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七节 分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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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半，朗遥走进另个房间，已经是挤满了人的空间，虽然是固定的人数，可一下子充溢在一起似乎数量在眼里暴涨了很多似的。杨强站在门边，旁边紧挨着孟世然，两人不停的在交头接耳。穿越人群，俞玥站在森哥的床头招手，朗遥踟蹰一下，从几个人身边挨个挤过去。
议题定然是房的分配，这没任何掖藏的必要。森哥拿出两张自绘房间格局的白纸，铺在中间桌子上，十多个脑袋齐刷刷在上聚在一起，光线顿时看不那么清楚了。
“左面的公寓是三室一厅，挤挤能住四五个人。右面的是个casa。Casa知道吧？”几个人点点头，但应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独门独院的那种，有点像四合院的感觉。这也能住五个人，房间小点儿但是一人一间。有公用的厨房和卫生间，也有个小院子，做什么都方便。”
“那就是所有人都能解决了？”张蓉抬头问。
“基本上是的。出门在外，条件上肯定不是很好。但现在看，怎样大家都有个去处。办到这点我就已经阿弥陀佛了。”森哥说着看了眼对面，顷刻又转向别处，“只是不知道其它人还有没有什么想法。”
对面的人是雷柯，和Alina——比起中文名她更喜欢这五个字母——两人都是广东人，讲起普通话来着实不伦不类，因此平日里与他人并无太大瓜葛。关系，更象是旅途中巧遇在同个旅店房间的游客。
“始皇只记得‘书同文’，却忘了‘语同音’。”
某时俞玥提及此事，她总笑说粤语要男人讲起来觉得太过阴柔，一个个字眼含在嘴里缠缠绵绵个不停。
“我和Victor请Lydia为我们找，那种出租给，外国留学生房间的，当地人家。”Alina换口气，“这样就可以更多机会，和当地人说话，可以快一点提高口语的能力。”
“啊，这样子啊。”森哥点点头。又向雷柯确定意见，得到肯定答复。“那么，现在就只剩我们这些人来分配怎么住的事情了。”
俞玥用手肘去碰了碰朗遥，示意让他低下些脑袋。女生的嘴唇凑近朗遥的耳朵。
“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什么声音？”
“拨拉算盘珠子的声音，劈里啪啦的。”
“打算盘？哪里？”
俞玥眼角笑笑，又扫了一圈周围，“你身边啊，没听到？好大的一片。”
朗遥呆滞片刻，兀自抽了口气，然后挺起脑袋。他向后靠在铁质床架上，右手两指下意识的去掐按左手虎口，手掌至小臂沿上开始紧蹙地疼痛。
将近十一点，朗遥回到自己的宿舍。手里有俞玥赠送的四个青桔，和借予萧旭的暖水袋。朗遥拔出暖水瓶的木塞，清亮的“砰”一声，惊动萧旭，似是醒来一般睁开眼睛。
“结束了？”萧旭问。
“嗯，结束了。就是一件事，而且各自都已经想好了答案，说出来就是。”
“原来没我想象的复杂。”
“你想会怎样？”朗遥小心翼翼将热水注入胶皮袋子里。
“我以为会明争暗斗一番，然后血流成河。”
“战况倒没那么激烈。不过，我听见了许多算盘珠子声音。”
“算盘，声音？”
朗遥搁回暖水瓶，塞紧了水袋倒了倒，确定了半夜不会有水从上铺滴答下来后，便把褪了裤子坏笑样子的蜡笔小新造型的水袋递给萧旭，令他隔了一层衣服敷在肚子上。
“没什么，那个东西不说也罢。”
萧旭把暖水袋塞在手织藏青色毛衣——朗遥一度称赞萧旭奶奶的技法了得，那毛衣煞是好看——下面，看上去像个怀胎四月的小母亲。他盘腿坐起来后背紧贴在墙上，朗遥看见，随手扔过去个垫子，说墙里面可没有灌上热水。
“不过我们还得在这多住个两星期。”朗遥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森哥说那个casa要粉刷一遍，需耗些时候。”
“都有谁一起住？”
“讲真的，我觉得还不是很确定的答案。你，我，杨强，孟世然，这没问题吧？”
萧旭没看着朗遥，可是头还是点了点。
“俞玥说她有意也在一起，但还是要和林嫤懿再商量一下。”
“林嫤懿想去公寓？”
“我也不清楚，她今天没怎么说话。”
“你觉得怎样？”萧旭问朗遥。
“哪方面？”
“人员搭配上。”
