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节 萧旭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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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接着便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朗遥一个人过了一个星期。
每日傍晚，都吃了楼下小馆的盖浇饭，在那之后跑去楼顶看着大城的天和月，十几分钟，或者一两个小时。想到自此后的日子，便又还要返回到人群里。习惯久了，他对此前的独自生活便越是依依不舍。
学习语言的地方处在东区繁华地段的写字楼里，从屋子里出来走十分钟进入地铁站，坐内环线经过五站下来，正对北方的褐黄色方形建筑既是。
大城的人对方位格外的清楚，如果这里一夜间变成了森林，他们也能知道在早上太阳从哪里升起，晚上回家要往何处去。前两天朗遥上下地铁前都有向看上去面目慈祥的老人问路，同时也买了他们的地图。第三天只迟到了五分钟，之后就顺利了。
第一次看见同学们时，也不知缘何，所有人都是怯生生躲在一边。互相能说话的只有两三个，也还是同城一起过来的。这自然就是相识。朗遥的城市只他一人，别人看，他又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他选择坐在靠墙的倒数第三排，不至于完全的让自己孤立起来，后面空空荡荡的地方也让他觉得心安。
人不多，作为一期里选择同一个国家的人，十二三个也算刚好。在推门进来的前一秒，他的心里甚至还有所期待。要说期待什幺，他却不是清楚明了的知道。直说感觉的话，就仿佛在节日里收到礼盒的孩子，也不知道寄件人是谁，里面究竟为何物，就是那幺单纯的期待着。
朗遥就是这幺个心理。
可现在知道了，十二三个各式各样的人，年龄上不相差多少，目的也是同样。不用多少时间，那种有些兴奋的期待感便烟消云散了。起初，表现出活跃性格的人只有三四个，但也没有主动来与他寒暄的。他发觉有人看他，可那种看怎么都觉得是一种打探。打探他的品行，打探他的外貌，打探他又怎么去打探对方。
朗遥坐着的时候，身体靠在右边的墙壁上，冰凉凉的温度可以让他镇定。左手的凳子上松松垮垮的放上自己的双肩书包。防御的像是作战的碉堡。
也就是这么个样子。
虽是这样，朗遥还是多多少少的注意着某几个人。或许用“注意”这个词过于严重，他的动作行为也没有那么符合“注意”在字典里的解释。那我们只好把它的意义弱化来看。
其中之一，是朗遥前座的一个男生。年纪相仿，但在身材上却要比朗遥小个几号。不客气的说，是带给人一种孱弱气质的视觉。课间朗遥待对方偏转身体目光足以涉及到自己时，点头对其微笑了一下，说了“你好”。对方听到之后脑袋有一下极为不明显的回转，可踟蹰了一下，接着不太自然的点头示意。朗遥觉得有些放心，主动权落在自己手里。
两人互相告知了彼此的姓名，也是朗遥先说。
“朗遥。”
“嗯。”对方避开朗遥的目光，“萧旭。”
外国人教学，热衷于分组学习是必不可少的。老师是来自委内瑞拉的五十岁开外的瘦小男人，不过体内所蕴含的激情远胜于坐着的年轻人们。所有人两三人为一组，分配也就以地理位置上的就近原则为主导。
正常情况下，前座的萧旭斜过身子和朗遥形成个对话的夹角即可。两人为伴在教室最后，有时老师会从前面走过来，拉过椅子细细听着，或者在气氛活跃不起来的时候，口型夸张的说出一两句话要两人跟着复述。三个人总会嗤嗤的笑，继而老师站起来，对两人用中文说一句“继续加油”。
萧旭的性格与外表意外的相匹配，朗遥这么认为。起初还对此略有担心，以为这人熟悉之后会给自己什幺不可与之为伍的分歧感，可是等了一个礼拜，依旧波澜不惊。
