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红盖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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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紫徽穿过重重叠叠的阿曼花丛，便看到一男一女站在那火艳的花朵下开心地笑着。
是阿青与蔷薇，紫徽刚想过去，不想却站住了。
阿青一袭青色长衫，面目皎洁，一双眉眼清俊，时刻都是温柔款款的模样。蔷薇粉色裙装，黑色长发如瀑布一般落下，只盘了一半起来，笑容明亮欢乐。
真是一派男才女貌的景象。
不知怎么的，紫徽被这个词刺痛了一下，一时竟不敢上前，只躲在花丛后，静静看着。
“原来新娘子真要盖红盖头，我可是第一次见，阿青哥哥，你说红盖头是不是盖住喜欢的人，不让其他人看只有我可以看的意思？”蔷薇虽长了个个子，却还是矮阿青一截，仰起头看阿青，容色动人。
“…..可以这么理解。”阿青看着蔷薇，眼里也尽是笑意，纵容地听着蔷薇扯东扯西地说参加婚礼的事情。
“阿青哥哥，你不知道，玉家的姐姐可美了，晚宴的时候看得我都惊呆啦。”
“那是自然，五洲绝色九分尽落玉家，旁人可分一色已是可喜，”阿青眉眼弯弯， “听说这次有幸娶到玉家大小姐的是明家的二公子？”
“是呀，那位公子生得也很好看，衣服上刺着一只红色的凤凰，华丽得不得了，桌上摆着的，也是平日里难见的山珍海味，真是别提有多好吃了。”蔷薇想到婚礼上的华丽，陶醉道，“这位玉茗姐姐真幸福，要是我婚礼的时候也这么华丽就好了。”
阿青心想，凤凰明氏乃是屠龙先祖，第一任的五洲州主，向来是出了名的喜奢侈，好美食，所用之物皆是世间难寻珍品，又哪里是其他四洲能够相提并论的？
虽是这样，阿青仍是安慰蔷薇道，“紫庄主最疼爱小姐，婚礼自然会是最好的，只是……”
“只是什么？”
阿青有意逗弄小女孩，只闭上眼睛若有所思，过了一会才摇头晃脑道，“只是芳园留春留不住，蔷薇妹妹去一趟凤凰回来，可是看上了哪家的贵公子了？”
蔷薇果然立刻红了脸，别过身子去，却是再不看阿青了。
“怎么？被哥哥说中了？”阿青微微一笑，“是哪家的公子这么幸运？”
蔷薇是他自小看大的，心里早就待她如亲生妹妹一般，虽说有些不自量力，可如果蔷薇看上哪家的公子，他倒是愿意略施绵力，和少爷说说。
毕竟这几年，少爷说的话，是越来越有分量了。
蔷薇低着头，耳根都红了，犹豫片刻，才迟缓问道，“……当真幸运？”
“嗯？”没有听清，阿青仍然勾着浅浅的笑。
“被我看上了，可是真的幸运吗？”仔细看，蔷薇的手指搅着手帕的手指都在颤抖，声音也是不稳的。
阿青一顿，继而笑道，“那是自然，紫氏的……”
话还没说完，就见眼前铺天盖地地落下一抹粉红色，盖在头上，遮住了视线。
那是蔷薇今日带的手帕。
“那…..你可觉得幸运？”小女孩用手帕盖住了他的头，一双小脸已经红透。所幸阿青被手帕盖住，看不到她的窘迫。
阿青站在那里，头上盖着那粉红色的“头盖”，忽而觉得好笑，“小姐…..”
“你你你自己说幸运的！可不许反悔！”蔷薇生怕被拒绝，生生退后了两步。
阿青又是一声轻笑，纤长的五指取下手帕，递交到蔷薇手里，“蔷薇，你我自小青梅竹马，你怕是弄错了。”
“这种事情，如何弄错？”蔷薇虽然害羞，生性却天真浪漫，这种情况仍然鼓足了勇气与他对峙。
“兄妹之情，有别于男女之情，将来，你遇到喜欢的人，自然就会懂了。”阿青轻声细语。
蔷薇望着他温柔的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是被拒绝了，“…..阿青可是有了喜欢的女子？”
不知怎么的，阿青脑海浮现出紫徽那双淡漠的眼睛，黑色瞳孔里，认真看的时候，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幽紫。
阿青连忙摇摇头否认，“没有。”
“那…..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蔷薇说到这里却是说不下去，一跺脚，脸上是快哭出来的表情。
阿青见她难过，刚想出声安慰，蔷薇却是用手帕捂着脸跑了。
阿青望着远远跑走的背影，苦笑一声，一转身，却见阿曼花丛下一抹夺目的紫色。
紫徽一双淡漠的眸子凝神望住他，也不知在花丛下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少爷……”
紫徽却转身走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阿青连忙追上去，跟在他身后，观察着他的神色，没有高兴，也没有特别不高兴，只是神色比起往日更淡漠些。
一时看不出他什么主意，阿青迟疑地问道，“少爷，你……都看到了？”
“嗯。”
阿青一愣，紫徽已经走了两步远，阿青又追上去，“看到了多少？”
紫徽停下来，盯住阿青的眼睛，淡淡反问，“你说呢？”
阿青怔怔望着紫徽，见他一股淡漠的神态，忽然没来由一股火，却仍是强行压下，学着他淡漠的神色，只应了一声，“哦。”
“就这样？”紫徽攥在衣服的拳心握紧，面上的神色却丝毫未变。
“就这样。”阿青温柔地笑笑，“若少爷没什么事，小人就先退下了。”
阿青自小与紫徽长大，很少用下人自称，这样说话已经是很生分了。