“毫无意见。我觉得很好。”朗遥点点头说。
“不会不自在？”
“没有。我觉得很好。”
“那就好。”
“你呢？”朗遥反问。
萧旭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弯起一条腿，膝盖抵在下巴上。目光望向朗遥的方向，可在意的却是桌边的四个青桔。朗遥问他吃么，萧旭微微摇头，嘴唇轻动着说话。
“我想我需要决定一件事情，在这一段时间里。森哥说要退后两周，这正是个契机。”
“听上去很重要。和我有些关系么？”朗遥问。
“不，这完全是我自己的问题，所以得要我一个人好好思考。”萧旭目光移置朗遥身上，“虽然我不太想这么说，你听了的话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今天又一次谢谢你。”
“果然，是不愿意听！”
“原谅我，这实在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那么，我可不可以把它当成是命里的坎坷。是让我成大事前的劳累体肤？”
萧旭微笑稍稍欠了身子，轻吐了句“不胜荣幸”。
之前在地铁车厢里的“周末动物园”约定不知何故推后了一周。俞玥只过来征求了可不可以，没有明说原因。朗遥没有意见，萧旭更是满口应着没关系。
朗遥走去把宿舍的铁门关起来。走廊里人们来来回回的走动声，夹杂了异样的声调。杨强也不在屋里，或者说周末时呆在屋里的人没有几个。萧旭抱怨着楼下的公共休息室里嘈杂不堪，在今天上网又是无望。
“也不想出去？”朗遥站在窗边，“今天天气不错的。”
“要是出去，有去处么？”
“去处……先定个大方向。”朗遥说。
“我没什么想法，就是不想走的太远。连车都不用坐最好。”
“不用坐车的地方。”朗遥看着墙上的钟表边走动边思考着。
“其实也不用勉强。你想出去么？”萧旭问。
“对了，那个附近的feria你是不是还没去过。”朗遥说。
“附近的？有吗？”
朗遥点头说有，俞玥告诉过他，离旅馆也不远，几条街的距离。因着这个区是个老城区，所以这个feria上卖的东西也较为考究。
“古董的真假我肯定看不出来。不过比起上次那个小镇上的，应该有品位的多。也不是量产的杂货。”
朗遥跟着说用不了多少时间，当是散散步也好。萧旭想了想，表示同意。两人各自换了衣服，归置了下床铺上闲散的东西。萧旭取了钱包和钥匙，锁门走出旅馆。
“好像是右边走过两条街，能看到一个小公园。”
“其实今天你是有些失望的吧？”萧旭说道。他走在朗遥右边。“没去成动物园。”
“怎么这么说？”
“早上你起来的要比平时早，还去隔壁超市买了面包吃早餐。这可是平常都不会有的哟。”
“那是因为昨晚没吃什么，早上醒来也是因为饿的。”朗遥语速平缓，听上去不象是辩解。
“我开玩笑的。别在意。”走到第一条街口，对面的红灯在闪烁。萧旭停下来说，“小玥和其它女生不一样。”
朗遥搔搔手腕，感觉又飞虫停留，抬眼望了望远处，之后才说，“何以见得？”
“她很漂亮。”
“嗯。”
“也很聪明。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萧旭说。红灯消失，绿灯亮起。两人快步通过。
这之间的短短十几秒钟，朗遥突然觉得这段谈话似乎要转去一个不知所谓的方向。感觉上萧旭今天也做了什么准备，当然，绝不有什么坏心眼。也都是闲时才会有心境去琢磨的问题，现在便拿出来了。朗遥淡淡懊悔之前暗自劝说对方做什么散步性质的行动，这可是个太适合谈论问题的行动。
对话停止了一段，直到朗遥看到已经有许多小摊位聚集的公园。绕过大半圈围在外边铁栅栏，两人从低矮的入口处进去。公园的样子，只是简单的在整片草坪里拓展出一些弯弯曲曲的石子小路，间隔几米便生出一棵高大的槐树，越往上枝叶连成一片，郁郁葱葱。摊位接连起摆在道路两旁，过路的人们也都是以松散姿态观瞧。
朗遥停在一家摆着手工石质饰物的摊子前，编着长辫，皮肤深褐色看上去健康的男性摊主在后盘腿坐着，抬头看了眼朗遥，没有说话。
“这里的人好像对这种东西情有独锺。”萧旭站在朗遥斜后方，说话时朗遥的耳朵要随着身体向后靠靠才能听见。
“但做的不是很精细，好像是中学生手工课上的作品。”朗遥回答。
两人又向前走走。经过几家类似的摊位。
“旅店里隔壁房间的一个人就是做这行的。”朗遥说，“那天早上经过他的房间，门没有关，不自觉的望了一眼，地上就是铺着那种麻质的布。满地都是，上面分放着一些完成品。还有凿子刻刀之类的工具，好像是正在收拾，准备摆摊去似的。”
