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二章-4 ...
-
4
相比和颜悦色但无波无澜的平静相处，小吵一架好像更能促进相互认识，认识更接近真实的彼此。大约是因为年龄差不算悬殊，他们并没有泾渭分明的师生关系，也能自然地开开心心聊天，互相帮助，或者做了什么蠢事一个人炸毛另一个人哈哈大笑。
卡嘉莉对伊扎克的照料越发周详，她乐此不疲地做些提升他生活品质的事情。譬如她知道核桃很健脑，对频繁用脑的高三生来说益处明显，便打算买些来给他吃。她怕外边卖的核桃仁不干净，就买了核桃再准备一把小榔头，关上房门悄悄摸摸地自己剥。底下垫着一层厚棉布，她怕敲敲打打的声音影响他学习。而剥核桃是个苦差事，起初她是个生手，敲出了一堆失败的卖相糟糕的碎核桃仁。后来她逐渐摸索出规律，每颗核桃都会有一块较为平整的部位，用小榔头敲击这个地方，就能很快剥出完整的核桃仁。此后的日子里，她每天都在乐此不疲地敲敲敲，然后把干净漂亮的核桃仁递给伊扎克。
伊扎克一开始当然也是不想接受她这么多好意的，推辞的过程里卡嘉莉怒了，“我乐意照顾你，你跟我客气什么？我要真不管你，难道你就高兴了？”
伊扎克修长的眉扬了扬，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后似乎想通了，终于接过了核桃仁。
最终她看着伊扎克他皱着眉头吃下去，自己也开心地笑了起来。似乎被卡嘉莉的情绪感染，伊扎克也由衷地说，谢谢。
是谁说生命存在的意义就是在付出中消耗？卡嘉莉感觉自己从做这些生活的琐事的过程中就能得到莫大的满足。
除此之外她还掐着伊扎克休息的时间点削苹果给他吃。苹果君是个削皮之后很容易氧化的小妖精，她得算准时间打提前量削皮，并且尽量从头至尾不断开。过去她从不是个迷信的人，而此刻她心里有难得的祈祷，希望苹果皮不断，就能保佑他前路平顺。于是伊扎克每次休息时走出书房活动，都能看到恰好削完苹果递给她的卡嘉莉。她另一只手里捏着长长的没有断开的果皮准备扔掉，那里好像看得见细腻与耐心，以及给予他的虔诚祝祷。
他接过苹果后走到窗台前，像是在惯常的眺望远方休息眼睛，但手指却在颤抖。他不是个无情的人，相反，他心怀别扭的知恩图报情结。有人对他好，他必然想回报。而卡嘉莉好像并不图他什么实质上的报答，只是一味地把什么都塞给他让他照单全收，这让他的感恩无处释放，不知所措地不断积压，一点一点牵引出更多的隐秘情愫。
像是不知从哪里倒下去第一块多米诺骨牌，他几乎可以预想到接下去会激烈迅速地倾覆，且一发不可收拾，但是已经停不下来。
他啃着苹果，闷闷地哼了一声，“KUSO。”
说完他回过神来赶紧往卡嘉莉的方向看了一眼，她似乎没有听见，他才松了一口气。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在她面前说这个口头禅了，他想。仅仅是因为怕她讨厌，他尽力克制自己不在家里说，逐渐也抑制了这个习惯。
是有多久呢？
大约半年多了吧。他在她的家里，和她住在一起，居然已有半年多。
而此时他已经进入高三下学期，换言之，冲刺阶段。
冲刺阶段不止是学生紧张，老师也忙得不可开交。卡嘉莉的工作虽然不完全在毕业班这一块儿，但上传下达的事务以及安抚平抑学生情绪的心理疏导任务也塞满了她的工作安排，终于有一次不得不加班加点完成当日计划，回到家时已经比平时晚一个钟头。她惴惴不安地用钥匙开门，虽然提前给伊扎克发了短信，但没有做到答应他完成的事总是很对不起他的。不知道他晚饭最后是在食堂解决的，还是去班主任家吃了呢？——但愿他没有饿着肚子等。她自己倒是无所谓，每日的新鲜蔬菜是在有机农场订的，会直接送上门，她只是晚点做饭晚点吃的问题。
门一打开，她惊讶得不知所措。厨房里亮着灯，居然是伊扎克在做菜，而平时这个点他都在看书。她快步走进厨房里，料理台上摆放着做好的一菜一汤，伊扎克正在炒最后一个菜。清俊的少年抬眼看她，“你回来了，正好马上可以吃饭。”
稀松平常的语气，仿佛他理所应当这么做似的。可是卡嘉莉想起伊扎克那精确到秒的时间安排表，歉疚感瞬间涌上来，“啊，对不起，麻烦你做这些事……”
“我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原来在家也是会做饭的，而且做得还不错，不信你一会儿尝尝。”伊扎克好像很不喜欢卡嘉莉这样见外的语气，不耐烦地说。
“但是太耽误你时间了，快一模了都……”
“没关系，就当作是换换脑子吧，连续看书效率也不会高。”
“……以后遇到我加班，你在食堂吃或者随便垫一点等我回来做菜都行。”卡嘉莉仍然内疚着。
“行了。”伊扎克打断了她，“你不是让我别见外么，那你也别跟我客气。”
他小心翼翼地把最后一道菜装盘，然后关上排气扇。“来搭把手，准备吃饭了。”
那顿晚餐卡嘉莉吃得分外香。只有当厨房里传出食物的香味，一栋房子才真正成为一个家。她忽然发现自己从未体验过，有人在家做好饭等着她下班回来的感觉。伊扎克虽然只是个租住的室友，却给了她前所未有的温暖与感动。她感激地抬头看坐在桌子另一侧的少年，他脸上仍然是满不在乎的平静，没有什么变化。
饭后卡嘉莉赶伊扎克去看书，说今晚的碗一定得我洗。可是她洗了碗洗衣服，晾完衣服做卫生，几乎把房间每个角落都擦了一遍，仍然无法平静自己躁动的愧疚感。她唯独未发觉，这一晚上伊扎克每次休息时出来活动，都刻意装作若无其事地偷偷看她。
……真是糟糕，他想，已经连看着她做家务时的身影也不能移开目光了。
十分钟休息时间结束，伊扎克回到自己房间里，脑子还是有点乱，未能进入思路清晰的学习状态。他摇了摇头，站在窗口吹吹夜风想清醒清醒。一回头正映入眼帘的是墙上的前首相乌兹米挂像。刚做过的政治卷子里恰好考过他的语录，他心思一动，走到挂像前仔细端详，忽然发现相框的缝隙里露出大约是相片纸的一个角，非常窄，不凑近几乎看不见。
那是一张照片，被面朝里地扣着夹在里面。他轻轻地捏着那一角将相片纸沿着空隙小心抽出，照片上是蓝发绿眸的年轻男子和卡嘉莉的合影，两人姿态亲近，笑得相当轻松开怀，背景是奥布国防科技大学的校门。
伊扎克忘记了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将照片翻转过来。照片的背面有字，是卡嘉莉的笔迹：
Athrun & Cagalli CE73.5.18。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二章-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