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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力救孤城,勿忘相惜(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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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楼上的女子徐徐开口道:“我爹爹和哥哥前些日子都出征去了,自那时起,我便日日在城楼上眺望,只盼着他们能早些回来……”说到这里,又不免哽咽起来。
“哦,你是说,连城里的百姓也被征去打仗了?”一个蒙军副将耐不住性子问道,阿连沙扭头瞪了一眼,那人知趣地不再说话。
阿连沙装作随意地问道:“小姑娘,你日日上城楼,从没看见过守城的将士吗?”
那女孩迷茫地摇摇头,反问道:“你们是谁,问这些做甚?”
“我们是来保护定襄城的。等我们打了胜仗,你爹爹和哥哥就能回来了。”阿连沙嘴上循循善诱,可心里却已经开始不耐烦。
眼看城门近在咫尺,可他却还是不敢贸然闯入这样安静的城池。仿佛那个大开的城门是一个吃人的黑洞,等着将他们全军吞没。
那女孩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回答他之前的话,轻语道:“那些人说这座城是死城,所以带上所有的人走了。我害怕爹爹和哥哥回来看不见我,才偷偷跑上来的。”
“死城?”阿连沙低声重复,眉头紧皱着,心下又是另一番盘算。
刚才那个副将急欲立功,立刻上前叩首道:“将军,我看那女孩子有些古怪,要不我们杀进去,现在汉军主力早已经倾巢而出,我就不信,凭我们三万大军,还荡不平一个小小的定襄。将军,请下令吧。”
阿连沙厌烦地摆了下手,眼睛死死地盯着大开的城门。这样安静的城池,此时却越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撤!”阿连沙终于吐了口气。
小鱼紧紧地拽着衣角,指节发白,手心一片濡湿。
直到马蹄声渐行渐远,她才有些支持不住地跪倒在地,全身不听使唤地哆嗦起来。
白将军快步上前,好心地为她围上一块披肩。
“孩子,真是难为你了。”白将军低声安抚道,看似坚不可催的他此时也终于松懈下来,背上早就湿了一片。
阿水领着五万大军飞骑来到中军帐外。此次汉军的策略是以少数兵力牵制其他两军,集中主力一举拿下中军。所以离开定襄后,汉军兵分三路,由熟悉阿连沙的阿水率大军直袭中军。
黑压压的蒙军严阵以待,冰冷的盔甲下是一个个粗犷不羁的灵魂。每个蒙兵都仿佛是一柄随时待发的冰刀,屏息而立,冷冷的对峙。
一个大帅提刀上前,虎背雄腰,颇有几分阿连沙的神韵。
阿水不由得心下一惊,阿连沙,怎么不是他,难道……
“哼哼,堂堂的蒙古巴特儿,居然临阵脱逃,将士们,这就是传说中的铁甲奇兵?!哈哈哈……”阿水放声大笑,一双眸子却剑一般地扫过蒙军的脸。
“谁说我逃了?!你这小鬼,今日,今日我,我非得……”蒙军大帅显是汉语不好,后面的话竟急得叽里咕噜地说起了蒙语。
看他这副狼狈的模样,汉军更是笑声震天。
这时候,蒙军中走出一员大将,朗声道:“呼和将军说的没错,蒙古的巴特儿是天的子孙,是绝不会逃走的。而呼和将军,正是本国的巴特儿。请汉军自重。”
一席话中规中矩,却含沙射影地投过来。
阿水瞬间明了。
原来蒙古的巴特儿不只一个阿连沙,或许也不止眼前这个呼和将军。看来是他自己先前误解了。
“进攻!”呼和恼怒地挥手,蒙军忽拉拉地压过来,和汉军纠缠在一起,陷入酣战。
阿水高坐马背,如行云流水般在军中挥剑穿梭。他双眉紧紧皱在一起,脸色凝重,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滞缓。
“水哥哥,水哥哥……”仿佛那双眼睛正梨花带雨地看着他。
阿水狠狠一砍,一个蒙兵从马上掉了下去。
“但愿不要。”他的嘴唇颤抖地嗫嚅着。
眼看两军越战越酣,阿水却突然大喝一声,冲着空中做了个手势。看见的汉军大骇,却开始默契地配合着且战且退。
呼和也是久经沙场,立刻瞧出了端倪,大吼道:“小鬼,打不过你就想逃了,休想!”说话间已越过七、八匹马飞奔过来。
阿水无暇理他,策马欲退。
转眼间,呼和已勒马在前。明晃晃的大刀迎头砍下,阿水甚至来不及抬手。
只听一声凄厉的马嘶,阿水面前的坐骑突地跪倒,呼和狼狈地跌在地上,刚才的那刀也顺势砍在了可怜的马背上。一个汉兵从马肚下滚了出来,满脸血污。
刚才千钧之际,正是他斩断了呼和坐下的马腿,才使阿水有惊无险。
“将军,快走!”这个汉兵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剑,一边大叫道。
阿水再也无心恋战,急急地朝着定襄城奔去。
定襄的城楼上,守城的将士突然又听到阵阵急剧的马蹄声,浓雾漫漫,怎么也看不清来人的脸。小鱼和白将军对视了一下,心底里是彻骨的恐惧,若是阿连沙去而复返,那他们……。
这时,余下的所有将士全部跪倒道:“白将军,属下誓死保护定襄城!”
阿水来到城下,心狠狠一抽。大开的城门,空无一人的城楼,死一般的静寂,他还是来晚了。
牵着白马,慢慢向前走去。每一步都是如此凝重,每一眼都是如此绝望。马儿仿佛感觉到他的异常,用鼻子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他也恍若不知。
“水哥哥……”一个人影倏地窜了过来,扑进阿水的怀里。
熟悉的气息拂过面颊,青丝飞舞,纤细温凉。
阿水梦一般地捧起月牙般的脸庞,四目相对,说不清是惊喜是庆幸还是感激,两人久久地凝望着,似乎害怕彼此会倏忽不见……
“水哥哥,我想听你吹笛了?”小鱼微扬脸颊,俏颜娇粉,隐含着暖暖的期待。
阿水从怀中抽出青笛,眼前浮现的是那江南一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些过往猝不及防地涌了过来,笼在心头,再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风中,飘散着清脆的笛音,诉说着万种相思,几分忧愁……
次日清晨,老五才率领着其他将士疲惫而归。
大厅中央,老五第一次用毫无温度的眼光打量阿水。
“钟将军,主帅临阵脱逃,该以何军法处置?”
阿水不卑不亢道:“军法论斩!”
老五拧过头,没有看他,冰冷的脸僵硬的没有一丝血色:“所谓可一不可再,来人,将钟宁拉出去斩首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