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茫》梅飞燕舞

32、九死一生，此情可待（1）

　　此时定襄城里，阿水和老五也一夜未眠。
　　“你是说阿连沙叫你小心后宫？”老五不能相信地再问了一遍，手死死地压在几案上，晃得烛台差点滚下来。
　　“他会不会是故意让你心存芥蒂，借机破城？”
　　“不会。”阿水十分笃定地说道。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相信阿连沙，但他知道自己是不会错看的。
　　“老五，你想想，咱们从军这么久，可有一点宫里的消息？还有那些原本早该送来的补给，到现在依然杳无音讯。还有我爹和木爷一直探查的那些事，你不觉得那个人离我们越来越近吗？”
　　老五在屋内来回踱了几步，叹道：“我原本以为那个人会是某个大臣、王爷或者宦官。要知道，历来后宫不得参政，更何况，当初要不是那个王公公，你和云儿也不会……”
　　“等等，你说王公公，”阿水的眉头微皱，脸上的表情却豁然开朗，“记得王公公第一次来，可是给宫里的哪位主子提亲的？”
　　“你是说十王爷？”老五有些迟疑地说道，却得到了阿水肯定的眼神，“也就是说，阿连沙所说的后宫可能指的就是李太妃？！”
　　说到这里，老五的心也提了起来。李太妃深得先皇荣宠，当今皇上虽不是她亲生，却也是她一手带大的。如今贵为皇太妃，可谓集万千荣宠于一身。倘若她真是那个幕后的人……
　　老五只觉得仿佛置身一片冰凉的水中，无数的冰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从脚底慢慢爬上他的肩头，又一点点漫过他的耳迹。
　　“即使再精明的猎手，也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等我们回到江南，再和木爷好好商量此事。”阿水的声音冷静地出奇，手却微微颤抖着。
　　“看来，我们更得速战速决了。”老五豁然起身，端起一旁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次日，老五收到了一封战书，上面端正地写道：“阿连沙将军将率大军直攻定襄。”
　　老五戏谑地一笑，把战书抛给阿水，调侃道：“看来我们钟将军的魔力不仅冲破了鬼雾，就连这铁石般的蒙古将军阿连沙，也要为你折服了。”
　　阿水无奈地苦笑着，心里也是一番困惑，阿连沙征战沙场多年，又熟读各路兵书，何以这般将袭城之事大白于天下。聪敏如他，却也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怎样，咱们得赶紧做好准备。既然敌军已经明目张胆地宣告要来夺城，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阿水边说边拉开地图，与老五讨论起部署来。
　　三个时辰后，整个定襄城已经全副武装。将士们也都挨家挨户地通知百姓，将他们撤离到安全的地方。
　　城外，七万将士整齐列阵，按照金、木、水、火、土的五行阵法依次站立，只要号角吹响，这阵法就将兴起无数变化。每个将士都在心里默记着自己的位置，所谓牵一发而动全局，每个人都直接关系到别人的生死，而一个人倒下后，也必然会有另一个人替补进来。
　　城楼上，所有人的脸都绷得紧紧的，毫无血色。无数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方圆百里，大家心里明白，这一战的结果，要不就是欢天喜地地回家，要不就是永远都躺在这里。
　　“来了，来了！”一个将士乍听到马蹄声，情不自禁地高呼起来。
　　“弓箭手，搭箭！”老五一声令下，所有的弓箭手上前，待命齐发。

　　天压的很低，雾霭蒙蒙。
　　每个人的嘴里不时哈出一条条雾龙，张牙舞爪地游走开去，很快又窜到雾霭深处隐匿起来。
　　寒冷的空气刺激得人血脉卉张，甚至能听见血管里汩汩的流淌声。
　　一片乌压压的黑水从四周汹涌而来，猛烈的金属碰撞声，夹杂着呼喝而来的脚步，掀起一股沉重的压迫感和锐不可挡的气势。
　　片刻之间，“水”漫定襄。
　　守城的汉将都不由自主地寒毛悚立。这片汪洋黑海居然是由一块块巨大的黑色盾甲拼凑在一起，一个个蒙兵身披黑色战甲，面覆统一的黑色面具，每人手举一块黑色盾甲，昂然挺立在城外。
　　阿水握剑的手不由地加重了力道。
　　铁甲奇兵，这本该是口口相传的漠北传说。
　　阿水听过老一辈的人谈起这支骑兵时的讳莫如深，也亲眼见过那种骨子里发出的颤栗和恐惧。即便如此，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过它，见过的人也早已死去。
　　阿水的眼前仿佛掠过阿连沙莫名翘起的嘴角，那样昭告天下的宣战，那样稗睨沙场的自信，
　　原来如此，原来如是。
　　阿连沙冷冷地看着阿水，眼神冰冷得不起丝毫涟漪。
　　阿水恍惚觉得那个黄昏只是一个久远的梦境，他的耳畔却清晰地响起了阿连沙的告语：“一朝为友，终生为敌。今后沙场再会，刀下绝不留情。”
　　“沙将军，今日得见‘铁甲奇兵’，我钟宁也算不枉此生了。”阿水挥剑一指，没有丝毫讽刺，一尽坦然。
　　“哈哈哈哈，我阿连沙果然没有看错。开战吧！”大旗一挥，双方立刻陷入鏖战。
　　城楼上的弓箭手万箭齐发，可放出的箭却如同轻薄的羽毛，软软地跌在坚硬的盔甲上，伤不得敌人分毫。
　　阿连沙高居马背，指挥若定。偶尔叽里咕噜地大喝一声，蒙军立刻变化出新的阵型。
　　面对前仆后继的凛冽攻势，汉军开始显得疲惫。
　　属“金”的将士脚下的步伐逐渐凌乱起来，蒙军在横冲直撞的时候终于找到了突破口，迅速缩小自己的包围圈。
　　阿水见状提缰一跃，白马奋力地撞向一个蒙兵，那人惨叫着摔下马背。
　　“将军！”一将士受到鼓舞，更加用力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其他人也信心大增，努力地逼退敌人。
　　老五焦急地注视着城下的一举一动，眼里快要喷出火来。
　　“刘将军，铁甲兵刀枪不入，再这样打下去，定襄必定失手。”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耳旁想起，老五无暇顾及，只是烦躁地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