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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疑似故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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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不惊奇的事情,屋中坐着的一干众人可是惊奇的很。目光愕然的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大堂门口的方才出声的人。
只见他沉步向堂中走来,相貌清淡,可双眸却熠熠生辉。一袭素陵白袍,足履云锦弥靴,身量沉毅,气度卓尔。手中紫檀折扇轻挥间,无限风资恣意拢于袖中倾然一现。与他一同走进来的还有一位青衣男子,儒雅俊逸,翩翩淡然,眸中似含一丝温润的笑意。
青衣男子进门便朝郭怀旻拱了拱手:“郭老爷多日不见,可还好?”
郭怀旻在一瞬间的惊诧过后,连忙起身面朝来人拱了拱手,语气甚为客气:“一切都好,穆茸公子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啊”。
穆茸仍是温润的笑道:“哪里,哪里,郭老爷客气了。”又故作惊讶的道:“今日郭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的一众奴仆都不见了踪影?连管家似乎都没在。”
郭怀旻尴尬笑笑,出言道:“只是去办一桩事了,无碍,并不是什么大事。”又转眼看着白衣,出声相问:“这位公子是?”
白衣走到木叶身旁停下,并未直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伸手搂过木叶的纤腰缓缓将她扶起,声音似带着一丝笑意,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音量道:“你倒是会找借口”。
当白衣的手抚上她腰际时,木叶身子一僵,本能性的想躲闪,却也并未躲的开,男子似乎很有些力气,看似是将她扶起,实际上她是被硬拖起来的,可这白衣还能那么云淡风轻的在她耳边说笑,木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觉得今日还得再栽上一回。她想不通为何每回碰到他总没好事,但直觉告诉她此人只可避而远之不能深交。可她并未告诉他自己的居处,他是如何找来的?他今早说要送她回来时,她就婉拒了他,连姓名也未曾透露。又想着本身他的耳目众多要打探她的家世也并非难事,又或许他此番前来本不是因为她只是自己想多了?那他现在这么对自己又有什么用意?
木叶不禁疑惑的相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来做什么?”
白衣略默了会儿道:“大概……从你说遇到兔子时”,又一本正经看着她:“至于我为何而来,你觉得还需要我明说?”木叶怔愣了一瞬,只听得周围一片吸气声,木叶心头一紧,刚打算推开环在她腰间的手,而白衣已放开了她。
仍是手持折扇一幅对何时都漠不关心的模样。淡淡的朝郭怀旻点了点头,声音仍是清淡:“凌易”。
郭怀旻见了刚才那一幕,本有丝愠色。但见白衣气度不凡又无丝毫的痞性,想到他进门时的那句话,心中一沉,觉得定是有什么木叶对他作了隐瞒。又听得白衣自称凌易,觉得更是惊讶,闻说凌易阁主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喜性饱览山水游历四方,今次竟是亲自登门造访,心中竟没了谱,也不知到底是为何事。面上淡淡笑道:“凌易阁主常年在外,今日能见上一面,倒是难得啊。”
凌易看着他平静的道:“的确是难得”。
郭怀旻一愣,木叶倒是淡定的很,似是早已知晓他的为人。穆茸清咳了一声,笑道:“凌易的意思是这见面是相互的事,郭老爷既觉得难得,他也的确是认为难得。”
凌易瞥了他一眼:“你这么急急的解释,是因为你觉得郭老爷听不出我话里的意思?”
穆茸看着郭老爷仍是带着笑意:“郭老爷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可以隐晦的话明言了,可以明言的话却隐晦了,总觉得不大妥当。”
木叶听了这番话算是有几分明白,穆茸的意思是他们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商,算是隐晦的事不好明里讲,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说不大妥当,暗示他父亲将屋中的一群环肥燕瘦给撤了。又想到凌易方才对她讲的那句话,心中一惊,难道是关于她的事?
显然郭怀旻也肯定是听出来了,对大夫人使了个眼色,又朝伺候在两旁的奴仆道:“看茶”。
大夫人会意,朝在座的众女子道:“老爷会见贵客,不便打扰,咱们还是先行下去吧。”朝凌、穆二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眼光扫向木叶时,狠狠瞪了她一眼,木叶却是淡然的回以一笑,大夫人一愣,旋即心中的怒意更甚,想着总有一日要将她彻底收拾了。面上倒也平和的领着一众看热闹还未看上劲的闲坐着的各位离开了前堂。
在郭歆走到门口时,倏然转过头若有所思的看了木叶一眼,继而随着众人离去。
木叶站在正堂中央,看她爹伸手朝凌易与穆茸作了个“请”的手势,穆茸已在堂前左侧找了个座位悠闲的坐下,脸上似乎总挂着一丝风轻云淡的笑意。侍仆已收拾妥当上了茶盏。郭怀旻手一挥,站定侍仆全都退了出去。
凌易本与木叶站一处,转身朝穆茸旁的座位走去,才走上一步,就听得身后的女子开口:“凌公子”,脚步便生生定住了。
木叶语气平静的道:“不管木叶是女子还是男子,在木叶心中一直都是将凌公子当作朋友,既是朋友,有什么误会也就不必太记挂在心上,若让凌公子有负疚感,木叶心中亦不会好过的,还望凌公子好好斟酌斟酌。”说着转身本打算离去,脚步却未踏出去分毫。因左手被拽住,隔着衣袖都能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热度,木叶淡淡的转过身看着他:“不知凌公子还有何事?”
