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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岁暮烽烟起(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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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河岸窜逃人等慌乱之下,顿失分寸,没头没脑往前狂奔,未行几步,便遭足下沙土内铆钉、□□围困,尖铆利弩防不胜防左右夹击,足踝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保命要紧,哪还顾的了伤痛,遂斩断与铆弩嵌连之皮骨,拖着残腿逃入林间。
夜深露重,灌丛繁茂,参木遮天。众人才入得林间,未迈出几步,便闻凄声不止,哀号连连。林间小道遍布细盐,夜露微染之下,盐水浸出,那足踝早已被铆弩伤的皮开肉绽,此番水盐蚀骨,更是痛至无以复加。
然逃命心切,顾不了甚多,遂忍灼痛一路慌逃,前行片刻,见前无拦路,后无追兵,稍作宽心,众人集聚成群加紧前行。
足踝之伤与盐浸之苦,定然拖延行速,缓行许久后,便见前路岔分三道,众人正犹豫择哪条所行,忽闻道旁丛林裟裟作响,林木微作轻晃,很快便延至其后大片林木,那声音愈演愈烈,似大风呼啸山林,间有旗帜微露头角,隐见人影来回穿行其间。
众人大惊,刚出险境,又入伏圈,战战兢兢观望两侧,那丛林间动静不小,想来伏兵甚众,遂慌弃左右两道,择中路仓皇前逃。前行半晌,身后丛林渐远,异动渐息,众人仍不敢懈怠,加紧脚步逃往生天。
折腾半宿,疲乏不堪,拖着残腿行进,路面血迹斑斑,蜿蜒道间。忽闻一股甜腻之气直入鼻喉,所行小道亦变得粘稠滑腻,疑是林间夜露微染尘泥,细闻之下却不似尘土气息,正欲探个究竟,却闻丛林边低沉的声音嗡嗡作响,围巢而来。
众人左观右顾,细辨之下才惊觉是马蜂,大头马蜂。万千马蜂铺天盖地,从林间呼啸而出,所到之处哭爹喊娘,凄声震耳。那大头马蜂嗅及香油与蜜糖甜腻之味,岂有不轰涌之理,成千上万迅速往道上集结。
众人啐不及防,跌跌撞撞躲闪不及,被大头马蜂叮个正着。林间百余人等挣扎嘶喊着,东躲西撞,抱头鼠窜,狼狈之极。然慌逃之下,全然忘了足下皆沾染有香油与蜜糖,甜腻之味乃马蜂最喜,欣然闻之一路追赶,讨势汹汹。
后有狂蜂追引,众人神魂大乱,连滚带爬,拖着残腿竟跑的飞快,不消两刻钟,便快出林口。
追了大半宿,想来马蜂疲极,渐渐飞散了去。见道上所行,个个鼻青脸肿,耳唇涨翘,枯发败落衣裳褴褛,手拄腐枝蹒跚而行,眼看便出得林口,甚觉欣慰。岂料林间异香奇袭,众人等头晕目眩,东倒西歪,醉人似的踉跄几步便不醒人事。
林口外飞速涌进数十人,地面昏躺人等被迅速装入大箱,外箱未做任何封合处理,只用绳索牢牢捆扎几圈了事。数人扛箱抄林间近道返回鬼域河,于指定河段内翻箱入水,大箱潜沉后众人速离河岸。
李鱼在琵琶宫顶层纵观内苑,九宫阵格局已成,两个时辰过去,想来柳大公子计策已实施过半,那黑衣女子不可能一点情况不知悉,总该有些动静,探探去。正欲出的宫去,却见几人从琵琶宫底层暗道内连滚带爬往后堂厢房去。
后堂厢房不正是那黑衣老怪的寝居之处,这般人等如此狼狈前往,定有天大要事急于通禀,正好尾随其后,探个虚实。
那几人未经通禀,便跌撞入大堂,扑通跪下,略带哭腔道:“大姐,我等随护人形箱先行潜沉,又将其后潜下的丝缎箱子送入蛇道,在水中潜等许久,未见货船上百余人回潜水下,而水底机关尽启,那百人等定是,定是已遭不侧。”说完便匍跪不起。
黑衣女子拍案而起,怒喝道:“混帐东西,只允尔等前往收拾脚夫,倘有任何端倪,为何不早作回撤,一群乌合之众,善做主张,悉数出水卸运船货,岂不知中了围巢之计,尔等还有颜面回来。” 黑衣女子速捻几枚果子飞掷而出,匍跪人等悉数毙命。
“李记定然有异,河神令断然不会如此开启,此中定有蹊跷,我等已暴露其下,若不速离去,恐生是非,即刻传令,阁内人等速入蛇道。”黑衣女子道。
黑衣女子率阁内女侍由后堂厢房密道速入琵琶宫底层,迅速遁入水道,游离而去。
李鱼暗道,老妖搬师回朝,溜的倒是利索,柳大公子曾言,倘牵扯血蛇水道之事,暂避之不做理会。罢了,先放尔等一马,黑老怪快快逃命去罢。
待李鱼出了琵琶宫,复望四处,才惊觉那九宫阵全然消失,各宫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凹道与木轨悉数无踪,地面恢复如常。
李记棺材铺倒是热闹的紧,几位彪形大汉赤身裸体,被周身封穴,五花大绑倒吊悬杆。数俱活身,结伴而悬,好生壮观。柳家探子利索地将水道内搬运上来的箱子一一启封,几位脚夫被悉数解穴翻出箱外,地面顿时空余出几个大箱子。
彪形大汉被身悬其上,空箱置于其下,那吊挂绳索瞬即被一斩而断,彪形大汉轰坠而下,翻入箱内,赤红的脖颈用力歪挺了几下,便没了动静。脚夫将其耷拉于箱沿的四肢,狠揣入箱,用力甩上箱盖。
外箱被几根绳索交叉捆绑,固定牢靠,不做任何封合处理,而后被一一拖至水道边。
几位探子在棺材铺内探察多日,内中情形甚为知悉,见其近身往水道出口处,启动道口暗钮,不一会摇铃起,水道嗡嗡作响,众人速将大箱一一翻投入水。
掌柜通过底层暗道进入顶层,想来是要会会那店家,之前柳青扬曾将棺材铺内情形略述一二,嘱其特别留意店家,最好能将其带回。
掌柜于屋内正中止步,对四周稍作留意,停神墙角,出语道:“明人却喜做暗事,龟蜷于僻处,观斧刃之下,生灵俱殒,尔等还能安然稳镇于此,当与牲畜同论。”
墙角内许久都未有动静,几个脚夫抡斧砸墙,几番之下外墙尽倒,一阵尘灰落地,内墙空荡一片,哪里还有什么店家的影子。掌柜近身前探,内墙上有个隐约的血型轮廓,细观之下却是半张人皮,其上沾染尘灰,不近观难以察觉。
之前柳青扬曾言,此店家颇为古怪,不知何故,舍身将己砌于墙内。倘要离得此处,唯一的办法便是切断身墙之间的粘连皮层,那墙上的半张人皮想来便是出自店家之身。倘不论其古怪动机,即是已将己砌入墙内,此番又何故忍弃皮之痛逃离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