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见归处》听凉公子

2、比武招亲（下）

　　谢之遥的轻功当年是下过一番狠功夫练过的，踏着几个人的肩膀跃上擂台的身形利落又俊逸，惹来一片叫好声。他本就生得清俊无匹，在整个京城这么多世家子弟里头也是排的上名号的，又做足了翩翩公子的姿态，只往台上一站，便似把冒启比下去了一大截。

　　文远侯的嫡子，亲姨母又是宫里最得宠的祁贵妃，谢之遥本来就是京里颇为打眼的人物，云放自然认得他，只是素无交集，前几年听说他身子骨虚，被文远侯送去了神农谷学艺，也是这两年才回来，文远侯在翰林院供职，又兼着在国子监讲学，被奉为当代大儒，是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功勋世家，跟他们这样的武家向来没什么瓜葛，看旁边内务府的曹大人松了一口气又忽然紧张起来的模样，想来也是皇上叫过来给云家未来的女婿提面儿的，现下倒是帮了大忙，只是看他斯文秀气的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赢得过冒启这样的练家子。

　　今天来撑场面的有不少是皇上相当喜欢的、夸了许多次允文允武的年轻人，但上来都没几招就下去了，云放也能看出来，还真不是这些人要放水给宋浚，就他们的武艺，哪怕用尽了全力也过不了几招。这谢之遥是皇帝最喜欢的一个年轻人，大约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又大约是文远侯名声好听，不过云放自己想来，更多的是祁贵妃只生了三个女儿，不管是祁家还是谢家都没有掺和进几个皇子的明争暗斗里去，让他总算不那么头疼。

　　但指望一个体弱多病的公子哥儿打败郑国如今的第一勇士，曹大人还是真信皇上夸的那些“文武双全”啊，云舒凑了过来：“大哥先别急，我还有几个朋友现下在京城，方才我已经叫晴儿去叫人了，只希望谢公子能多撑一会儿，到我那几个朋友过来。”

　　云舒的确有几个江湖上的朋友现下在京城，只是为人不羁，连云家如此稀疏的规矩都觉得拘束，宁可住在城外的客栈里。原本还对好友的亲妹妹举办的比武招亲有点兴致，后来听说连人选都定了，就是上去比划两下，给那原本出身平平的宋浚抬点身价，让云漾嫁的有几分面子，立刻连那点兴致都没了，说是不愿见到云舒委屈装输的样子，竟是一道去郊外踏青了。云晴脚程再快，找到他们也要些功夫，这冒启练的是硬功，拳拳到肉，谢之遥在台上多一刻，受伤的可能性就大一分，他可比不得云家兄弟几个皮糙肉厚，但凡伤到哪儿，皇上、祁贵妃、文远侯那里都不好交代，若是受了内伤、留下什么后遗症，他们家也就别担心妹子被郑国挑中去和亲了，直接收拾收拾包袱往边关去，越远越好了。

　　云漾在他身边轻轻浅浅地叹了口气，道：“所以叫你们没事别内定啊......”

　　云放本就心情不好，闻言直接烦道：“你闭嘴。”

　　云漾又叹了一口气，倒是真的侧过了身子一言不发，只是广袖之下手指不知道在搓磨些什么。云放比这个小妹妹年长了太多岁，平日里她的习武、认字都是跟着云晴的，她究竟是学成了什么样子，云放平日里也不大会管。只是见她并不太着急的样子，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真不知自己兄弟几个忙活了半天，到底是在为谁操心。

　　郑国人本来火气就大，谢之遥又没有刻意拖时辰，主持比武招亲的云舒倒是有意多说几句两边的出身脾性，多叮嘱两句点到即止，反倒是谢之遥道：“云舒公子把在下的来历说得这么清楚，若是今儿个失了手，岂不是令师门蒙羞？倒是给我留几分退路呢。”自己把后路堵得死死的。