“嗯，你这么一说，我也听到过敲砸的声音。”
“只靠这样也能维生。”朗遥说的是肯定句。
“怎么都是活。不添置新衣，吃住的都要最便宜，也就没什么不可能了。他们应该也不交女朋友什么的吧？”萧旭说。
“找在一起摆摊的同行为什么不行？”
“同行是冤家么，恐怕是抢了互相的生意。”萧旭拨拢一下刘海，“我之前和她在一起也商量过以后有机会要开一家我们自己的店铺。饭馆什么的没兴趣，音响店或者书屋，这种类型的虽说不赚钱，不过两人的兴趣都不约而同的偏向这方面。我说可以整面墙都挂上照片，她的，别人轻易看不到的角落有我们的合影。另一面是整排的，顶到天花板的书架。从早至晚放着她喜欢的音乐，买来咖啡机和冰箱，倚靠卖冷饮和甜点赚得经费。走前她要我来这里找个法国人或者后裔学做正宗的蛋糕，回去时带了最好的作品让她品尝。”
朗遥笑着摇摇头，好像萧旭说的是个十分难得的笑话。朗遥想接着问“那你以后会是顶着白色高帽，浦东或者浦西地区最棒的甜品师”这句话，可到了嘴边，忽的发觉萧旭已经转过身去，现在问出去自然是略带时间差的唐突意味。朗遥叹口气跟了上去。萧旭走近一个牛皮制包类的摊位，女老板探了身子过来，问了句“En que puedo servirle ”萧旭紧紧摇了摇头，退了回来。
“你从没交过女朋友？”萧旭问，不过象是为了把刚刚的紧张情绪搪塞过去。
朗遥口气轻化的答道“没有”，萧旭没有注意听到。朗遥又说了一遍没有。
“理想型是怎样的？”
“安定。”朗遥觉得今天萧旭的很多话他都无法很好理解。
“这东西没必要特意说出来，理所应当都会这么选择。怎么说脑子里都应该有个框架吧。稍稍胖一些会比较可爱，也不要特别聪明的，带些小性子，但是一定要尊敬长辈。诸如此类，都是个范围。这么说，毕竟现在是个现实的社会，并不是人人都有好的心底，出于什么目的也是都有的。想到这我就觉得悲哀。”
“上海体现的很完全吧？”朗遥问。
“算是，不过这是个过程，总会有铺陈开来的时候。说回来，你的框架到底是怎样？”
“男人们聚在一起对此类话题总是滔滔不绝吧。这点倒是和女人别无二致。”
“你了解女人？”萧旭问，眼睛睁大了些，“还是在家和女人接触频繁？”
“没有，家里几乎没有熟悉的女人走动。”
“是么。”萧旭顿了一下，“你还是没回答问题。”
“框架。”朗遥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就是那样，和女人接触的着实不多，只是平常随意的看到些表面现象：喜欢扎堆，但是固定长期的伙伴却不多，比男生更在意外表——不过这点比对起来现在似乎慢慢数量上平均了很多。还有什么？要更耐心一些，这和耐性倒还是有些区别。”
“喜欢的事物也是难以捉摸。”萧旭补充。
“要说真正去罗列出我的喜好，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漂亮，贤淑这些词语都太笼统。况且在不同人眼里的样子也完全不同，着重去看到的地方不一样。”
“那么，只拿俞玥来举例，你能看到什么？你和她说过的话总是比较多吧。相比其它人。”朗遥点头，这一点无可厚非。
“就如你所述啊，漂亮，聪明，心思细腻。”
“再无其它？”萧旭问。
朗遥望了对方一眼，“再无其它。”
萧旭兀自叹了口气，无言以对，随意说了声好吧。
沿着石子小路已经走过了大半个feria上的摊位，绝大部份是诸如金属饰物、民俗画和Mate容器，偶尔出现一两件仿佛具有历史渊源的器物。朗遥看了看，却连其用途也琢磨不清。只好作罢。两人的对话也消失了，从那句“再无其它”以后。朗遥自感内疚，可这是个“最终谁得到满足”的问题。朗遥不愿去无故的评价他人，既不真实了解，也无利害关系。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要如何收场，总不至于说什么“我就喜欢那样的人”，或是“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两样绝不可能出现。如此，便使得萧旭的愿望得不到满足，毕竟主动权掌握在朗遥手里。
沉默良久，两人之间也拉开了些距离。实在难耐，不等无趣摊位一一看完，自公园的后半段便都——准确是萧旭先行朗遥而后尾随——加快了脚步，从进来时的低矮小门走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七节 分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