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曾相见》时喻之

25、海市蜃楼05

　　第二天，顾应然飞外地出差，回来的时候国庆假期已所剩无几。Eric自告奋勇地去超市采购了包馄饨所需的各种食材，一大早就带着闹闹上门，吵醒了睡了不足3个小时的顾应然。他挣扎着爬起来开了门，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回笼觉。
　　闻问到沁园公寓的时候顾应然还在卧室补眠，只见Eric好整以暇地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和闹闹玩得不亦乐乎。她抖了一抖，站得离沙发老远，不敢上前。Eric揉着闹闹的毛，笑着说：“怎么会怕狗呢，它多乖多可爱啊，来，你摸一摸，我保证它不会咬人的。”作势拎起闹闹送到闻问跟前。
　　闻问下意识地闪躲，一个趔趄撞翻了一张椅子，“哐当”一声，两人一狗面面相觑，同时看向了卧室方向。
　　果然过了没几秒，顾应然揉着惺忪睡眼走了出来。“来了啊。”没睡醒的脸上挂上了大大的笑容，他上前拥抱了一下她，转头瞪了一眼Eric以示警告，才缓缓进了洗手间。
　　“哎呀，然然你瞪我干什么呀，要瞪也瞪你自己家的闹闹嘛。”Eric不满地嘀咕，被拎在手里的闹闹不明所以地汪了两声。闻问放下包，自觉地进厨房洗菜剁馅儿。
　　顾应然一身清爽地出来，一边拿起Eric早上顺路给他买的三明治和牛奶，斯文地进食，一边靠在橱柜边默默地欣赏闻问忙碌的身影。早饭下肚，她刚好将沥干的菜和肉混在了一起，等他调味。他洗了洗手，娴熟地切葱姜、捣鼓调料瓶。
　　不一会儿，一大盆馅儿端上了餐桌，Eric给闹闹加了点狗粮，把它乖乖打发了，自己则坐到了餐桌前，跃跃欲试地想上手包馄饨。在闻问的指导下，他总算包出了几个歪歪扭扭的成品，然后屁颠屁颠地掏出手机从各角度一顿猛拍。
　　对于他的幼稚行径，顾应然一脸鄙视：“千万别@我。”
　　Eric哼了一声，手指在手机屏上迅速地操作着：“别自作多情了。”
　　包馄饨是闻问的拿手活，不一会就整齐地排了小半桌。
　　Eric一脸谄媚地问：“angel，这个能吃了吗，我肚子好饿，为了等这个，我连早饭都没舍得吃。”
　　她点了下数量，说：“好，我先去煮一锅。”说着，进厨房架锅烧水。见水一时半会开不了，她嘱咐桌前的两位：“留意一下火，我上个洗手间。”
　　两人点头。
　　未几，门铃响起，Eric眨了眨眼睛，说：“不会是你弟弟来了吧？”顾应然没有话说，起身开门。
　　“嗨！”门口的vivi笑容甜美地打招呼，手里还提着一个塞满东西的超大号购物袋。
　　顾应然意外地开口：“找我有事？”
　　Vivi依然笑容不减，放下购物袋，从随身提包里抽出一份文件递给他：“Joanna交代我给你送来的文件。”
　　他点头接过，说：“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不用特地跑一趟。”
　　她答：“Joanna说你手机打不通，她又在外地度假，就派我送过来。对了，听说你是昨晚半夜的飞机，我想着你肯定没时间做饭，就顺路给你带了些吃的。”
　　顾应然礼貌地说谢谢，并没有让人进来的意思，没想到Eric从背后探出个头，一眼看见门口端立着的美女，绅士病发作，忽略挡在门前的主人，越俎代庖地说：“哎呀美女，怎么不进来啊，我们正好在包馄饨，一起吃吧。”
　　“啊，不用不用！我把东西放进去就走。”Vivi矜持地推辞，眼神却将她心里的期待显露无疑。
　　顾应然无法，只得闪身放人。Eric再次绅士地帮她拿起地上的购物袋，呲牙咧嘴道：“Oh my god,美女，这么重的袋子你是怎么提上来的？真是辛苦了！”
　　Vivi一边客气地回应着，一边张望着往里走。
　　“不是让你们看着火的吗！水都溢——”闻问从洗手间出来，见桌前空无一人，只余锅里的水沸腾不止，“水都溢出来了”还没说完就见vivi从玄关处走来。两人都瞬间愣在当场。
　　“你？！”vivi看着眼前的人，面上的错愕不比对方少。
　　她轻松熟稔略带嗔怪的语气，她来不及收回的自在随意的表情，将自己的小心翼翼羞涩拘谨反衬得十分可笑。电光火石间，vivi想清楚了一些事情，比如名片的疏忽他为什么要袒护她、慈善晚宴他为什么和她双双未打招呼提前离场、为什么严亦提起他表情十分伤感……一切看似毫无关系的碎片拼出了事实的真相。原来，Sofia拍到的那个一身红衣黑裤和Vincent举止亲密的女人不是严亦，而是她！竟然是她！怎么可能会是她？！
　　此时的闻问，经过初时的惊愕与忐忑，此刻反倒镇定了。看见vivi一脸震惊又不甘的表情，她甚至有些庆幸，庆幸自己现在已不在她手下干活，同性女上司本就不容易讨好，更何况还结下了夺人所爱这么大个梁子。
　　Eric完全没有察觉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还在热情地招呼vivi吃馄饨。
　　虽然没见过大风大浪，但好歹也是职场历练过几年的人，vivi立刻收拾表情，平缓情绪说：“啊不用了，我和朋友约了午饭，快要迟到了，下次吧。对了，”她指了指Eric手中的购物袋，说，“里面的鲜牛奶记得要冷藏哦。”说完，转身欲走。
　　顾应然并不在意vivi的态度，按照他的本意，他早该把与闻问的关系公诸天下，可他不能，因为闻问在意。其实他本可以不留情面地将vivi留在门外，但内心又期盼着看看闻问的态度。所以从vivi进门开始，他便注视着闻问的表情，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她一瞬间惊诧过后的坚定让他忍不住扬起了嘴角。说实话，他真怕她见到vivi的那一刻脱口而出她只是来加班的。