　　云舒心里叹了一叹，只得退到一边，手里暗暗蓄力，打算若是冒启出手过重，便也不顾什么事先立下的规矩，自己动手救人。只见冒启已然火急火燎地攻了过去，他本就力大无穷，内力深厚，难得的竟是有收有放，速度惊人。只不过一个眨眼，便使出了“净世掌”、“洞明掌”、“九天一卦掌”，来势汹汹，威风猎猎。

　　谢之遥比他失了先手，但并没有先行退让、避其最刚猛的三掌、以图后发制人的意思，反倒是折扇一甩，迎面直上。

　　“啊！”附近的茶楼已经能听到小姑娘失声的尖叫声。

　　然而实在是太快了，仿佛是电光火石之间，原本该落在冒启三掌正中间的谢之遥便忽得一飘，折出四五道身影来，直教人眼花缭乱。

　　“哼，弄虚作假。”冒启冷笑一声，也不收掌，只借着“九天一卦掌”的去势双手合力，向离自己最远的那道人影推去。

　　却听得卡擦一声，肩膀一阵酸楚，便没了知觉，好一会儿才有刺骨铭心之痛直钻脑门，叫他冷汗直下。

　　谢之遥站在他背后，右手三指捏着他的肩头，又用了一把力：“你眼神倒是不错，可惜实在是太慢了。”说罢手上卸了力，将人往前一推，冒启便直愣愣地跪倒在地。

　　“原来是神农谷血手摘星门下的，咱们倒是白替他担心了。”云舒悄悄对云放说道，“差点把人一身真气都给废了，也是名师出高徒。”神农谷以医术高超、悬壶济世闻名于世，便是有修炼武艺防身的，也多是以机关、毒药为主，然而药谷四圣中的“毒圣”王行空却是其中的另类，他因出手狠毒、一招一式直冲人死穴而去，被武林中人称为“血手摘星”。

　　云放只觉得头疼：“晴儿怎么还不回来。”

　　“嗯？”

　　“嗯什么嗯？总得先把谢公子赢下去啊。”虽然同为钟鸣鼎食之家，但是云家和谢家还真不是一个路子上的。云漾是什么样的人，当哥哥的最是清楚，她素来是懒怠学规矩的，阿爹一上了前线，她的先生就从每天上门讲学变成两三天只上半天学。不过他们家的丫头，将来嫁个习武之人，规矩疏散确实不打紧，可哪里能进谢家的门！

　　冒启在台上挣扎着，尤不知足，要起来再战，便听得台下一声清喝：“行了，莫要再丢脸了，且回去再练两年罢！”他才浑身一震，讷讷退下，至那人身旁。

　　能这么使唤郑国左骁卫统领的人可不多。云放等皆皱起眉来，更是先叫人进宫给皇上报信。

　　谢之遥发髻微散，面不改色，笑起来当真明眸皓齿，说不出得风流俊朗：“吾皇有旨，今日云姑娘的擂台上，不分贵贱，各凭本事说话，若是郑王要替手下出气，在下也当然奉陪。如若不然，今日冒犯之错，在下改日再请罪，今次这场比武招亲，却是在下胜了。”

　　他声音清越，不卑不亢，连一向不理解这些以风流自居自傲的公子哥儿的云放，都险些被这几句激起几分豪情，云漾简直要跟着台下一起鼓起掌来，亏得旁边她三哥云霁瞪了一眼。

　　内务府的曹大人却在松了一口气后，头疼了起来。

　　比武招亲好赖没让郑国人占了风头、娶云家的姑娘，可这结果，怎么让陪着看戏的成了唱戏的主角儿了呢？这些皇亲国戚家里头的事，他们这些吃宫里头饭的也都摸得七七八八，谢之遥的婚事，祁贵妃也和皇上提过几回，说了几个人家，都说再相看相看，合合八字，虽尚未择定人选，但无论什么时候，两位贵主、包括谢侯，可从来没考虑过云家的姑娘啊！

　　这可怎么跟皇上交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