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曾相见》时喻之

24、海市蜃楼04

　　这个类似于告白的回答虽然属于被动承认，但依然让顾应然一扫阴霾、心情大好，他笑着说：“怎么办，我这光环一时半会去不掉，要不你努把力，赶快赶上来，我在原地等你。”
　　闻问一边努力平复惯性的啜泣，一边认真地考虑了一会，说：“好，我尽力。”
　　尽力的后果，就是她每天加班恶补涉外合同涉及的专业背景知识，搞得顾应然连连抱怨：“我都一个礼拜没有跟你共进晚餐了，你怎么比我还忙啊！”
　　每每遇到这样的投诉，闻问总是冷静地从浩瀚的资料堆里抬头，说：“因为我得加快步伐，这样才能赶上你，站到你身边。”
　　顾应然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无可奈何的他改变策略，耍无赖道，“适可而止啊，跑我前头去了那我多没面子。”
　　听她没有言语，他接着道：“龟兔赛跑听过吗，反正我一直在那打瞌睡，你慢慢来，不用急，再慢我都等得了。”
　　“你才乌龟呢！”闻问笑骂。
　　“行行行，只要你开心，乌龟就乌龟。”他好脾气地哄着，站起身，透过办公室玻璃窗望向外面格子间里的她，说，“我明天就要出差了，今晚你就陪我一起吃饭吧。”
　　似乎有感应，闻问突然抬头看了看他办公室的方向，一眼看到他巴巴地望着她的眼神。不心软是假的，她偷偷地朝他做了个鬼脸，说：“好。”
　　顾应然还是老规矩在隔壁街等她，载上她去超市采购食材。两人都对外面餐厅的精致大餐没有多大兴趣，顾应然是因为时常在外应酬吃腻了，只想来点家常的清淡小菜；闻问则是天生不太爱在人多的地方吃东西，尤其还有偷拍事件的阴影。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地决定回去自己煮。
　　车子驶到超市停车场，闻问刚下车，身旁的保安大叔就笑着打招呼：“哎哟姑娘，这回和男朋友一起上去啦？”
　　闻问定睛一看，正是上次应顾应然要求帮忙看车的保安，她笑了笑，说：“是啊，上次谢谢您啊！”
　　“不客气，小事嘛！”保安淳朴地说着，看了眼另一边下车的顾应然，小声地说，“姑娘眼光真不错。”
　　闻问点了点头，也小声地说：“恩，我也这么觉得。”
　　顾应然和保安点头致意，一把牵起闻问的手，向入口走去，说：“刚刚说什么悄悄话呢？”
　　“不告诉你。”
　　“切，用胳膊想都知道他是在夸我。”顾应然大言不惭地说，“这有悬念么？”
　　闻问被他的自恋逗得大笑不止，说：“哎，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像只傲娇的孔雀了呢？”
　　“恩，那请问我屏开得还让你满意不？”他顺杆爬的本领愈发娴熟，“要是满意了，咱们就可以进行下个步骤了。”
　　闻问假装听不懂他的言下之意，发挥着与日俱增的顾左右而言他的水平，红着脸指着广告牌说：“呀，今天三文鱼打折，去买点吧。”
　　两人一路你来我往，结账的时候竟是满满一大车。提着大包小包回到沁园公寓，顾应然挽起袖子准备大显身手。
　　“需要我帮忙吗？”做好了两手一摊坐等吃饭准备的闻问出于礼貌地问了一句，没想到顾应然想也没想地说，“当然。”
　　闻问“啊？”了一声，就听他像模像样地指挥，“先淘一碗米，再把蔬菜洗了，有时间就把土豆的皮削了。”
　　“那你做什么？”闻问不确定地出声。
　　“坐等炒菜。”他双手抱胸，一副“这还用问”的表情。
　　闻问一边洗着菜叶子，一边总结：“所以说，你做满汉全席给我吃的隐藏部分是菜得我洗？”
　　“恩，上一次做的时候人家是把菜都切好了的。”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长度，说，“土豆丝最多切到这个厚度。”见闻问一脸受惊的表情，他又补充道，“当然，鉴于对象是你，切菜就归我了，省得你切到手指。”
