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缘归凤还巢》月吟天

21、第二十一章 连环激将法

　　夜半雷鸣，银剑骤划长空，雷暴呼风携雨，咆哮而来。西马客栈地下密室，烛火微漾，暖炉微温着水酒，醇香满室，众人聚集于此筹备诸事宜。

　　缟菊将人皮上拓下的纸卷与临摹草图摊于桌前，仔细复阅比照，随即着手绘制八卦龟图，宣纸平铺大桌，笔墨纸砚均备妥，李鱼与柳青扬边上静观。

　　一个时辰后，宣纸上八卦龟外形轮廓初成，缟菊于其上仔细标注长宽尺寸，边缘线弯幅及角度，又对各处打磨精度，纹块雕篆密度等详加标注，旁付行文对镶合工艺、凿棱细节及材质要求做详细说明。
　　此物精密度要求甚高，差之分毫，便无法与木匣凹巢及内墙吻合，因此绘作此图乃精工细作之活，由不得半点马虎。

　　三更初时，八卦龟图稿完成，缟菊持其细览一番，便交由柳青扬，嘱其道：“ 即刻启程回庄，将此图交予佃青，令其速速赶造，切不可耽搁。”

　　“瑾城能工巧匠甚多，何不就地赶造，为何如此奔波劳顿，折腾回老巢。”李鱼不解道。

　　“此物甚为重要，悉系瑾城水线安危，八卦龟并不为外界悉知，倘若走露半点风声，势必引起歹人觊觎，若落入贼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鸾韵阁人等此番遭重创遣回蛇道，段不敢贸然行事。我等乘此时机速绘密图，只待八卦龟一出，便能控制水线，扼其水路要道。” 缟菊作详细解释道。

　　“还有一事未明，望先生不吝赐教。” 柳青扬轻轻拱手。

　　“尔等速道来。”

　　柳青扬不解道：“龟壳取离而出，九宫便开始列阵。龟壳嵌进凹槽，即阻断九宫列阵。阁内人等撤离不多时，九宫便复原其位，我等复入宫内，并未见槽内嵌入龟壳，那些女子如何将九宫复位？”

　　“此中建造布局缜密，即作水陆相连构想，其陆路暗设机关之密，水下也必隐有玄机。水下四道贵为尸缎运输及人马调集要道，却也为逃生之道。”

　　缟菊又道：“此干人等遭围剿重创，黑衣女子见势不利，急于后撤，根本无暇顾及将龟壳嵌合回槽，而九宫却在其入道回撤不久便复原。由此可见，在其回撤水道内必备同样八卦暗巢，以备不时复原九宫之用。”

　　“那水下八卦暗巢置于何处，如何知晓？” 李鱼不解道。

　　“贼人入户行劫，若不择门房所行，而取窗入内，入室方法虽不同，却同样达到目的入得其室。我等且不论其水下暗巢匿藏何处，只仿得其八卦龟，将其嵌入琵琶宫木匣凹巢，八卦嵌入的地点虽有所不同，却能达到同样目的，自如控其水下机关。” 缟菊耐心解释道。

　　“先生金言，小的茅塞顿开。”李鱼笑眯眯道。

　　李鱼灌了一口酒，擦着嘴角道：“以六艘货船上千箱缎货为饵，换取水下机关之密，这本可下得大了去。”

　　“六艘货船假借载运缎货之名，驶入城郊，将大鱼悉数诱入网内，黑衣女子手下死伤数以百计，潜逃林中人等均被装箱潜沉送入蛇道。” 柳青扬道。

　　“六艘货船装载何物？”

　　“千余空箱仿缎箱其重，悉数装入石块，由六艘货船载运至城郊鬼域河，亦遭阁内人等劫获，悉数潜沉送入蛇道。”柳青扬斟酒道。

　　“倘其开箱验货，如何是好？” 李鱼又道。

　　“箱面上均覆粗劣绸子，夜色昏暗，难辨粗瑕。其下石块于箱内固定牢靠，用石蜡粘合于箱壁，不易倾滑。箱子搬离上手亦难察觉。” 柳青扬放下酒盏道。

　　李鱼惊道：“棺材铺人等亦被装箱潜沉入水道，这唱的到底是哪出，三批箱货，轮番潜沉入蛇道，数千余箱内，不是石块便是黑老怪手下的尸身，千余箱货抵运其巢，定会激怒其主反攻而来。”

　　“如此甚好。”

　　柳青扬起身，踱了几步又道：“龌龊之事，最见不得天日，亦最忌讳被世人所见，我等投其所惧，扩造声势，将其广及民间。”

　　“此举何故？”李鱼问道。

　　“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李鱼又道：“如何扩造声势，广及民间？”

　　“鲤鱼最擅长之事，岂有问公之理？”

　　“葛老子的，难不成——”李鱼摸着脑袋，眼睛突然放光：“难不成是将这帮婆娘所为，编作成打油诗，传唱于天下？”

　　“孺子可教。鸾韵阁名声在外，若将其所为公诸于众，定掀轩然遍传城巷，百姓群情激愤，定会怒剿其巢，将鸾韵阁清扫出城。”

　　柳青扬转身又道：“如此一来，鸾韵阁陆路通道被剿，尸源无出处，血球便难有着落。水线机关之密又被我等所掌握，若要于水路之上拦截货船，潜沉缎货，亦是无望。”

　　“鸾韵阁与棺材铺均已被剿，各路货源又被阻断，血球与缎货为其重要所需，无法输送入蛇道，此举定会激怒其主，逼其出穴反攻啊。” 李鱼忧心重重道。

　　“如此甚好。” 柳青扬唇角上扬挑眉道。

　　略作思索，李鱼恍然大悟，拍头道：“好个连环激将法！”

　　四更初时，柳家探子趁着夜色，摸黑将千余小纸片塞入城内各户人家，遂又飞檐走壁，穿街入巷，将其张贴满城，沿路时不时抛洒几张，纸片如白毛轻飘而下，静静落于地面，见其上所书：

　　“鸾韵阁，阎冥殿，
　　九宫欲载尸满仓。
　　魔音频成屠龙手，
　　仙客惨亡马前蹄。

　　众持长剑怒斩妖，
　　誓扫群怪祭天灵。
　　待到山峦日初起，
　　踏平魔窟鸾韵阁。”

　　不远处，青檐下宫灯微晃，拉出一道细长身影。李鱼着黄麻短衫，头戴青晏帽，脚踩草绳鞋，一身更夫打扮，模样甚是滑稽。灯笼长柄往肩上一撂了事，驼着大灯笼，提着长锣一路蹦哒，东瞄西瞅，左观右顾，长锣被胡乱敲打几通后，便藏身僻处。

　　大城小巷，各邻里街坊遭短暂惊扰后，老幼妇孺夜里皆起，探身而出，观望四下。

　　巷道上不见其人，但闻其声，快板夹唱着打油诗，琅琅而出：

　　“瑾城怪事频频现，
　　风流逸客日渐少，
　　闲马锁鞍武才稀。

　　鸾韵阁，陈尸殿，
　　魔音尽摄雅客魂，
　　英杰豪侠进难出。

　　贼魔狂，道剑挡，
　　提刀拔剑万户起，
　　勇倚天道除万恶。

　　逍遥城，太平享，
　　雨后春花新篱出，
　　江南瑾城又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