凌易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仍是清冷若细听可辩出几分认真:“若我说,我没有负疚感呢?”
木叶心中突的一颤,她万没料到凌易会如此发问,刚说那番话不过是提醒凌易他俩的关系,告诫他切不可在她父亲面前提起昨晚的事。她自不会相信凌易是看上她了,因她以为他昨日还在为闫纯伤情,断不可能一晚上就转变了心意,难道是为了戏弄她?因为她昨晚劝解他放了他最爱的女子,今日他后悔了,于是对自己生了怨恚?木叶觉得这点倒有几分可信,突的心中又是一颤,伸出右手将凌易握住她衣袖的手缓缓推开,面上倒还从容淡定看着凌易道:“你没有,可我有”。
凌易眸色似闪过一丝复杂,木叶不及多想,转身便又打算离去,可脚步又未踏出分毫。一声威严的“站住”,教她不敢迈开一步,转身不明所以的看着正坐主位上的她父亲。
郭怀旻本就怀疑她和凌易有丝不同寻常,方才见了他俩这么一出,不禁大惊失色,自己这个不大出德的女儿和凌易的关系何止是不寻常,似乎还是莫逆之友呢,而自己却完全不知情,顿时心中膨胀出一股怒火,她一个女子和一个陌生男子交好,先生教她“玉德经”中的女训算是白教了。又转念一想,难道说她昨晚碰到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凌易?
郭怀旻面若寒霜的看着木叶厉声道:“你将昨晚的事说清楚,为什么凌阁主会知道你住宿的地方?你和凌阁主又是如何相识的。”
木叶垂着眼帘,想着她爹既是如此相问,想必也猜到了几分,抬头缓缓道:“事情的始末我已向父亲交代了,只是留我一宿的人” 眼角余光瞥见凌易,见他并未看向自己,似是略有所思。接着道:“是凌公子,我们……也是昨晚相识的”。
郭怀旻似是还不敢相信,眼光看向凌易:“凌阁主,可有此事?”
凌易拢了拢手中的折扇,淡淡的瞥了木叶一眼,旋即看着郭怀旻道:“没错”。又不紧不慢的道:“只是”
木叶心中一咯噔,只听得郭怀旻疑惑的问道:“只是什么?”
凌易眼角似含一丝浅笑,看着木叶缓缓道:“只是昨晚,我与令嗳已有了同塌之谊,今日前来便是为了我俩的亲事。”
郭怀旻腾地一声从座位上起身,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二人:“什么?”
穆茸明知他要提及这件事,听到他这么一说还是震了一震,面上仍是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不动声色的品着茶。
木叶心中一片慌乱,强作镇定的看着凌易勉强一笑:“凌公子所讲的同榻之谊是我与凌公子同坐榻上谈论事宜,亲事指的是……凌公子喜爱动物,也有一只彩羽画眉,与我家的那只正好般配,于是我就擅自做主将两只画眉结了亲。”
十分真诚的期待的看着凌易:“凌公子,是也不是?”她本是想让他微微顾念一丝他俩的情谊,就别再耍她了。后来她才想起她俩本就无甚交情。
凌易看着她淡淡“嗯”了一声,木叶才松一口气,又听他缓缓道:“你昨晚在榻上同我说的那些话,也可以谈得上是事宜,只是不及义礼,只关风月。至于亲事,你确实也同我提过画眉这一桩。”说着又淡然的从袖中取出一物什,握在右手中接着道:“你还说,这玫玉佩是你最为珍惜的,你将它转送给我,便足以表明你的一番心意”。
木叶看到他手中的玉佩,大惊,失声道:“玉佩怎会在你那”。旋即明白,愤怒的咬牙切齿的手指捏的嘎嘣直响:“你昨晚替我换衣服还顺手偷……”声音蓦然止住,惶惶不安的望向她父亲,她爹那模样真不虚了怒发冲冠一词,若眼神可以杀人,她老爹足以在一瞬间将她剁成八段。木叶心道,完了,解释解释该如何解释,果然到最后她还是栽了,只要是与凌易沾边的事她就从来讨不得好。
这么个时候她真想将身旁这位总喜欢挑事而面上又很坦然的恶主痛扁一顿,可她能力有限,定然是做不到的。也想赤口白舌将他臭骂一顿,这点她做得到,可这样不痛不痒的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妨害?若此事被传开,她这个恶名昭彰的泼妇名头是坐定了,也许这正是他希望的,害自己声誉扫地才足以纾解他心头的怨恚罢。看来今日不认栽是不行的了,冲动劲过了还是需要理智来维衡。
