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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海市蜃楼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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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段时间,闻问觉得顾应然有些不太正常。他没有出差,却整日不在所里。以前再忙,他都会风雨无阻地给她来至少一通电话,这几天居然连一个电话也无,就像从她身边完全消失了一样。
这天中午,闻问接到了刘姨的电话。刘姨说再过一个星期就是闻问母亲的忌日,问她是否要回去祭拜。闻问沉默了一会,坚定地表示要回去。挂了电话后,她很惆怅地望着顾应然的办公室,内心纠结。
下班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给顾应然打了个电话。
那头传来疲惫却温柔的一声“喂”,瞬间驱散了她心中的那丝不安。
“这几天你去哪了?”闻问终于鼓足勇气问出了一个女朋友当然有权问的问题,声音却低低的,没有一丝责怪的味道。
那头笑了一声,说:“我还在想,我是不是太失败,失踪好几天,女朋友都没发现。”
听得出他语气中的自嘲,闻问扪心自问,似乎每次都是他给她打电话,她却很少主动接近他。不知哪来的勇气,她突然问出口:“你有空和我回家见家长吗?”
那头似乎也是毫无防备,竟愣了好几秒。闻问的脸早已涨得通红,却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那头的答案。
“闻问,我怎么觉得你打个巴掌再给颗枣吃的本事那么娴熟呢。”他的声音轻快了不少,“或许,我也该拷问一下你的感情史了。”
闻问没想到几日没见,他竟然变得有些贫。见他不正面回答,她有些恼,说:“不去算了。”
“去去去!当然去!”顾应然急忙呼叫,“告诉我日期,我立刻订票。”
闻问不自觉地笑了笑,说:“你不需要确认一下你的行程吗?”
“我的行程永远无条件为你让路。”
闻问报了个时间,说:“那你忙吧,不打扰你了。”
“等等。”顾应然阻止她挂电话的动作,语气变得不再轻佻,“闻问,这几天,我遇到了一件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事情,目前还不能告诉你。我很累,就很想听听你的声音,说什么都行。”
这是顾应然第一次在她面前示弱,他总是以强势的姿态出现在她的世界,保护她、引导她、作弄她。他曾经告诉她,有他在,她不需要坚强。现在,这个强悍的肩膀疲累了,需要她的呵护。她觉得,和纯粹被保护相比,被需要更让人觉得安心和温暖。
她想了想,柔声道:“以前我在灵洲的时候,每次受了委屈,总会跑去山头看日出。看到清晨第一缕曙光从地平线升起的那刻,你会觉得黎明前的黑暗都不足为惧。”
“好,你陪我去看日出吧。”他的声音透着笑意,从那头传来。
“好。”
顾应然捏着电话从走廊回到一间办公室里。对面的李歌从电脑前抬头瞥了他一眼,说:“谁的电话这么神奇啊,竟然让你挂了一上午的面瘫脸扯出了笑。”
“女朋友。”顾应然没有隐瞒的意思。
“哟呵,你个工作狂居然恋爱了,人家姑娘受得了你空中飞人吗?”李歌揉了揉因为熬夜而发红的眼睛,说,“你可别告诉我我今年就得当伴郎啊,档期已满,记得提前一年预约。”
顾应然抓起手边的瓶子,朝他虚掷过去,“别贫了,你现在有时间接我的case了吗?”
李歌反应敏捷地接过顾应然扔过来的清凉油,定睛看了眼,笑着打开,熟练地抹了些在太阳穴,说:“哇,你还真念旧,这么多年依然用这个牌子的清凉油。不过还别说,这个牌子的提神效果真不错!”
“那是,当年通宵泡图书馆写论文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居然这么多年一晃就过了。”顾应然有些感叹,“当年你可蹭了我不少清凉油。”
李歌提起杯子缓缓喝了口茶,道:“你一个日进斗金的大律师,居然对我用你的清凉油这么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耿耿于怀,这么抠门你的客户知道吗?”
“我这个小律师可没你这个大侦探抢手,巴巴地等了你好多天。”
“哎,没办法,我的副手生完孩子有了隐退的念头,我特地飞过去做她思想工作。目前手头的业务已经排到一个季度后了,要不是老同学,我也不可能让你插队。”
顾应然不理会他的调侃,正色道:“行了,只要帮我找到这个人,业务费随你开。”
李歌两眼放光地看着他,“果然财大气粗。”一边拿过案头的文件,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二十年前仙台□□老大蒯三的小女儿幺姐?你找她做什么?”
顾应然端起咖啡杯,慢慢啜了一口,说:“有个案子跟她有关,我必须找到她。”
李歌盯着文件,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蒯三,□□大哥……我怎么觉得这名字有点眼熟呢?”