“你话真的不多？”萧旭问朗遥。两人相识一周后开始同食同行。
“嗯，就是这样。”朗遥直视了萧旭说。
“这样挺好的。”
“好幺？你也这样？。”
“我？熟了就好些。”
“两人到熟悉的程度在你那里需要多久的时间？”
“这个我可说不好。首先因为之前真正意义上作为‘熟悉’的人并不多，五个手指便可以数的过来。很清楚。大多数也都是凭借‘眼缘’。”萧旭顿一下，抬起眼皮再盯住朗遥。“眼缘这东西你应该是相信的吧。”
“当然，深信不疑。我也是它的其中一员呢。”朗遥笑笑。
“学生或者小孩子对人的识别能力怎样讲都是很低能的。到此为止我也都只是慢慢地与人相处一些时间后渐渐清晰起来，但这种时期非常难过。有时候眼缘很强烈，总渴望去很快的渗透对方，剥了两人的伪装一睹为快，甚至连伪装都想要看看是怎么粘贴上去的。我会以为对方的想法和我一样，我会这么深深的认为，但你知道，很多情况下会被吓坏。‘这人是没有经历幺？’‘他想要干什么？’‘傻瓜幺？真是傻瓜。’这样子的话便开始络绎不绝。不让自己听到还好，不然就要开始思考了。”
“会想很多吧？”朗遥问。
“而且很难过，感觉上孤独厌世的情绪都会一夜一夜的累积起来，第二天开始就会没有任何努力的心思。这样的我偶尔被别人发现，不管是谁，都会气愤得很。看着我的样子他们的脸都会气歪，然后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的脑袋，再下去会盯住我的心脏部位。一旦我发现对方出现如此动作，我就会立马知道接下去的事情。”
“什么事情？”
“劈头盖脸的痛骂。”
朗遥抿下嘴角，连带着左眼角也向下微微耷拉着。他说想象不出萧旭那副委屈的样子，构思起来与外貌不相匹配。
“有意愿来进行这种事情的人也不超过五根手指的数量，样貌和个性与‘熟悉’的人们也出奇的吻合。这两者在某个时刻交汇了，一种过渡成另一种的角色，做的过程天衣无缝。时间上就没法仔细计算出来，换种说法，就是完成的那一点我是确定不了的。即使暗地里到达了也不会发出‘叮’的那种提示音，接着自顾自地就进行下一阶段。我把我自己放在里面，某一天和对方说起时——这时候肯定是已经确立关系了的——对方总是会出乎意料的提出某件事情，让我回想，然后说出那时候他的感觉。”
“对方是有记忆的？”
萧旭撇下嘴摇摇头。
“也不好说是记忆什么的固定类型。‘那时我就觉得我们已经彼此依靠了吧。’‘嗯，就是他了。就是这样的朋友。’这话会告诉给我。我是很不喜欢别人没来由的给我什么惊喜，令我措手不及，话也说不顺溜了。他们记得那一点是在哪里，有准确的人物时间地点，还会描述心理活动。可我却的的确确什么也想不起来。揍我一顿也好，打到致使丢失了什么重要的物件，让它离开我身边，总得有个凹陷下去的地方才好吧。本来就是愚钝的人，回忆漂流平缓的好像内流河一样，实属是不易的事。”
“提个问题好幺？”朗遥问，萧旭点头同意。“你是乐于别人猜中自己的内心吧？但也不说出来，然后在不期之时送给你最想要的。”
“你讲的这还是惊喜。我同样不喜欢。”
此时同学们从门外走进来，后面跟着老师端着一杯咖啡。Douglas朝着朗遥和萧旭的后方扫了一眼，目光停在手指尖转着铅笔的朗遥身上。萧旭转回来身子，拿起之前买的饮料喝了几口，盖起来放好。
“相似的人因为需要互相了解才相似的吧。”萧旭喃喃。
以此作为一幅画面来看，可算得上是迥异。其它的人好像知道这两位是要演什幺静谧的文艺剧似的，也没有愣头愣脑的去刻意打扰。在同个屋子里，就这幺的营造了两个空间，包括了颜色、气味、形状在内的那些氛围，都是大相径庭。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节 萧旭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