深深吐纳了两口难平的恶气,看着她老爹拿着鸡毛掸子急急的向她走来,气急败坏的道:“为父今日若不好好教训你,你便不知何谓寡廉鲜耻。”
木叶闭上了眼,身子依旧秀挺,面色淡然,眉头都未蹙一蹙。想着既是躲不过,再畏首畏尾也还是躲不过,或许在穆茸面前装装柔弱他也还能卖她几分面子,出言帮她一帮,只是她向来都不屑做这等事。
一阵厉风扑面而来,似乎就在下一瞬掸子就要招呼在她身上。可她等了一瞬,又等了一瞬,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未出现。
反倒是一个淡然的声音响起:“昨晚之事,失分存的人是我。”木叶闻言一怔,慢慢睁开眼,便看到离肩头几寸远横着一把紫檀折扇,折扇之上挡住的便是她爹手中握着的鸡毛掸子。
因着这么个架势,木叶看不见说话人的脸,只看得到持扇人的骨骼分明修长的手指。这一瞬郭怀旻已扬手扔了鸡毛掸子,眸中怒意已渐渐消散,似被一种深深地无奈所取代。木叶看着郭怀旻的这幅模样,不禁有几分心疼,似乎她自来起就没少让这位父亲操心,扔下的烂摊子一堆赶似一堆,以前的木叶定不会这样的吧。思虑间,只听得郭怀旻叹着气问道:“你既已作了决定,为何还要瞒着爹?”
木叶深觉这样的事若产生了误会,便只能让它误会下去,怎么解释也不会通。至于决定,那只是凌易的决定。她原以为他只是想让自己悔一悔清誉,受一受皮肉之苦,现在看来却都不是。真心想娶她?除非是他今日醉了酒说的做的全都是虚的。瞥了瞥身旁的凌易,气定神闲,心如止水的模样,哪有半分醉酒人的样子?可见他还是想整她?瞒着的事,与她父亲心中想的本就不是同一桩,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忽听得一直未出声的穆茸声音似有几分慵懒的道:“许是因郭老爷认定的准女婿是韩堙,她是怕您一时难以接受,决定日后另寻时机跟您提起”。
木叶心道,果然是生意场上一路滚过来的人,事无巨细知根知底,什么八卦事都晓得,她与韩堙的事她父亲还未来得及拟上婚庆请帖,他就已经知道了,只是这“接受”与“提起”木叶觉得纯属扯淡。不经意看了眼斜倚在椅上的穆茸,恰好正对上他那一双含笑的眸子,那笑意似乎就在告诉她:“不用感激我帮你圆了场,咱们日后可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也就甭客气了。”木叶一愣,便失去了说话的先机。
怔然间她父亲又开了口:“凌公子何不在寒昭阁居住,怎会在清平村置了房舍?”
木叶听清这个问题,觉得还真不好掰。本是想看凌易如何掰下去,却不想刚一侧头正好对上他那双漆亮的眸子。那一眼不似平常的淡然,而是眸中添了几分沧桑的笑意,好像是历经切肤之痛后的大彻大悟,她不知道当时他为何要那样看她,但那一眼看着坦然又令人痛心,不经意竟也烙在了她的心头上。
凌易的声音幽幽传来,不若平时沉稳,似有几分飘渺:“清平村附近有一片清泽湖,多年未去了,怀念一个故人罢。”
木叶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明明是瞎编的鬼话他还能这么逼真传神的好像身临其境的演绎出来,连语气似乎也是真情流露不掺半分假。可明知是假她的心中竟也弥漫着一股不去哀伤,那声“故人“令她动容,更令她感到惋惜,她脑中突然延出了一个很荒谬的想法,那便是问他一句“那故人现在如何了?”只是残存的理智将她拉回现实,若真问出口倒也还真是荒谬得可笑吧。
清泽湖?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那不是木叶每年常去的地方么?有没有可能那只玉扳指与他相关?但这个念头只是在脑中过了一过便烟消云散了,因她想到若真是如此,他俩算是旧相识,起初便不会对她那样刻薄,理该对她留点情分,至少也不该像这般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