　　“谢谢。”闻问表示感激，心底腹诽这个功夫她情愿吃碗面了。
　　“我觉得你没有作为人家女朋友的自觉。”他悠悠开口。
　　“怎么了？”
　　“你都没有问我上次是做给谁吃的，你不在乎。”他不满地投诉。此刻，她再次觉得他成了一只孔雀，不但傲娇还矫情。
　　她举起沾满水的手，一把捧住他的脸，眯着眼说：“本来想放你一马，你自己还上赶着送上门来，那好，说说看这人是谁，你可别告诉我是你前任啊！”
　　他的脸被她蹂躏地变了形，含糊地求饶：“是Eric！”
　　她十分满意地“恩”了一声，手却没有收回，他正想抗议，只见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唇上印了一吻。他的反应一向迅速，几乎同一时间便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打乱了她浅尝辄止的计划，瞬间化被动为主动。不再像之前那样的小心顾虑，他吻得很畅快，手也开始不太规矩地探进了她的衣摆，顺着光滑的腰肢缓缓往上。
　　“咕噜噜——”一串响亮的叫声在安静得只闻呼吸声的空间内显得刺耳又搞笑，她不由得笑场，伸手打开他不规矩的手，说，“赶紧做饭吧，你肚子抗议了。”
　　他懊恼地揉了揉肚子，自我厌弃地说：“太煞风景了，好丢人！”
　　闻问早已转过身去继续洗菜，他不甘心地从后面搂住了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说：“我听说，你们学校学生可以休产假。”
　　“……”
　　“要不——”他拉长声调，还没说下去，就听闻问斩钉截铁地说，“我绝对用不到！”
　　他顿了顿，伸出手指算了算，说：“恩，是用不到，现在是9月份，十月怀胎的话最快明年7月生，那时候也已经毕业了，确实用不到。”
　　闻问一把拍开他的头，转身说：“停！收起你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别想些有的没的，好好做饭吧。”
　　顾应然一边切着菜，一边喃喃自语：“有政策就要用嘛，不用白不用啊。”他的刀工很不错，土豆丝切得又快又细。切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一本正经道，“要不你读个研吧，这样就能用了。”
　　闻问无语地拍了拍他的肩，说：“这个，就不劳您操心了。”
　　“……”
　　顾应然十分有效率地做出了三菜一汤，西红柿炒鸡蛋、青椒土豆丝、冬瓜排骨汤、三文鱼沙拉。虽然离说好的满汉全席差了不止一点点，但光就这几道菜来说，品相还是很不错的，至少色彩搭配养眼、荤素比例健康、闻起来诱人。
　　菜上桌的时候，门铃不期然地响了。
　　顾应然摘下围裙，朝闻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奈何门口的那位十分不识趣，依然耐心十足地按门铃。几轮过后，改成手动拍门，还配合呼喊声：“然然，我知道你在里面，我看到你的车了，别装死，快放我进去！”
　　顾应然十分头疼地叹了口气，恨恨走去开门。他并没有放Eric进来的打算，只是打开了一条缝，问：“什么事？”
　　Eric见缝插针般地将头探进了门缝，深吸了几口气，说：“好香啊！然然，我还没吃晚饭呢，快放我进去，多个人多双筷子嘛！”
　　“今天吃素，没有牛排。”顾应然依然不动。
　　“哦，那正好，今天我上香去了，答应菩萨要吃素的。”Eric依然不屈不挠。
　　“你去拜菩萨考虑过上帝的感受吗？”
　　“上帝是不会怪罪我看望他邻居的。”
　　顾应然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去，Eric十分有主人翁意识地换鞋进门。闻问帮他准备好了碗筷，还未及打招呼，Eric便一脸促狭地说：“oh my angel，早知道你在，我就把闹闹抱过来陪你玩了。”
