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枕钗声碎》有渔

18、第十七章

　　我将云容钗递给芷汀灵女道：“那下仙就恭敬不如从命，先行一步。”说完便纵身跳入树洞中。

　　我原以为这树洞是直抵灵女所说的别有洞天之地，但自我落下来才晓得这树洞中委实像一处无底洞，而且越往里空间越狭隘，最后竟因着一处横生的硕大的树根拦住了去路，这才使我停了下来。

　　我扶住树根才勉强将上身支起来，因着胸腔沉甸甸的吸入了几口灰尘，现下止不住的咳嗽起来，我挥手将四周扬起的灰尘扇了扇抬头向上望去，只见头顶上的甬道竟然黑黑的瞧不见光亮，莫非芷汀灵女还未下来？

　　“灵女？”我朝洞口唤了一声。

　　可四下寂静无比，灵女并未回应我的话。

　　我心中只觉不好，连忙抬脚向上边爬去，但却不想这甬道虽然周边尽是泥土，可里边竟是光滑无比的巨石垒成，也就是说这里下的来却上不去。莫非真如灵女所说，此刻当真遇见了与灵女相匹敌的妖怪？我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一个答案，不免有些担心外边的情况，既然原路不可返回，那么一定有其它可以从这里出去的甬道吧？此刻只能赌上一把，我咬咬牙低头穿过纵横的树根，径直向里边走去。

　　另我欣慰的是这一段路竟不是像开始一般笔直的深入地下去的走势，而是平坦无比的一条小路，我一边用一只手扶着墙壁小心翼翼的向里边走进，一边用脚感觉路面探测地面的情况。

　　在洞中尚且不辨日月，只晓得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还未见到尽头，我正想找个地方稍作休息，突然手上一凉不由得让我一惊，似有某种液体正从一块石缝里涓涓驶出，我将手凑到鼻前嗅了嗅，除了泥土的气息也再无其他异味。我往前又走了数十步，墙壁上竟越来越多与之相似的液体，我不敢轻易判断这不明液体是否是水，只怕一个不谨慎就草草丢了性命，但此处却有如此多的液体从石缝中透出，想来前方定然有什么古怪。

　　思及此处，我便不再做停留而是继续向前边走去。约莫走了有半柱香的时间，此番连脚下的路也变得坑坑洼洼起来，而且地面也较先前颇为潮湿，洞穴的四壁似都被这些液体侵蚀的厉害，我不时便被些石块绊脚险些摔倒。

　　不晓得又转过了几道岩壁，忽见前方的岩壁上有几道波光粼粼的影子，又隐约透着些亮光，我便晓得前方定然是一处出口，欢喜之下不禁加快了脚步，只盼着早些离开这处鬼地方。想来这樟树修炼之处也不过如此，此刻一见也无非是一处深邃点的地道而已，并无甚么过人之处，想来那些‘别有洞天’的词定是世人讹传了。

　　连爬带滚好不容易抵达“出口”，却不想我眼前之景让人不禁咂舌。这哪里是什么出口，分明是一潭碧绿清溜的泉水，而那光亮却是从这潭泉水底下渗出，恰被这一汪明明瑟瑟的泉水反射后才映在方才那块石壁之上。

　　前方已经没有任何道路。我坐在泉水边不由得发起愁来，现下的情形无疑是前不能进后不能退，唯一的一条路就只有这一条——下水。但此刻我已然失了避水珠，又有了一次不怎么愉快的水下经历，这使得我对于水下十分的忌惮。

　　要不然就先在此待一会儿，芷汀灵女晓得我在此处定然会来寻我，我又何必非要走这条险路？于是我便心安理得的寻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许是经过几番惊吓，此番一坐定便觉得瞌睡直冲灵台，虽然潜意识里晓得这地方睡不得，可终究还是未能抵住疲乏，于是我垂了眼渐渐睡了过去。

　　朦胧中只感觉自己已经置身于一片花海之中，有一人正立在万花丛中背对着我拢袖站着，只见那人美服华冠，轻裘宝带，好不风流。忽然只觉手腕上一紧，低头一瞧原来是那人捉住了我的手腕正勾起嘴角对我笑着，这风流公子看着好生眼熟，可我却叫不出他的名字来，连他的容貌也似看的不怎么真切。

　　正当我想凑近瞧个仔细之时，只觉手腕一阵生疼。我疑惑的朝公子望去，却发现公子嘴边的笑容变得狰狞起来，而手上的疼痛之感越发强烈，似乎要将我的手腕折断一般。我想要抽出手来，却发现公子的手已然变成了一条光滑无比的身躯，公子的笑声也化作了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嘶嘶’声。

