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望爱人》阿耳戈

5、第 5 章

　　之一

　　周日的早晨，遇见她。两个人的故事开始于一盆铜钱草。她在头顶挽一个松松的发髻，两颊长发垂落，有自然弯曲的弧度。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她转过头看他。那是一双碧波微澜的眼睛，透着简单、安静，还有热爱。
　　之后，黎风想自己就是在那一瞬间爱上她。
　　后来再遇上她，还是在这所公园里。她早上来跑步，下午的时候会在公园里画画。她话不多而且简单，不曾向他倒苦水或者刻意隐瞒。她对于讲话有着任性的偏执，如果不情愿宁愿冒着尴尬的风险也不愿意简单敷衍。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轻而易举的说出我爱你，对不起，一些话重复的次数多了就失去了本来的意义沦为一段开场白或者结束语。
　　我们司空见惯，我们信以为真，我们将错就错。
　　一天早晨，黎风准备去上班。他看到她穿着睡衣跑去开门。会有谁来找她？自打注意到她的半年里面，还从未见过其他人出现。
　　是一个男人。穿一件浅色衬衫，外套搭在肩头，举止随意不拘束。他应该很年轻。看的出来和她关系很亲近。是她男朋友吗？黎风想，也许是。自从第一次见到她，他相信她值得许多人爱上她。几次接触，黎昊可以感觉到她对周围的个人或是群体有一种自发的疏离，是她舒服自处的空间和时间。像婴儿在子宫内自得其乐的10个月。我们都曾拥有过这样一个空间和时间，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我们弄丢了它然后穷尽一生寻找它。
　　那一天，黎风有史以来第一次迟到了。
　　到了公司，他想尽快的投入工作。可是脑海里反复出现她打开门看到那个人时开心的笑，他们一同准备早餐时的场景。他甚至能想象出，他为她倒牛奶时盯着她看的眼神和表情。他想得出神，内心泛滥起因为嫉妒而生的轻微愤怒。
　　黎风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位置，不过是一个偶然看到然后结识了她跟她见过几次面讲过几句话连朋友也称不上的路人甲。
　　可是，你是不是有过这样的感觉——某一天，你遇到了一个人，突然就不想继续自己苟且偷安的人生，你发觉你爱上她了，你不是你，是她手中的木偶，她的一举一动牵动着你的悲喜忧伤。
　　迅速处理完紧要事务，黎风早早下班回家。下午四点半，她家里没有人。傍晚的秋风吹起，黎昊看到他们相携而归。他们在阳台上喝啤酒。夜色渐晚，凉意四袭，她依旧穿平日里的那条白色长裙。微微扬起的脸不知道在看哪个方向，也许在看天空。她旁边的那个男人侧身倚在栏杆上长时间注视着她，犹豫不决的手臂在她背后抬起又放下。这个男人是在爱着她。那她呢？她同样也爱他吗？

　　之二

　　再见到那个男人是两个月以后。
　　王府井百货大楼前的广场上，她整理画笔，画板准备收工回家。也许是到了深秋，发黄变红的梧桐树叶一刻不停的落下来。也许是黄昏的风无缘无故的渐渐变凉，天色黑下来，不必担心自己幽怨骄矜的表情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座城市的过路人陷进前所未有的忧伤情绪一时无法自拔。
　　他穿一身职业西服套装出现在她面前。
　　我刚下班，路过这儿看到你，我送你回家？
　　以往看到的黎风都是运动衣裤加跑鞋的装束，到今天，第一次见他穿这么正式，她几乎认不出是他。
　　她今天一早出来画画，错过了午饭和晚饭，现在倒不觉得饿而是累。上了车也不怎么搭话，不知不觉自己竟睡着了。猛然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进入她居住的小区。
　　我到了。
　　我送你进去。
　　他知道我住这里，我跟他讲过吗？她想，也许是说起过。
　　车停在楼下。
　　谢谢你。
　　什么时间可以让我看看你的作品。
　　欢迎你来看。
　　今天可以吗？
　　两个人从一开始有意保持着的距离，现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知道这种游戏最终会被拆穿。
　　我们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的爱情，一开始也只是一个微笑，后来我们发现我们需要紧紧的牵手大大的拥抱和日复一日天长地久式的终老。
　　她不知道怎样拒绝他，其实她不懂拒绝任何人，所以她拒绝开始。
　　现在，她有预感这是一个新阶段的开始。她不想装作不经意而拒绝这个开始。她发现自己依赖他，依赖和他在一起时足够自由呼吸的轻松随性，那是他给的空间。大多数爱情开始于我们依赖上某种感觉，然后我们依赖给予这种感觉的人。爱情的发生不是无迹可寻，爱情本身也并非大公无私，两个人的爱情是彼此的需要。她不需要林昊给的温暖，所以她拒绝了他。

　　之三

　　不与她见面的两个月里，黎风签下了两家大公司三年的广告合同，进行了公司内部大型整改，出国七次，急性胃炎住院一次。
　　黎风搬了家，确切的说是买了一套房子。33层采光很好，离公司很近。然而它的存在只是证明了起初的预判，他远离她然后想念她。
　　上个周六，黎风下了飞机直接回到住处，她不在。晚上六点，六点十五分，七点。七点零八分，开车出小区大门的时候，黎风看见她拎着画架，背着纸筒和工具包走进来。他觉得自己可笑，他都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她。也许她搬了家，也许她已经离开这个城市。
　　第二天，上午七点十六分她起床了，简单洗漱整理后拎起画架、工具包径直出了门。
　　她在世纪广场画画。
　　这天晚上送她回家的时候，黎风看着睡着的她，感受到安安稳稳的幸福。他爱上她，必定要告诉她。就算某一天她决定离开，至少知道在这座城市有个人爱着她，说不定她会回来找他。
　　客厅的地板上随便摊放着一幅幅画。大部分是水彩，剩下的是素描。其中很多张是不同层次黑，不同层次蓝，还有几张是颜色跳跃性的画。在每一幅已完成作品的右上角都标注好具体日期。她不画星星或者云彩，她画天空。
　　这样一个女人，他无法琢磨她就姑且不去琢磨，看不清楚就是不需要看清。他是灿烂千阳下的漫天星辰，她是秋风渐起后流离失所的天空，没有谁规定爱情不发生。
　　黎风站到那面大大的落地窗前看到自己的家，他意识到那间房子的全部意义就是她。他回过神看到脚下的那盆铜钱草，被她养的很好，已经长高了一大截。她端来一杯咖啡递给他，
　　它生长的很好。
　　他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冰凉的手背下是掌心里热咖啡的温度。
　　天冷了，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