　　顾应然一把拽过他，说：“再废话我就把你扔出去。”
　　Eric夸张地挑了挑眉，熟练地拿起筷子，每道菜尝了一口，细细品尝过后开始发表评论：“西红柿炒蛋里的鸡蛋炒老了，嫩一点更好；青椒土豆丝里的土豆丝火候不够，还可以再多翻炒几下；三文鱼倒是不错，只是这样吃不过瘾，哎然然，你有没有买整块的，拿出来配点芥末我吃吃；哦，还有，排骨汤里的排骨还没煮烂，咬起来费劲。”
　　顾应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缓缓开口：“你不是答应菩萨吃素吗？”
　　“oh my god！我忘了！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Eric继续延续他夸张的表情，双手合十自言自语道，“阿弥陀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菩萨心善，一定要原谅我啊！”
　　“你中文水平见长啊，居然连‘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都学会了。”顾应然笑着打趣。
　　“那当然，最近看了好几部古装电视剧，我连你们的文言文都略知一二了。”Eric十分自豪，还欲献技，不料被顾应然挥手打断，“电视剧里难道没告诉你食不言寝不语？”
　　“啊？”Eric一脸疑惑，看了看顾应然，见他没有解释的意思，又看了看闻问，说，“angel，啥意思啊？”
　　闻问想了想，说：“哦，它的意思是说作为客人，没有主人的允许，吃饭的时候是不能随便说话的，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顾应然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Eric惊诧地捂住嘴，说：“啊！怎么办，我说了这么多。”
　　“没事，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从现在开始闭嘴就行。”顾应然给他盛了满满一大碗饭，说，“专心吃饭，最好吃完就闪。”
　　Eric露出忧郁的小眼神，开始扒饭。
　　没有了他的聒噪，剩下的两人反倒也不知说什么了。顾应然瞟了Eric好几眼，指望这个电灯泡幡然醒悟识趣退场。奈何Eric完全没有这种自觉，扒饭的同时两眼来回瞅他俩。未几，举手示意。
　　“干嘛？”顾应然打开他伸到面前的手，不耐烦道，“长话短说。”
　　“咳咳，你同意我说话了哦，我说了哦。”Eric兴奋地手舞足蹈，问闻问，“angel，你会包馄饨吗？”
　　“啊？”闻问不知他何意，点了点头，说：“会包，但是不会调馅儿。”小时居住的灵洲属于南方，馄饨是家家都拿手的家常美食。刘姨丈夫还在世的时候，她总是隔三差五从自家地里摘上许多时鲜的蔬菜，有时是青菜，有时是韭菜，还有时候是闻问最爱吃的荠菜。把菜洗净滚水里焯一下，捞起后剁碎沥干，和菜市场现买现磨的肉混在一起，加些葱姜调料拌匀，便做成了馄饨馅儿。馄饨皮也是现买的，叠成厚厚的一摞放在桌上，旁边再放一碗水，用来粘馄饨皮。准备工作就绪后便是闻问大展拳脚的时候，那时她还小，包馄饨却是又快又好，一个个饱满诱人。
　　“没事，然然会调。”Eric转头看着顾应然，讨好地说，“然然，马上要国庆节了，我们包馄饨庆祝一下吧！”
　　“中国过国庆，你一老外庆祝个什么劲。”顾应然淡淡开口，不置可否。
　　“哎呀，我可是立志要娶个中国媳妇做中国女婿的，今后也算半个中国人，当然得提前开始过节啊。”
　　顾应然想了想，问闻问：“国庆你要回家吗？”
　　闻问摇了摇头，说：“刘姨还在广州，我一个人就不回去了。”
　　“好，那我们国庆包馄饨。”
　　“欧耶，然然你最好了，angel你果然是angel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