紫徽微微一愣，下意识抬手抓住旁边疾驰而去的阿青，慌乱中，捏住了他的手腕。
紫徽自小是练六艺长大的，手劲自然比普通人大些，一时把阿青捏疼了，发出一声惊呼，回头一看，手腕被捏住了。
阿青一时不知该那他怎么办，心里堵塞一般难受，面上却是定定笑着，“少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紫徽抓住他，只是隐约感觉到阿青生气了，抓住人了却不知该说什么。
阿青见他不说话，还是笑笑，“既然少爷没有吩咐，小人便告退了。”
紫徽却还是紧紧抓住他不放，淡漠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怒火，“你当真要如此？”
阿青梗着脖子不说话，脸上带了一种倔强，就连眼神也淡淡的，“自然如此，少爷是少爷，阿青不过是奴才罢了。”
紫徽想到上一刻阿青在蔷薇面前还笑眯眯的样子，对着自己却是这样，不觉眯起了眼睛，继而缓缓松开他，冷笑一声，“既然你想当奴才，我便成全你。”
阿青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在气自己，还是在气紫徽。
蔷薇是小孩子心性，虽告白失败，过两天便也忘了，更不害怕尴尬，这天又寻着借口，兴冲冲来找阿青。
可刚进房间，她便觉气氛十分不对。
阿青站在紫徽身后身后替他摇扇子，目光沉沉，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而紫徽侧卧在榻上，一只手支着下巴，容色淡定地阅读着手里的书籍，见蔷薇走进来，狭长的眼睛往她身上过了一遍。
往日紫徽也这样不咸不淡地看着她，不知怎么的，今天格外地刺骨些。
“兄、兄长……”蔷薇被他可怕的神色吓得说话也颤抖了一下。
“何事？”
“舅舅来了，娘亲喊我来叫你。”蔷薇说完又往阿青那边望了一眼，欲言又止道，“兄长，阿青…..”
“他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时间陪你。”不等蔷薇说完，紫徽就放下手中的书直起了身子，随意挽在脑后的长发落下来，如黑色瀑布散开。
蔷薇还想说什么，紫徽就把书往后一递，阿青立刻上前收了书卷，又递上一块云色的手帕。
紫徽擦了擦手，随意往阿青身上一丢，阿青也神色从容地接过，站回原地，背脊站得笔直。
这一系列行为看得蔷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别的主子和下人这么做倒没什么，可紫徽与阿青做来，就格外诡异。
就阿青平日直呼紫徽名字来看，便知紫徽纵容他到什么程度，更不用提两人同进同出，就连阿青的守夜的床，也在紫徽卧榻的隔壁。
紫徽却没给蔷薇问出来的机会，径直走进了房间，阿青也跟着进去，留下蔷薇一个人站在大厅一脸疑惑。
房间里，阿青为紫徽换上紫色的家服，扣上最后一个扣子，胸前两朵紫黑色的彼岸花交叉，呈现出双剑并横的模样。
这是平水紫氏的家徽。
又把紫徽的长发梳顺，用红色发带，束了一半起来。
阿青做完一切，抬头对上紫徽幽幽的双瞳，雕刻般的五官透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阿青此刻正跪在地上替他整理着衣衫，此刻正是仰视的视角，更是显得紫徽神人般高不可攀。
阿青还想开口，紫徽的目光却淡淡从他身上扫过，抬脚就走了出去。
阿青定定蹲在地上，一时竟然动弹不得，身体如同被冰封一般，就连血液也渐渐寒冷凝固起来。
等直起身子，却见蔷薇站在门口，眼神哀伤地看着他，“阿青哥哥……”
阿青动了动僵硬的膝盖，扶着旁边的梳妆台站直了身子，脸上仍然是笑的，“怎么？”
蔷薇连忙上去扶他摇摇晃晃时刻要摔下来的身子，“当心！”
扶着阿青在旁边的椅子坐下，呆了好一会，蔷薇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阿青哥哥，你和哥哥，是怎么了？”
阿青知道她会问，只苦笑，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转移话题，“你怎么不跟着少爷去看你舅舅？”
“舅舅带了表姐过来，扯着哥哥就不放，明显就是点鸳鸯谱来的，有我什么事儿啊！”刚说完这句话，蔷薇便觉得不对，阿青低头不语，脸色却瞬间苍白得血色尽无，倒像是随时要晕过去一样。
吓得蔷薇连忙给他顺背，“你怎么了阿青哥哥？”
阿青乍一听这个消息，只觉得耳边轰隆隆一阵响，整个人轰得无法动弹，就连指甲陷进拳头里也丝毫没有感觉。
过了半晌，眼睛才渐渐对焦，只能勉力安慰吓坏的蔷薇道，“我没事，许是跪太久了。”
蔷薇半信半疑，阿青也神色寡然，倒像是什么都失去了兴致。
直到蔷薇走了，阿青才从椅子里缓缓站了起来，从容淡定地抱起紫徽刚换下的衣服放进方筒里，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然后他又拿起抹布擦拭镜面，可那镜面原本就是干净的，越擦反而越模糊，阿青又使劲擦了几下，才发现，原来抹布是脏的。
联姻啊…..
阿青愣了愣，视线落在镜面上。
镜子里的人有着惨白的脸，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红盖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