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第十八章 ...
-
我逆着这一大群人泅水而上,却不想这水还是深不及底,于是我伸手轻轻扯住一个正在前行的人的裤脚问道:“这位大哥,你可晓得这里是何处?”
那人感觉到我的拉扯,面无表情的停了下来,他这一停竟连同后边所有的人都停顿了下来,他缓缓别过脸向我望了过来,空洞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生机,我礼貌的对着他笑了笑以示友好,可他却还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只微微抬起右手朝后边一指再无别话。
我向他指着的方向瞧去,那边的迷雾比之方才更加浓郁,竟什么也瞧不真切,待我再想回头问个清楚之时那人已然走远了。无奈之下,我只得逆着这群人朝他所指的方向游去,游了好一会儿方才得上陆地。
越往这边走可见度越发低,这使得我时不时还会撞上一两个过路的人,以至于我连连说了好几次抱歉,最后干脆一边走一边嘴里念叨着“借过”二字。可无论我把别人撞的多厉害,那些人却总是一言不发,不喊疼也不抱怨,待我说抱歉之时也只是微微瞟了我一眼,接着提着灯笼继续赶路。
走了一会儿便听得前方似有人声吆喝,那声音听起来飘渺微弱,颇似一个人痛苦呻吟一般,只隐约听得那人唱道:“前世恶,今世累,黄泉路上莫流泪,来世若知此轮回,不忘十世所作为……”
那人反反复复只重复这一句,搁在这样的环境下更显得苍白无力,我好奇的朝这个声音的源头听声辩位好不容易找着了他,他很好辨认,因为他与众人都不同,他既没有排队低头走在这群人之中,也未似他们缄默不言。这人倒像话本子中穷书生的模样,敝巾旧服,面阔口方,而他的身旁放着许许多多的纸灯笼,恰是那些鱼贯而过的人们手中提的那种。
我走近仔细一瞧,只见他搭了一张竹桌在路旁,一边扎灯笼一边嘴中念着那词,而他身旁还立了一小僮正将那人扎的灯笼用身旁火盆中诡异的蓝色火焰点了烛心,分发给去往河那边的这些人。
这一路终于让我见着一个会说话的人,这简直是恩典!我先向那人行了一礼,问道:“敢问这位公子,可否告知这里究竟何处?”
那人似被我的声音唬了一跳,连忙朝我这边望来,我看他瞧着我的眼神中分明写满了诧异,连手中扎灯笼的活计都忘了做,半响才道:“姑娘可是……可是活人?”
活人?这倒是个稀奇的问法,这世间莫非还有能让死人说话的法子吗?我不解的答道:“不知公子所言‘活人’是何意,我本是从不妄之森而来,不幸误入此地,还望公子指点出路。”
话刚落音,这人却蓦地仰天大笑:“哈哈,指点出路?汝真乃世间第一痴人也。”
“此话何意?”我闻言,不由得将眉头皱起。
“吾于此做引路人已有千年之久,而从未闻有人能活着从这地府中出去,汝不是痴人是什么?”
这里居然是地府?!却不想那樟树底下的别有洞天竟然是连接着地府,怪道那条大蟒不敢越过此界,而此刻的我耽误之急是要找到能从这里出去的办法,听这引路的公子这样一说我倒十分担忧,遂道:“实不相瞒,我乃是九重天上的得道小仙,并非普通人类,还望这位公子能告知我这出去的法子。”
“汝为仙人也会为地府所拘,真乃仙家之耻。”他低头又开始扎灯笼,嘴里不免发出些感叹。
我面上一红,急忙辩解道:“难道天上就不许有个把神仙不识得路吗?”
他浑然不听我的辩解,只淡淡道:“若要吾助汝,需应我一事,你道如何?”
我听他这话的意思似有办法让我从这里出去,一时蹲下扯住他的袖口道:“你真的能让我回去吗?”
他一沉吟:“吾也不知,但吾能予你一盏灯笼,汝可携着它渡过忘川河去寻那奈何桥旁的孟婆,她必有法子。”
“你既不知法子让我出去,就单单予我一只灯笼就像要我帮你做一件事吗,这样好似太不公平些。”我此刻再不想惹是生非,只想快些去那孟婆那边,遂与他讨价还价起来。
他闻言只摇摇头道:“痴儿痴儿,这灯笼若不是这些游魂吾尚且不能轻易送出,况汝无此物便渡不得忘川河,可汝此番还嫌东嫌西,真真是个痴儿。”
我撇了撇嘴,“那你倒说说你要我应你什么事?”
“此事对汝来说并不难,汝只需替吾伐来一筐忘川河畔的苦竹来便可。
我听得此事并非难事,便一口应了下来:“这倒是易事,不晓得这苦竹生于何处?”
