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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海市蜃楼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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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然,你来了!”作为东道主的严亦上来打招呼。她一袭紫色露肩礼服,及腰的长发打着卷拢向一边,十分端庄华美。见到顾应然身边的闻问,她的笑意顿了顿,不过瞬间又舒展开,“好漂亮的女伴,不介绍一下吗?”
“闻问。”他开口,并没有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转向闻问,同样简洁明了地说,“严亦,晚宴的主人。”
“你好。”闻问笑着打招呼。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严亦若有所思,觉得眼前的美人似乎似曾相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闻问正在考虑要不要说上次在博爱康复学校碰到的事情,就听顾应然温和地示意说:“市政府领导来了。”
严亦还想说什么,奈何贵客到来,不得不抽身应酬。
顾应然携着闻问一路进去,和几个熟悉的顾问单位高管打招呼,对方似乎都对他带去的这个靓丽的陌生面孔感到很好奇。应付完又一个好奇心爆棚的朋友后,他把闻问带到了餐台东侧一处僻静的沙发边,说:“你在这休息一下,我去和朋友打个招呼,待会过来找你。”
她求之不得地点了点头,接过他递来的果汁,在沙发上坐下,活动了一下被高跟鞋折磨的脚踝。透过一旁绿植的缝隙,正好能看到顾应然从容地和人握手寒暄。一个发际线略高啤酒肚略突的男人缠着顾应然聊了很久,他的表情依然专注认真,可时不时敲打杯身的手指却泄露出他的耐心就快消磨殆尽。她百无聊赖地想看他怎么摆脱,冷不防身边一个声音响起:“哇,闻问,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Ada十分激动,分贝不自觉的高了些,吓了闻问一跳。她穿了一身水蓝色抹胸长裙,头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妆容精致,显然也是悉心打扮过的。
闻问还未及开口,她便又接着道:“天啊,你这身礼服裙是H家的新款吗?”
她可不敢告诉对方是顾应然带她去买的,只得含糊其辞到:“啊,是吗呵呵。”
“你自己买的衣服不知道?”Ada见她支支吾吾的表情,瞬间了然,一个普通大学生怎么可能买得起这条裙子,一定是买的A货来充场面。想到此,她摸了摸自己身上货真价实的chanel,安慰道,“哎,没事,这年头仿版也是可以以假乱真的,不用担心,连我都没能看出来,肯定不会有人察觉的。”
闻问乐得被她这么误会,见她不再追根究底,不禁舒了口气,转移话题道:“vivi呢?”
Ada果然瞬间被带跑,说:“正陪着大boss应酬呢,她呀,虽然没能如愿以偿地站在Vincent旁边,可也值了,陪大boss的机会千载难逢,要不是Helen临时出差,这个美差也轮不到她,搞不好表现出众回去就能升个一官半职。”
闻问顺着Ada的指示,在人群中看到了热情寒暄的vivi。她穿了一袭米色浅V长裙,恰到好处地凸显了身材却又没有十分暴露,头发半披半拢在身后,隐隐有雅典女神的风范。“好美。”闻问不自觉地夸赞。
Ada闻言,道:“当然美了,她可是砸了重金搞的这身行头。根据我的目测,起码得有两个月的工资。”
闻问点了点头:“那真是下血本了。”
“哎,不过你身上这身要是正品的话,分分钟秒了她。”见Ada又绕回了她身上,闻问忙继续扯开话题,“Ada姐你的礼服也很美啊!”
Ada十分受用地说:“哎,我也是花了快两个月的收入买的,心疼死我了,希望今年所里业务红火,奖金多多。”
正想找点其他话题,不想Ada又激动地握住她的胳膊,指着远处道:“快看,Vincent旁边站着的那个紫色礼服的女人是不是就是他的绯闻女友啊?”
闻问一眼望去,只见严亦一手托着酒,笑着和顾应然碰了个杯。两人似乎相谈甚欢。
“你说她俩到底在不在谈啊?”Ada开始推理分析,“如果说在谈的话,Vincent为什么还要在所里找女伴来出席呢?可是如果没在谈的话,看他俩人的举止又比旁人亲切。还有,上次Sofia在商场抓拍的照片里也不知是不是她。哎,到底什么情况啊,你是Vincent女伴,他来的时候有没有透露什么啊?”
