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茫》梅飞燕舞

11、风云变幻，龙游浅底（4）

　　只见那双美目微微低垂，露出嫣红的粉颊，阿水突然醒觉自己的失礼，连忙作揖道：“请恕在下无礼，宁水绝非有意冒犯姑娘。只是你的眼睛，实在太像我的一位故人。”
　　少女若有所思地抬头，却发现他嘴上道歉，目光却一直锁住自己的眼睛，丝毫没有移开半寸。
　　那少女的美目倏忽一眨，那张脸顿时生动起来。
　　“宁水？嗯，很有意思的名字。看来那位故人定是位美丽的姐姐，才让你如此魂牵梦萦。”
　　见阿水没有回话，那少女径直说了下去：“看样子你应该比我大个两三岁，宁水，宁水……”少女喃喃念叨，突然调皮地一笑：“从现在起，我就叫你水哥哥好吗？”
　　蜀地女子的直接和热情让阿水不由得一震。
　　水哥哥，水哥哥……心底尘封已久的记忆又潮涌而出。
　　云儿，阿水在心底默默轻唤。
　　少女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木屋，“我叫钟小鱼，喏，你瞧，我家就在那边。我爹是砍柴的钟叔。”
　　阿水了然地笑，原来是钟叔家的丫头，他白天还帮钟叔将柴禾送到镇上来着。闲谈中知道他有个宝贝闺女，没想到竟在这儿碰到。
　　“你见过我爹了？”少女的精明让阿水一惊。
　　小鱼瞥见他的神情，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别怕，我不是什么大仙，刚才说我爹的时候看见你笑了，我就猜到你们已经见过了。走，水哥哥，到我家坐坐去。”
　　小鱼很自然地说道，仿佛他们已经熟识很久。
　　也不等阿水作答，娇小的身影便没入草丛，忽隐忽现，阿水赶紧跟在其后，生怕丢了那双眼睛。
　　不一会儿就到了木屋。
　　钟叔正在院子里劈柴，身上仅有的汗巾早已全部湿透。看见阿水，连忙放下斧子，迎了上去。
　　“是阿水啊，快来坐着。小鱼，斟壶好茶。”
　　“爹，就咱们这乡下，还能有什么好茶啊，别让水哥哥笑话。”小鱼一边说一边朝阿水吐了下舌头，悄然一笑转身进了屋。
　　钟叔对着阿水无奈地摊手笑了笑，招呼阿水坐下。
　　不一会儿，小鱼从里屋出来，手中多了一个茶盘。
　　“水哥哥，喜欢浓茶还是清茶？”小鱼细心地询问。
　　“清茶吧。”阿水悠悠地说，云儿喜欢竹叶青，也是因为喜欢茶的清新淡雅。
　　茶杯一点点斟满，原本卷曲的茶叶在水里逐渐伸展开来，铺散成一片片的碧叶，上下沉浮。空气中飘散着怡人的茶香，阿水不由的感叹道“真是好茶”。
　　“水哥哥，这可是我爹的宝贝，轻易是喝不着的。”小鱼冲爹努了努嘴。
　　钟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阿水，今天的事儿正想谢谢你呢。”
　　阿水忙道：“钟叔，您别客气，早知道您那么见外，我就不该来叨扰了。”
　　钟叔闻言，爽朗地摆了摆手：“好，好，我不说了，不过你以后可得常来钟叔这里坐坐。”
　　阿水点了点头，一抬首，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眸。
　　回到城门外的家，雷公从屋里走了出来，递给阿水一页信笺：“木爷来信了。”
　　阿水赶忙展信抚读，寥寥数笔，却盛满了无限的希望：“雷公，皇恩浩荡，另有转机。静候佳音。”
　　阿水小心折好手中的信，转身进屋，就着雷公刚点燃的烛火点燃了信笺，看着烛光里的字迹灰飞湮灭。
　　“爹，现在我们得更加提防，这件事再也不能牵连更多的人了，尤其是木爷。”
　　日子如水地滑过，阿水一如既往地劳作，有时帮钟叔背柴进城，然后在回来的路上顺道去他家里坐坐。
　　这段日子，整个蜀地乃至整个宁家只有雷公和阿水知道木爷的来信。
　　父子俩表面上镇定自若，但阿水知道爹和他一样紧张。等待是最煎熬人心的事情，他们现在正站在一个岔路口，暗地里风起云涌，荆棘密布，迈出的每一步都很关键，向前一步可能是天堂，也可能是地狱。
　　只有在钟叔家里，看见那双深潭似的眼睛，阿水的心才能获得暂时的宁静。他沉溺于那双眼睛带来的恬静舒适，很多时候，只是那么坐着，看着这双眼睛，他也觉得别无所求了。
　　眼睛的主人总是回以他调皮的笑容。当它弯成月牙般的弧度时，阿水意识到这不是云儿的眼睛。
　　云儿的眼睛笑起来像清晨的霜露，带着微醺的夜色，在日出的第一道曙光中悠然绽放。而这双眼睛更像雨后的彩虹，明净亮丽，直直地照进他灰霾的心里，带给他温暖的悸动。
　　“水哥哥，你好像有心事。”小鱼一边为他斟茶，一边佯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阿水看着杯中翻滚的茶叶，想来什么事都瞒不过这双眼睛。
　　他缓缓开口：“是有一件事压在我心里，但为了你和你爹，我也不能告诉你。况且，这件事关乎到那些需要我用生命保护的人。”
　　小鱼静静地看向一旁砍柴的钟叔，用他听不见的声音说道：“水哥哥，小时候，我娘嫌家里穷，扔下我和我爹跟别人跑了。我爹怕后娘会欺负我，所以一直没有续弦。水哥哥，是我爹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拉扯带大，他就是我以命相护的人。我能体会你的感受。”
　　阿水起身，端起茶杯，与小鱼面向而立，“我们是不是要以茶代酒，为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干一杯？”
　　小鱼粲然一笑，端起自己的那碗茶与阿水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水哥哥，我想听你吹笛好吗？”
　　空旷的小院里，扬起轻柔的笛声，不久，传来少女的低吟浅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