　　我打了个机灵，灵台顿时一片清明。此刻的情形却是在让人惊悚不过：一条花斑大蟒正将它的尾紧紧的缠在我的手腕上，而它的头从我的身后一直蜿蜒至我的耳边，吐着信子正在我的耳边与我“窃窃私语”，我只觉我的背脊凉飕飕的，连发根都在冒着冷气。我连忙深呼了几口气，想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可越是如此只会让自己的触觉越发明显，闭上眼便能感觉到它正在你身上四处游走。而那条大蟒就在我的肩头一寸寸的蠕动着，仿佛在思考着要从哪一出将我大快朵颐比较合适。

　　我突然灵机一动，嘴唇轻微的嗫嚅念了一串口诀来，瞬间便摇身一变成了一块与我等身的木头，而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似乎并未让这条大蟒减轻对我的兴趣，却反而激怒了它，它正为猎物的突然消失而疯狂的甩动尾部，不过过了一会儿它便冷静下来，朝着洞穴外爬去。正当我以为危机就此解除之时，却不想这条大蟒似乎察觉出了什么异样，方才本要爬走的它陡然改变的方向，又朝着我慢悠悠的爬来。

　　我愣住，这才注意到这条大蟒的头顶有一簇紫蓝色精魂浮动，这正是修行的妖怪才会有的标记，而从这紫蓝颜色来看，这正是一条即将化为人形的大蟒，看来此时我的幻型术定是被它识破了！

　　若此刻我尚且未人形，兴许还能摸到我背脊上的冷汗，眼下便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条，被这大蟒吞下肚子果腹；第二条，下水！两边都是一死，选择第二条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现下我离那潭泉水相距的并不远，而刚刚这边的地下也被我稍作清理了一番，就这样滚过去应该是无甚阻碍，眼看那大蟒就要朝我欺身而来，我将这副木头身子努力向泉水处倾了倾，就等着借着大蟒袭来的这一刻倒下去。

　　那大蟒果然在离我还有三步之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只见它一双浑圆的眼睛正凝神盯着我，我在也在重重的吞了一口口水，只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它的嘴上。忽然它一个跃身张开血盆大口朝我迎面扑来，而在它的嘴触及我的那一刻，我便借力急忙向地下倒去。它因着体型巨大行动颇有迟缓，此时还未从失嘴中反应过来，而我已然鞭策自己使劲朝那泉水滚去。

　　就在我快要掉入泉水的那一刻，那大蟒已经知道自己落空，不由得愈发震怒，只卯足了全身的力气朝我冲来，那张满口獠牙的大口开的比先前足足大了一倍有余，似要一口将我这不听话的木头吞进肚里，我再无任何顾虑，急忙似风车一般朝水中疯狂的翻转而去。

　　只听得‘扑通’一声落水声，我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松乏之意，但却不想那大蟒并未善罢甘休，也一个纵身朝水中游来。我一愣，这才想起原来大蟒也是会泅水的！只连忙边做人形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头扎进了水中朝那发亮处游去。

　　水中毕竟不是我惯善之所，奋力游了片刻竟觉全身乏力，身体也似怀揣了千金一般沉重。我往后一瞧，只见那大蟒托着二十来尺的身躯蜿蜒着飞速划水而来，我惊得连忙划水朝那光亮处游去，再不回头瞧那大蟒。

　　还不等我到达那处光亮，就只觉有一股强大的吸力似要将我往那光亮处拽去，我此刻倒巴不得往里边钻，管它什么地方，只要能躲过这条大蟒我便安心了，遂奋力向里边奔去。就在我进入那光亮处的那一刻，却在后边瞧见那大蟒逃也似的朝外边游去，可这光亮的吸力太过强大，竟生生将它的外皮给剥了一层来，只露出鲜血淋淋的蛇肉来。可即使如此那大蟒还是不愿意顺着这股力量进入里边，最终僵持了一会儿，还是让它给逃跑了。

　　我见此不禁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才顺着水流一只向更深处游去。游了一会儿只见头顶上方发出幽幽的蓝色光亮，一点一点排成一列从水域中透了过来，此刻又兼我胸闷无比再也坚持不住，便调转了方向朝上方游去。

　　好不容易探出头来，只见前方赫然站了有一大群人，他们排成一条纵列缓缓的渡过我现在身处的水域，而我方才见到的那幽幽的蓝色光亮，正是他们手中提着的纸灯笼中所发散出来的。

　　我朝他们的目的地望去，却只见一片雾气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这里的天空是一种将要接近黄昏，又比之黄昏更黯淡的颜色，而让我惊愕的不是这里的景色，却是这一条队伍根本就看不清尽头，这些人低着头手提着灯笼一言不发，前后之间根本不闻一声咳嗽言语。而更奇怪的是他们涉过的这片水域最深也只没及他们的膝盖，可我是整个身子埋在水里边还尚且不足。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地方？想起方才那条大蟒脱了皮也不远被拖入此境，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