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茫》梅飞燕舞

31、力救孤城，勿忘相惜（4）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所有将士齐刷刷地垂首而立，不动也不说话。
　　老五心下一阵凄然，不由得仰首大笑道：“哈哈哈……大家现在除了钟将军，再不认我这个刘将军了吗？”
　　一个将士不忍，上前禀道：“请刘将军不要妄自菲薄，在大家心里，您和钟将军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都是将士们敬重佩服的好汉。可将士们身在军营，绝不会因为这样就罔顾军令。此次定襄遇袭，要不是钟将军先前的神机妙算，恐怕这里早就是一座真正的死城了……”
　　“遇袭？什么时候？”老五像被人从后面猛击了一下转过身，一把拎起那将士的衣领。
　　人群顿时一片愕然。
　　原来将军什么都不知道。
　　白将军赶紧上前，叩首道：“请将军恕罪，末将原以为将军早已知晓此事。”说到这里，不解地看了眼阿水，忙将事情原委一一陈述出来。
　　老五听得时而双眉紧皱，时而怒目圆瞪，时而轻微颔首，时而沉默不语。白将军说完后，四周也隐隐传出将士的低声议论。
　　老五叹了口气，俯身上前，扶起阿水：“是我疏忽了。”
　　阿水鼓励地拍了拍老五的肩，给了他一个宽心的笑容。
　　等到人群散开，小鱼才移步上前，紧紧抓住阿水的手。脸上，笑意坦然，眸子清亮，没有一丝惊惧的波澜。
　　“不怕了？”阿水轻声问道。
　　小鱼缓慢却坚定地摇了下头：“水哥哥，今日突然就不怕了。五哥哥说斩你的时候，我就想，你去了我便也随你去就是了，上天入地，成仙做鬼，我们互相也有个伴儿。”
　　老五不由得过来揽住俩人的肩，愧疚道：“对不起，让你们受苦了。”
　　小鱼笑着回望他：“五哥哥，你一定能带我们回去。”
　　老五感激地看着这个妹子，星眸闪现，柔波荡漾，仿佛云儿轻声呢喃——老五，我等你回来。

　　大漠孤烟直，黄河落日圆。
　　一轮红日孤寂地悬于半空，给广袤的大地涂上一层逐渐褪色的绯红。
　　两个颀长的人影相对而立，一个大刀横立，孤傲冷俊；一个两袖清风，从容淡定。
　　两人之间，仅有一剑之隔，却又仿佛天壤之距。
　　“你真的来了。”
　　阿连沙平望过去，一向冷峻的他目中竟有浅浅的笑意。
　　“你不也来了。”
　　阿水侧过脸看向远方，坚硬的轮廓有淡淡的落日余辉，显得柔和了许多。
　　“好！不愧是汉人的巴特儿！”阿连沙带着蒙古人惯有的爽朗，连钦佩也毫不掩饰，说的直接坦荡。
　　阿水却轻摇了下头，认真地说道：“沙将军过奖了。其实汉人中有许多惊世之才隐匿于民间，只可惜姜太公擅钓鱼，武王却始终只有一个。”
　　“也就是你们汉人常说的‘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正是。”
　　阿水的心头隐隐作痛，漂泊的身世，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这样的王朝，值得他们用血去捍卫吗……
　　“你并不想忠于你的王朝。”
　　阿连沙一针见血，却也让阿水刹时了悟。
　　“我忠于我的百姓。”
　　良久，两人没有说话，只那么静静地站着，不剑拔弩张，不盛气凌人，他们之间，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那么平静地并肩而立。
　　“你不问我约你所为何事？”阿连沙开口问道。
　　“我想你已经说了，而我也给过了答案。”
　　两人相视一笑，这一刻的他们，如同两个相知甚久的老友，惺惺相惜，默契如斯。
　　离开之前，天已全黑。阿连沙刷地擦亮火折子，笑道：“一朝为友，终生为敌。今后沙场再会，刀下绝不留情。”
　　策马转身时，阿连沙却又突然俯身贴近阿水，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心后宫。”
　　阿水恍然抬头，火折子的光亮早已跃在远方。

　　江南的冬雨，晰晰沥沥地下了起来。都说一场春雨一场寒，可这个寒冷的冬季此时却显得越发冗长起来。
　　云儿独坐在书房，桌上的烛光一闪一闪地跳动着，投下或明或暗的烛影。
　　已经是第十天了。云儿这样想着，捧起微热的茶浅浅地啄了一口。
　　突然，有人掀帘走了进来。
　　“爹……”云儿赶紧跑过去，接过木爷脱下的棉貉，抖了抖上面的寒气。
　　“丫头，快过来拜见一下。” 木爷的话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云儿顺势望去，眼光落在了爹身后的黑衣人身上。
　　那人戴着顶斗笠，帽檐压的很低，有意遮住了大半张脸，仅露出一张因为激动而微微翕张着的干裂的嘴唇。
　　不知怎的，云儿忽觉得这个人莫名的亲近，她依言上前揖礼道：“云儿给您请安。”
　　“好，好云儿……”熟悉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云儿惊喜地抬头。
　　雾气氤氲，在眼中散开，化成星星点点的珠泪，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
　　这一次，是喜极而泣。
　　雷公忙拉着云儿一齐坐下，一时间百感交集，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木爷调侃地笑道：“这‘大珠小珠落玉盘’的，云儿可是要把咱木府的珍珠倾囊相送了。”
　　云儿不由得破涕而笑，有千言万语欲问，却不知从何开口。
　　木爷对外唤道：“老福，把东边最好的客房收拾一下，雷公也该好好休息了。”
　　雷公展颜笑道：“不妨，若是不先解了云儿的惑，只怕这一觉我也睡不塌实了。”
　　等到雷公絮絮说完他们离开江南之后的事情，不觉已近二更。老福送了些点心和新沏的红茶，就悄悄退了下去。
　　“爹，水哥哥和老五，他们……”云儿欲言又止，眼底盛满了担忧。眼前，仿佛又晃过那个萧索的身影，铁甲银盔，忽远忽近，是他，还是他……
　　雷公猛灌了口茶，安慰道：“放心吧，他们会回来的。”
　　木爷深深地望进云儿的眼里，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