闻问看了一会,说:“我不知道。”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站了起来,说:“我去下洗手间。”
她几乎是有点落荒而逃的,越来越强烈地感觉自己与这里的格格不入,顺带着觉得和顾应然之间也是遥远得就像两个世界。她不知道顾应然对她是不是认真的,因为她至今都无法回答心里的那个疑惑——他看上她什么了。
长相?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打扮打扮似乎也能见人,可有严亦在前,她觉得这个答案毫无说服力。才华?这个就更可笑了,除了专业勉强合格,额外还能唱两首听得下去的歌外,她几乎没有什么特长。家世?如果她正儿八经地以望京集团千金的身份出现也许还能勉强作为一个理由,可她现在是灰的不能再灰的灰姑娘,除非他是个同情心泛滥到令人发指的人,否则怎么会看上这么普通的她。
她在里面静静地思考这个问题,不觉时间流逝,等出去的时候,发现全场灯光昏暗,只剩舞台正中央一束追光灯。严亦站在灯光中央,身上的钻石项链反射着璀璨的光芒,她的声音很动听,娓娓地讲述着这半年来博爱康复学校的成绩。
闻问站在人群的最后方,怔怔出神。
腰间不期然地搭上了一只手,她诧异回头,见顾应然一脸闲适地和她并肩站立。“去哪了,找了你好久。”
此刻的她,穿着高跟鞋,依然需要微微抬起头仰视他。那是一个很好的角度,昏暗的灯光把他的五官衬托得更加立体,美好得就像海报上的人物。她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华服,不由得想起了灰姑娘,太沉溺于不真实的美好,会不会无法承受12点钟声的敲响?
她闭了闭眼,睁开,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迷茫:“对不起,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怎么了?”他下意识地伸手覆上她的额头,不料她在瞬间转头避开。他看着自己悬在空中的手,微微蹙起了眉。
他们站在人群后方最不起眼的位置,没人注意这边的动静。舞台上的严亦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台下众人纷纷鼓掌。闻问定了定神,清楚地听到严亦提高了声调的介绍:“下面,掌声有请博爱康复项目器材捐赠者望京集团董事长李望京先生。”
她惊诧地看向追光灯下从容上台的李望京,自然没有注意到顾应然也望向了舞台上的人,且眉头蹙得更深。
李望京对自己的姗姗来迟表示歉意,接着便聊起了他赞助该项目的心路历程,活脱脱一副良心企业家的嘴脸。
“我陪你一起走。”顾应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听不懂其中的情绪,犹豫间被他一手揽腰携着出了门。宴会厅外是个仿苏州园林的小花园,亭台楼阁、假山流水点缀其间。他没有急着走,带着她进了抄手游廊转角处的一座凉亭。
“我们不是要走了么?”她问。
“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他答。
“谈什么?”她问。
“你在害怕什么?”他的脸上是难得的严肃表情。
她低头,没有回答。
他很有耐心地看着她,等待她的答案。
身边传来了无序的蛙叫声,她心烦意乱地抬头,豁出去一般地说出了在心头萦绕许久的结论:“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你觉得我和谁是一个世界的人,严亦?”他的声调有些上扬。
她看着他,没有回答。
他自嘲地笑了笑,握住她的双肩,柔声说:“我该做什么,才能让你觉得有安全感?”
“你很好,不需要做什么,是我自己有问题。”她窘迫的境况、她难以启齿的身世、她迷茫的未来,这一切像乌云一样聚拢在她心间,将那一缕阳光瞬间隔绝,只余一片黑暗。
见她越发坚定的表情,他竟有些惶恐。他向前一步,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他凑到她的耳边,清晰又坚定地打断她的胡思乱想:“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但请不要把你的认为强加到我身上,你经历过的不幸不是你的错,更不应该成为判我死刑的理由。我明白地告诉你,除了你自己刻意的疏离和回避,其他都不足以影响我的心。”
“你都没有试图更进一步地了解过我,也许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完美呢?也许我光鲜的外表下满目疮痍呢?对我公平一点,也对你自己公平一点。”
“不要再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种话了,它很伤人的你知道吗?我们明明一起呼吸着同样的空气,面对面地说着话,怎么不在一个世界?”
“我不求你现在就完全信任我,但至少,在你对我有疑惑的时候可以开口问我,而不是转身就走,我很认真,我希望你也认真对待我们的关系。”
不知为何,他略带指责的话语竟缓缓平复了她心中的焦躁不安,甚至给了她一路以来最缺乏的勇气,她意识到自己不该再如此懦弱只知逃避。
“对不起。”她开口的时候早已泪流满面,声音虽然带着浓浓的鼻音,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每次看到严亦我就莫名害怕,她太美好,而我又太普通。我不是怕你们旧情复燃,而是觉得看到她就像在提醒我,凭什么是我。”
说出了埋在心底的疑问,她轻松了不少,顾应然也舒了口气,坦诚相待是艰难而又美好的第一步。他站直身体,和她拉开一点距离,一边帮她拭去泪痕,一边笑着说:“我能不能理解为去掉我身上的光环,你其实是喜欢我的?”
闻问没有再闪躲,她直视他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说:“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