　　很好，结果让他满意，所以，他也决定了要为闻问解决顾虑。
　　“我送你。”他跟着vivi出了门，一直送到了电梯口。他按下下行按钮，注视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数，淡淡说，“我不希望所里除了你之外有第二个人知道。”
　　“为什么？”她的眼中渐渐蓄满了泪水，闪烁着看着他。这不像平时的她，不管是当着他的面无法克制的泪意，还是刨根究底的质问。见惯了她平日里殷勤顺从的模样，乍一见她此时的神情，他还是挺意外的。不是质疑她对自己的爱慕，而是那么明显的对闻问的敌意，他总算明白闻问在怕什么。
　　“这样，对她和对你都好。”他的语速很缓慢，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生怕她听不清楚、听不明白。他和绅士思想根深蒂固的Eric不一样，他绅士的时候绅士，可护短的时候也十分护短。
　　语气冰冷的一句话，让她彻底回过了神。也许是他平时的作风太平易近人，以至于让她忘了他三十岁不到就做了高级合伙人这一事实。是了，在人精扎堆的地方脱颖而出的怎么可能会是个善茬，能在谈判桌前力挽狂澜的人怎么会没有手段。
　　他的话，警告意味明显，后果不用说出口，她也明白。
　　她初时的那一点点不甘与愤懑早已消失无形，毕竟相较于虚无缥缈的那点爱慕，不菲的收入才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我明白了，您放心吧。”说话的时候，她已恢复往日的伶俐模样。
　　电梯门“叮”地打开，顾应然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一贯的微笑，说，“再见。”
　　他回到屋里的时候，Eric正忙着把vivi送来的食材塞进冰箱，闻问则盛了满满一碗馄饨递给他，只是表情有些苦闷：“我是不是要完蛋了？她一定恨死我了！”
　　他本来还想逗逗她，见她这副表情，只得老实安慰：“放心吧，她不敢。”
　　“哎，你不懂女人。”她叹了口气，似乎能预见到自己今后悲催的处境。
　　见她一副哀怨的表情，他忍不住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我好歹也是老板之一，她怎么着也得给我个面子吧，虽然主观想法我管不了，但客观行为我还是有把握控制的。”
　　“可是，”她哀嚎一声，“觊觎你的人不只她一个啊！我成公敌了！”
　　“放心吧，虽然其他人迟早都会知道我们的关系，但肯定不会是从她嘴里听到。”
　　他的语气笃定，像是颗定心丸，让她舒了口气。
　　“所以说，你有没有意识到自己捡到宝了？”他笑着问。
　　她的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当然，而且还是那种让人觉得不真实的宝，恨不得在自己腿上掐一把，确认是不是做梦。”
　　他毫无征兆地一把搂过她，轻轻一吻后便恶作剧般地在她下唇上咬了一口：“怎么样，能确定这是不是做梦了吗？”
　　闻问下意识地看了眼一边的Eric，见他背对着他们才放下心来，她舔了口微疼的唇，羞恼地说：“不是做梦。”
　　“所以呢，得了这么个宝，你准备怎么办？”他继续循循善诱。
　　“找个地方藏起来，不能被人发现，更不能让人抢走。”她豁出去了，肉麻就肉麻吧。
　　他发现，她的心结解开后，处处让他惊喜。他忍不住又想凑近亲她，奈何她早有防备，迅速起身，走向Eric说：“你快去吃吧，我来放。”还不忘朝某人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不明所以的Eric回到餐桌旁，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见顾应然不善的眼神，他问：“怎么了？”
　　“给你十分钟时间，哦不，五分钟，吃完赶紧走人！”
　　Eric嘴里还衔着个馄饨，一脸哀怨地说：“你居然赶我走！”
　　闻问把最后一包食物塞进冰箱，转头说：“我跟你一起走。”
　　餐桌前的两人同时转头看她，都是满脸震惊。
　　她指了指顾应然扔在一边的文件，说：“不打扰你工作。”
　　Eric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边点头边说：“对对对，不能打扰你工作，我们走。Angel，我们一起去shopping怎么样？”
　　还未等闻问回答，顾应然已经拿起电话，飞快地拨了个号码，两秒后接通：“Leo，立刻把团队人员召集回所，加班！”干净利落地挂电话，他抬眼看了眼闻问，慢条斯理地继续吃着。
　　闻问气结，这算公报私仇吗？还没想好怎么措辞，电话就已过来，Leo的效率真是高，短短时间，连她这么个实习生都通知到了。
　　即使十分不情愿，Eric也只能目送着两人相携而去，留他一人在公寓打扫战场、洗锅刷碗。
　　原本以为顾应然是单纯地假公济私，没想到回到所里后真的忙到脚不沾地。晚上他送她回学校的时候，闻问忍不住问：“明明情况紧急，你怎么还能和我们镇定自若地吃饭呢？”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最近他似乎偏爱这个动作，带点宠溺地说：“在我这，陪你吃饭才是最紧要的。”
　　说不窝心是假的，当你是个纯粹旁观者的时候，你会觉得甜言蜜语有点恶心，但身临其境后，你才会发现那些话就像雨水落在旱地里，熨帖的一塌糊涂：“我觉得我现在就像你的宠物。”
　　他笑：“是吗，叫两声来听听。”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