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安团

3、第 3 章

　　两人出了饭馆，继续向北，林子还是那片林子，却是意外的大。
　　毕竟是个半大的孩子，风万里刚刚亲身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不免有些心有余悸：“刚才那些人，是什么人？你的仇人？刚才那句‘碧落之下，黄泉之上，尚有离渊’是什么？暗号么？”
　　沈流云却依旧沉默。
　　风万里却有些忍不住：“我纵然是不后悔跟着你走，但若哪天真死在了他们手上，你也须告诉我是谁杀的我，好让我在阎王面前也有仇可寻呐。”
　　沈流云终是摇了摇头，慢慢道：“他们不会再来了。”
　　这话说得更令人费解了。
　　但沈流云却不再答他。
　　风万里想起那句“后会无期”，有些了然，但更多的还是一头雾水。
　　他们在林子走了几天，还未走出去。白天饿了便吃烙饼配些牛肉，渴了便喝水囊里的水。夜晚就宿在路边的树上。风万里不知沈流云的目的地，只是见到他步伐坚定，似乎一步也不会走错的样子。
　　风万里掰着指头算日子。到了腊月十三，他们出了林子，来到了一座边陲小城。
　　天气越发寒冷，呼啸的北风如刀锋般刮在脸上。
　　沈流云并未再前行，带着风万里落脚在了一座客栈。
　　这样的天气，又是临近年关，客栈的客房紧缺得很，他们只得要了一个带套间的客房，一个睡在外间的卧榻，一个睡在里间的床上。风万里自觉吃穿用度都是沈流云花的钱，便主动请缨睡在外间，沈流云也不推辞。
　　只是沈流云在这似乎有许多事要做，每日早出而晚归，有时连包袱也带着。
　　风万里便整天窝在房间里烤火炉取暖，连吃食也是小二送到房里来的。尽管得到了沈流云的许诺，但是这样整天见不到人影，还是让他有些担心自己被抛下。
　　直到腊月二十这天。
　　这天傍晚的时候，他捧着个暖炉百般无聊地靠在客房前的栏杆上，琢磨着沈流云不告而别的几率时，却看见了沈流云。
　　沈流云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的的确确是一个人出去的，回来时却带一个三四岁的孩子。那是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干枯的头发，褴褛的衣衫无一不昭示着她的困顿。唯有一双眸子，清澈而灵动，闪烁着孩童特有的纯真和懵懂。
　　沈流云差来小二找来客栈后厨帮工的婆子，雇她给这个孩子在里间沐了浴，又为这个孩子点了不少清淡的吃食。
　　孩子洗净了身上的污泥，又换了身新衣服，看上去也是清清秀秀，甚为可爱。
　　风万里坐在椅子上细细看这个孩子，看看看着便不禁嘀咕：“莫不是私生子不成？”
　　晚膳上得很快，孩子却坐在饭桌上前不敢动筷。沈流云挑了好些给她，只是淡淡说了句：“吃吧。”想是饿得狠了，她便有些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沈流云待她吃得差不多了，才将剩下的饭菜吃净了。
　　这孩子也乖得很，吃完了不吵不闹，坐在一边静静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扑闪扑闪，有些好奇地看着四周。
　　风万里有心逗她，便时不时拿话题引她：“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姓沈？家住何处？”
　　沈流云并不阻挠，但这孩子却也不说话，只是望着他。风万里不免觉得有些自讨没趣，心里越发觉得，这个孩子也许真是沈流云流落在外的女儿，连这沉默也如出一辙。
　　用完膳，沈流云便哄了孩子休息。说是哄，也不过是将孩子安置在里间的床上，为她盖上被子，轻轻拍了几下：“睡吧。”孩子却听话得很，闭上了眼。
　　哄好了孩子，沈流云抱着一床被子走了出来，风万里看出来，他大约是要打地铺。果然，沈流云将被子铺在了地上，准备歇息。
　　风万里不免有些不好意思：“那个，要不我睡地上？”外间的卧榻小得很，实在容不得两个人挤上去，不然也可将就一晚。
　　沈流云摇头道：“不必。”
　　风万里原想再说哪有出钱的睡地上的道理，沈流云却打断他道：“风万里，明日上午我们便要启程。你若跟我们一起走，今晚就早些歇息吧。”说完便弹指一挥，灭了蜡烛。
　　风万里忙点着头不迭道：“好……好。”回答完了，才反应过来，四周已是漆黑一片，他纵是点头沈流云也不会看到。他不禁有些唾弃自己，干嘛这么紧张兮兮的？
　　第二天，风万里终于从沈流云口中知道了这个孩子的身份。
　　“这个孩子，叫做小禅。她的母亲去世之前央我将她送到她的舅家。”沈流云道。
　　“哦，是这样啊。”风万里倒是有些感兴趣，“她的母亲已经去世了？那她的父亲呢？不管她么？”非亲非故护送一个孩子，任谁都难相信这一大一小没关系。
　　“她的父亲……”果然，沈流云有些迟疑。
　　“她的父亲怎么了？”风万里追问道。他这样问，本就存着份揶揄的心态，因此也不指望沈流云老实回答。
　　“她的父亲也已经去世了。”没想到，沈流云却是这样的答案。接下来他再也未曾说什么，只是细细照顾孩子吃了东西。
　　风万里看着他对着孩子时耐心的表情，不禁有些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