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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九死一生,与你相随(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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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哥哥,水哥哥!”
一片迷蒙混沌中,阿水恍若看见了那个十岁的云儿,他想叫她,喉咙却涩疼地发不出声。
云儿,云儿,阿水着急地伸手去抓那模糊的身影,仿佛很近,仿佛触手可及,却怎么也抓不住。
“水哥哥,水哥哥!”
云儿又开始叫他了,只是这声音,多了几分焦急。
阿水一鼓作气,使尽全身气力扑了上去。
小鱼正唤着一直昏迷的阿水,猛然间,看见水哥哥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吓了她和钟叔一大跳。
看见阿水缓缓睁开了眼睛,小鱼赶紧端着水迎上,这些天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回去。
阿水费了好一番劲抬起了沉重的眼皮,乍看见那双月华般温柔的眼睛,浑噩的天地间突然照进一片清明,他再也不敢移开双眼,一边伸手想去抚摩那双柔美的眼睛,一边直愣愣地用干裂的嘴唇嗫嚅着:“云儿,云儿,真的是你吗?”
“水哥哥,云儿是谁?水哥哥,难道你认不出我了,我是小鱼啊。”
小鱼看见阿水的痴样,有些惊慌失措,可又不忍让阿水失望,所以没有闪躲,任由那充满渴望的十指颤抖着爬上自己的眼睑。
“小鱼,小鱼……”阿水轻轻呢喃,突然心里一紧,只觉得喉头一阵酸苦,一大口鲜血喷在了雪白的床单上。
小鱼见状,着急地想去端药,阿水却紧紧拉住小鱼的胳臂不让她走,力气大的惊人。
他极力遏制住胸口新一波的潮涌,满眼血丝道:“我爹呢,你看见我爹了吗?”
“水哥哥,我们已经找到雷公了。”
阿水闻言,放心地闭上了眼睛,他太累了,爹找到了,他也就放心了。
再一次醒来已是三天后。阿水喉间的伤口已经愈合,他知道,那些清香的草药都是小鱼在他昏睡时换的。
随意收拾了一下走进院子,几天没吃东西让他的脚步有些飘忽。
“水哥哥,你醒拉。”
小鱼开心地过来挽他,阿水本能地想要拂开,小鱼却执拗地扶他坐好:“水哥哥,你还受着伤,而且几日没吃东西,现在和我比力气,可讨不到什么便宜去。”
没坐一会儿,面前的石桌上就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阿水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调侃道:“不要告诉我,你还会变戏法。”
这么多美食,他怎么也不相信小鱼能在一时半刻里做出来。
钟叔笑着摇了摇头,插嘴道:“这丫头,戏法虽然不会,倒是知道怎么费心。你昏迷的这些天,她随时在厨房里备有热菜热饭,就怕你什么时候醒过来想吃东西。”
阿水冲小鱼感激地一笑,忙不迭地问:“小鱼,你那天说找到我爹了,他在哪儿?是管家救他出去的吗?”
小鱼的脸色瞬间暗淡下来,钟叔神色也凝重起来:“小鱼,阿水也吃的差不多了,你带他去看看雷公吧。”
山脚下,一座新砌的孤坟微微隆起。
为了不引人注意,坟头特意种了一株松柏,远看不着痕迹,与山形相契。
小鱼黯然道:“水哥哥,我和爹找到雷公的时候,他的身上带着这块玉镯。要不是这玉镯,我怕是也认不出他来了。我们怕你触景伤情,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只好先让雷公安息了。”
阿水眼前一黑,扑倒在那坟上,手指深深地插进土中,徒劳地想要去抓住点什么。
看着那块象征百年好合的玉镯,想到一个月前爹还健在,更是悲从中来。
如今这偌大的天下,就真的只剩下他自己了。
蜀国的冬季,一连数十日的阴雨天,让雷公的膝盖并发了炎症,肿得站不起来。
阿水着急地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一番诊脉、针灸、开药后,大夫匆匆离去,走前只丢下淡淡的三个字“养着吧。”
后来阿水才知道爹患的是蜀地的常见病——关节炎。于是雷公只好成天倚在被窝里,无聊时看看书,或趁阿水得空的时候下盘棋。
那日之后,木爷一直没有新的消息,阿水和雷公每天提心吊胆等待的圣旨也没有踪影,甚至连一直看护他们的卫兵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宁家似乎已经被原来的那个世界彻底遗忘,可以安然地躺在这片小天地里,过着世外桃源的日子。
晚饭后,阿水照例在爹的房间里燃起了火炉,陪爹闲聊的期间不时给爹掖掖被角,生怕屋里的寒气和湿气加重爹的病情。
“爹,这么久没有消息,您说皇上会不会突然终止了查案?”
阿水隔着厚实的被褥帮忙按摩雷公久不运动的腿,那些软绵绵的肌肉让他心里泛起一阵难言的酸涩,差点滚下泪来。
他赶忙别过头去,假装往火炉里添柴,生怕爹看出什么异样。
雷公伸手示意阿水别忙了,让他在床沿坐下,缓缓说道:“现在对我们来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兴许是皇上的探子遇到了什么阻力,致使消息一直没有传过来。你别忘了,在京城还有个四王爷,我想木爷那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阿水听毕,想起那个素未蒙面却在木爷口中无所不能的四王爷,略微放心地点了点头,眉头却依然轻蹙。
这段时间,他脸上已经罕有笑容,连他自己也未察觉出这细微的变化。
“阿水……”雷公轻轻低唤,原本清明的眼神因为这段日子的磨砺而变得浑浊。
“嗯,爹,您想说什么?”
阿水坐在床沿的身子又往里凑了凑,他伸手握住爹的手,爹真的老了,他的手已经开始干枯褶皱。
“好孩子,爹知道你重感情。可是现在云儿也嫁人了,你真的打算孤苦一生?”
雷公不由得叹了口气,阿水的秉性他是知道的,可是,哪个当爹的不为孩子的终生幸福操心啊。
“爹,我知道您心疼我,可是宁家还有姨娘的两个弟弟,宁家的香火也有人维继。爹,我已在木爷座前发了誓,此生辜负云儿,定终生不娶。爹,孩儿求您成全。”阿水说着,就要跪到地上。
雷公赶紧拉住儿子,仰天长叹道:“傻孩子,你知道木爷和云儿是不会怪你的。”
阿水惨然一笑,肃然道:“爹,我知道木爷不会怪我,云儿不会怪我,您也不会怪我,但如果我违背了誓言,是无法原谅我自己的。”
稍微一顿,阿水接着说道:“爹,好男儿志在四方。从今往后我就是闲云野鹤一般,岂不是乐得逍遥自在,没有羁绊?!”
雷公听罢,只觉得更加凄然,但他知道再也劝不动阿水,只得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回吧,爹想休息了。”
阿水只好小心地熄了爹房里的烛火,嘱咐外房的管家小心看护后,才回到自己的小屋。
打开潮湿的被褥,一股阴冷的腐味袭上。
倘若从没有那道圣旨,他、云儿、木爷和爹现在会是怎样幸福地生活着呢?
阿水仰躺在床上,遥看着皓月当空,久久不能成眠。
迷糊中,阿水梦见自己莫名地被牛头马面拉进地府,那里正一片水深火热。
然后他越来越热,越来越热,逐渐喘不过气来。
突然,一股刺鼻的浓烟冲进口鼻,阿水被猛然呛醒。
此时屋内已是浓烟弥漫,黑暗中,竟有冰凉的利刃抵在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