认主便好。”
将王翳打发走后他便回了自己房间。盘坐、凝神、聚气,一气呵成。
嘴角上扬了几分,幽深的黑眸中是从未有过的柔情。淑灵,等我……
嗞啦——
噗——
虽不时吐着血,他仍在笑,就要见到淑灵了……
灵魂被生生撕成两半,痛得他几欲昏死过去,他可以说,神也不敢像他这样做。
几乎要完全失去意识了,唯一支撑着他不让他倒下的,是妙淑灵……
“呃——”
“淑灵你怎么了?别吓我们呀!”见妙淑灵突然就抱着头痛苦地闷哼,口里吐着似乎不会休止的血液,二女完全慌了手脚,“是不是万谟又出事了?快!我们……”
“站……站住……”妙淑灵跌跌撞撞地跑到她们面前,却因辨不清方向栽倒在地,她伸出手,紧紧攥着林晓莹的裙摆,声音近乎乞求,“别……别去……”
“为什么?!我们去救万谟!更是救你!”林晓莹大喝道。淑灵为了守星辰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吗?!
她没有回答。
——我情线已断,你现在才想起来……太晚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切都是因她自己一意孤行献祭才引起的。
她缓缓闭上眼,意识消散……
万谟想起来了又如何?淑灵已死了,死在那一掌下了……
她对万谟的企盼就如同碎了的溪潆琴,完了,彻彻底底地完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