他伸手向这群人流的来处遥遥一指,“汝朝着此路走去,必然不会错过那片竹林,汝只将这竹篓填满即可。”说完他便递给我一只足有一人之高的竹篓和一把镰刀,我不禁咋舌,光那竹篓就不晓得有多重,无奈已经答应了此事,只得蹲下来将那竹篓背负在背上,却不想这一蹲下去便根本站不起身来。
我朝那引路人干笑了两声,只瞧他对我摇了摇头道:“汝可要快些,若吾这半筐竹子用尽汝还未归来,吾便不用你这筐苦竹了。”
我闻言只得使出十分的力气,好容易才挣扎着站起身来踉跄的走了两步,勉强扯出个笑容对那人道:“你……你看,我定然在一个时辰之内替你将竹子带回来。”说完,便踩着踉跄的步子朝前方以龟速前行。
此时我的肩上被这竹篓勒得生疼,就莫提待会要如何将那竹子带回来了。只觉走了许久,方才见前方似有两个人影正执着长矛立在门前,我挪近一瞧,原来是两个长着牛头人身的似妖非妖的两个守门将,他们见我到我有要过门的趋势,便将两柄长矛交叉拦在我身前道:“判堂重地,汝等不得入内,还不快些回去。”
我谄笑道:“两位官爷,我是那边的引路人派来伐些苦竹的,你看是不是可以通融一下?”
“引路人?你是说那疯疯癫癫只知道扎灯笼的穷书生?”其中一个红毛守门将打量了我一番,“你瞧着面生,我们不能放你过去。”
那个男毛守门将也应和道:“对,大哥说不能放就是不能放。”
我急忙转过身来将那一人高的竹篓放在他们面前道:“你见过一个正常人会背着这样大的竹篓私闯地府判堂吗?”
蓝毛思索一番,向红毛道:“大哥,她说的好似有些道理啊,这篓子确实像那穷书生常背的那个。”
那红毛狠狠拍了他的后脑勺一下,坑骂道:“混账,你是大哥还是我是大哥,你晓得这个篓子是不是她自个儿做的?”蓝毛立即哭丧着脸,又一手揉着后脑勺再不言语。
眼见一个时辰已然过去一半了,我心中急如火烧,只连忙道:“两位大哥,我此番赶着要去孟婆那边,若是耽误了可就大事不好了。”
红毛本态度强硬,但一听孟婆的名字突然色变,“你……你说什么?你是那老妖婆要见的人?”
“大哥,那孟婆可不好惹啊,仔细瞧这姑娘的模样,倒有几分像那人。”
红毛做恍然大悟状:“哦!你这么一说确实有几分相像……”
他皱眉思索了一番,又抬头看了看我,突然一挥手道:“走走走,快些快些,莫叫其他的妖魔鬼怪看见你。”
原来他们这么怕孟婆这个人,何不利用这一弱点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我眼珠一转,心生一计,此刻我并不急着走,只将那镰刀递给那红毛道:“孟婆说了,判堂门口两个小子定不敢拦我的,若是拦了便即刻回了她,她定要为我做主的。”
那红毛蓦地接过那镰刀,恭敬道:“姑娘只管说要伐多少竹子?”
“大哥,你怎的又变卦了,若这女子是不安好心可如何是好?”那蓝毛尚自懵懵懂懂的问道。
红毛又向他后脑勺拍了一掌道:“糊涂东西,孟婆婆的人你也敢如此放肆,还不去将竹子速速伐来交给姑娘,耽误了事可如何是好!”
那蓝毛满脸委屈,伸手接过镰刀唯唯诺诺道:“大哥说是便就是,我这就去伐竹子!”
“姑娘可千万莫气,我这兄弟头脑不大好使,你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红毛此刻已然换了一副嘴脸,谄媚的只哈腰赔不是。
我心中轻笑一声,低低的咳嗽了一声,故作威严道:“嗯,你很好,我定将你这一片心意转达孟婆。”
“哎呦,这我可担不起,您只在孟婆婆面前别提起小的就成,姑娘真乃大量,日后定有福气的。”
说话这档,那蓝毛已然伐了一满筐竹子来,气喘吁吁道:“姑……姑娘瞧瞧,这些……这些可尽够了?”
我点点头满意道:“够了够了,只是……这竹子未免太重……”
红毛立马抢过我的话道:“这个自然,怎敢劳姑娘干这些粗活呢,我们替你送去,保证不少你一根竹子。”说着他又向蓝毛道:“你将这竹子替这姑娘背去,切记莫将这竹子损坏了。”
蓝毛可怜巴巴的疑惑道:“大哥,我已经伐了竹子了,这送竹子应当你来罢?”
红毛突然狠狠的又飞来一掌,“你怎的如今这样懒怠,看我不禀明阎罗王,让他将你打入凡尘去!”
那蓝毛闻言不禁满面涕泗,呼天抢地道:“大哥,我一定好好干,您千万别把我送到凡尘去,呜呜呜,我这就去给姑娘送竹子。”
于是我俩就在红毛的依依惜别下走到了那引路人的桌边,蓝毛一把将那竹篓放下道:“我,我要走了,姑娘可千万别再来了,下回还叫这穷书生来砍竹罢。”说完便抽噎着又走了回去。
引路人检视了一下竹子,立即拨了一只灯笼交给我,只冷冷道:“汝立即跟上这条队伍,即可到得孟婆处,汝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