顾应然原本靠坐在沙发上的身体瞬间绷直,咖啡剧烈摇晃,差点溅了出来,“你仔细想想!”
李歌伸手使劲揉了揉他的短寸平头,回忆地十分用力,“我一定在哪见过,哪里呢哪里呢?”
顾应然不敢打断他的思路,只静静地端坐着,看着他。良久,终于忍不住提醒:“你们这里不给接过的案子建档吗?”
“哎,上周我们的电脑被黑客入侵,存储的资料被毁的一干二净,估计是哪个竞争对手眼红我生意好,阴了我一把。”李歌懊恼道,“为了这事还被我副手骂了一通,说我抠门不肯花钱升级防御系统,把我肠子都给悔青了。”
“电脑虽然好,到底不如人脑靠谱,你再仔细回忆回忆呢?”顾应然有点抓狂了。
李歌一脸懊丧地说:“你明知道我记性特差,不然也不会考不过司法考试要改行做私家侦探了。”见顾应然脸色阴沉,他忙安慰道,“不过你也别着急,这事不难查,顶多费我点功夫再去跑跑。我脑子虽然不如你好,但搞侦查是一把好手。你先回去,一周之内,一定给你回音。”
仙台的夏天总有半个月深陷在缠绵的阴雨中,很不幸,今年的雨季拖拖拉拉到了夏末才来。于是,闻问想陪顾应然看日出的计划就这么泡了汤。
“哎——”闻问以手支颐,惆怅地看着雨水顺着翘角的屋檐滴下,叹了口气。
“没事,还有两天就回灵洲了,我们直接实地体验你当年看到的日出景象。”看着闻问无精打采的面容,顾应然出言安慰,甄了一小盏茶递给她,“快尝尝,这可是Eric珍藏的好茶。”
Eric最近痴迷中国古典文化,在郊区开了个仿苏式园林的茶肆,据说是和贵圈里懂行的人一起经营的,常有明星光顾。闻问坐在临窗的小雅间内,收回凝视远处的视线,两指捏着秀气的白瓷杯,仰头饮尽。
“哇,这什么茶?”闻问一脸惊艳地看着他,说,“竟然有股淡淡的奶香味。”
顾应然又给她斟了一杯,说:“名字忘了,我对茶道一窍不通,反正听Eric的意思应该是好茶。”
“我记得你说过你母亲爱喝茶,怎么你没有耳濡目染一些呢?”闻问随口问。
顾应然挑了挑眉,说:“正经的煮茶步骤很繁琐,对水质、火候、手法都有很高的要求,锻炼耐性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我天生好动,根本没有定心坐下来煮这个,偶尔想静一静的时候也宁愿倒头睡一觉。”
“那你母亲会不会有些失望,觉得你——”闻问一时有些词穷,搜肠刮肚蹦出了一个不太恰当的词,“不解风情?”
“不解风情?”顾应然挑眉笑了笑,说:“我不解风情,自然有人能解。”
“你继父?”闻问促狭地问。
“为什么会猜他?”
“因为我闻到了浓浓的醋味。”闻问十分夸张地吸了吸鼻子。
“恩,我承认,我继父和母亲之间的感情有时真让我嫉妒。”顾应然毫不避讳,坦然道,“能让我嫉妒是好事啊,至少母亲幸福,让我没有后顾之忧。我想,我父亲在天之灵,也希望她能幸福。”
他不由想起了父亲,那个记忆中已经模糊不清的人,那个被判决书冷冷描述的可怜人。在吴律师的帮助下,他从法院的档案室调取了蒯三案子的卷宗,从头至尾看了好几遍,奈何当年的办案模式对侦查以及审判过程的描述都十分简陋,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其实父亲那个案子的案卷也被吴律师借了出来,只是顾应然始终没有勇气翻开记录父亲离去时惨状的卷宗,寥寥数笔的判决书已经是他的底线,那些细细描述的笔录、那些细细描绘的现场图,他不敢打开。对于父亲死亡的真正原因,在没有查清之前,他不想告诉母亲。母亲过得很好,没必要为了已经过去的人和事陷入痛苦与不安。但刘成说过当年他的攻击目标是母亲,父亲只是阴差阳错成了替死鬼。他担心母亲的安危,但也相信继父有能力保护母亲。蒯三和他的儿子都死在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打黑行动,只要找到幺姐,一切都将水落石出,母亲也不用面临危险。
“在想什么?”闻问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关心地问。
意识到自己的走神,顾应然揉了揉额头,抱歉地说:“对不起,最近的事情有些伤神。”
闻问想起了他说过的那件目前还不能告诉她的事情,点了点头,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我相信你一定能解决。当然,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一定告诉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