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曾相见》时喻之

18、往日时光08

　　睡前背单词的后果就是梦里也在背。手机闹钟响起的那一刻，闻问感觉终于被拯救了。安安早已不在宿舍，闻问愣了半晌才想起她昨晚说过今早要去新区法院旁听开庭。
　　打着哈欠下床洗漱，镜子里的人双眼微肿，使得本来就有些内双的眼睛硬生生成了单眼皮。她用毛巾沾了凉水，一手扶着毛巾贴在眼睛上，一手刷牙。正刷得满嘴泡沫的时候，电话响了。
　　“谁啊！——”她一声哀嚎，扔下毛巾，草草漱了下口，跑到床边找电话。
　　是“幸运男神”。
　　“喂？”
　　“早安。”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笑意，似乎心情不错。
　　“早。”闻问答。
　　“怎么听着这么萎靡，你打算用这种状态来我这个新boss这里报到？”顾应然戏谑，抿了口手里的咖啡，很香。
　　“没有！我很清醒，非常清醒！随时stand by。”闻问立刻中气十足地表明态度。
　　“那好，你马上去所里，到Leo那拿份材料，然后送到沁园公寓。”
　　“没问题。”
　　顾应然没再多说，干净利落地收了线。
　　闻问冲进洗手间火速地洗漱完毕，抓起背包准备走人。包的拉链没有拉上，里面的资料甩了出来。闻问的动作顿了顿，她盯着掉落在地的资料袋。未几，闭上眼深吸了口气，迅速捡起，塞进了抽屉最底层，然后头也不回地出发。
　　到所里的时候，时间尚早。Vivi抱着一叠资料从Joanna办公室出来，朝闻问招了招手。闻问放下包，走了过去。
　　Vivi的心情似乎一般，直截了当地说：“今天你就去Vincent团队报到，好好表现，别给我们行政部丢人。法律合同可不能马虎，稍有不慎，让你走人都是轻的。”
　　闻问郑重地点了点头。
　　见Vivi迈着职业的步子转身走了，闻问一路小跑着到了非诉部，找到Leo，拿了资料，背起包，赶去沁园公寓。
　　顾应然来开门的时候，穿着居家服，戴着黑框眼镜，抬手看了看表，笑了笑说：“速度还挺快。”
　　闻问一副“那当然了”的表情，穿上顾应然递来的女式拖鞋，进门。
　　她把从Leo那拿来的资料递给他，斗志昂扬地问：“这些就是我今天要翻译的合同书吗？”
　　顾应然接过资料，头也不回地答：“谁告诉你说是来翻译合同书的？”
　　“你啊，你上次在茶水间和vivi说来着，还有，今天vivi也是这么交代我的。”闻问仔细回忆，心想不让我翻译文书让我做什么？
　　“是吗？”顾应然似乎仔细思索一下，说：“可我改变主意了。”
　　“什么？”
　　“你今天的任务是给我做饭洗碗。”顾应然指了指冰箱，说：“刚好，我还没吃早饭，你就先给我下碗面吧。”说完，拿着资料袋走到镂空屏风隔开的书桌那，开始办公。
　　闻问满脸震惊地呆立当场，刚想说“凭什么”，转念一想，比起翻译那些该死的拉丁文，她还是更喜欢煮面。
　　这一次，冰箱里塞满了食物，认识的不认识的，竟然连火锅汤底都有。
　　“你要吃拌面还是汤面？”闻问朝顾应然的方向询问。
　　“随你。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他连头都没抬，一副闲人勿扰的模样。
　　闻问撇了撇嘴，心想，随我？那行，正好好久没吃拌面了，那就拌面吧。
　　她一边架起油锅，一边从冰箱里掏出葱，洗净切碎。香葱和热油的相遇，让公寓里立刻充斥了诱人的葱香。加生抽、老抽、糖，小火慢熬。另一边烧水煮面，将偏硬的面条捞起，在凉水里过一下，沥干装盘，最后淋上熬好的葱油。
　　她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作品，咽了口口水。
　　“好了？”顾应然已经走到厨房。
　　闻问点了点头，将盘子端至餐桌，顾应然拿着筷子跟在后头。
　　他递了一双筷子给她，示意一起。
　　闻问接过，摘下围裙，却没有立刻开动，而是看着顾应然等待他的评价。
　　顾应然执起筷子，挑了一撮。他的手指修长，握着筷子的姿势很好看。他低头尝了一口，点了点头，说：“很好吃。”
　　闻问平复下得瑟的心情，装作宠辱不惊地模样开吃。
　　一时无话。
　　吃过面，顾应然继续他的工作。闻问把锅碗洗完，将厨房收拾干净，一时不知要做什么。
　　“客厅沙发上有杂志，楼上有拼图，或者你要是喜欢上网的话可以用那个pad。”顾应然指了指客厅躺椅上的平板电脑。
　　“你真的不用我翻译吗？”
　　“暂时不用。”
　　“那我可不可以回所里？”
　　“你在这里陪我不好吗？”顾应然摘下眼镜，起身走了过来。
　　“我觉得我待在这里不但帮不到你什么，还会影响你。”
　　“怎么会帮不到我？！”顾应然一本正经地说：“你看，我今天在家办公，是为了赶一个项目的法律意见，时间紧迫，你作为我的得力助手，自然应该鼎力相助。我呢，要是吃的不好，就会心情不好，心情一不好就静不下心来赶文书，错过deadline就不好了。所以，我今天能不能好好完成工作就看你了。”
　　闻问的脑子已经彻底被绕乱了，虽然潜意识觉得他胡搅蛮缠，可他刚才那一番分析似乎也有点道理。“所以我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给你做午饭？”
　　“对啊。”顾应然从善如流。
　　“那你想吃什么？”闻问很无语，不晓得为什么本来那么有含金量的工作变成了做饭。
　　“随你。”
　　闻问抱着pad戴着耳机窝在沙发上看剧，这是安安推荐的一部法政剧，据说横扫TVB台庆颁奖礼各大奖项。曾经听安安说过，她之所以报考法学院就是因为小时候看多了TVB的法政剧，觉得律师真是太帅了。闻问看了两集，法庭交锋的场景确实让律师形象高大。
　　她不自觉地抬起头来，透过雕花镂空的隔板，细细地看着专心工作的顾应然。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专注地扫着电脑屏幕，嘴角微抿。大概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他的手停在键盘上有好一会了。闻问这么揣测着，突然看到顾应然转头看向了她。她的眼神忙转回到pad上，假装仍在认真看剧。
　　“看够了吗？”他的声音带着笑意。
　　电视里律师打赢了官司，和律所的同事一起去吃火锅。
　　“我就想问你，我们中午吃火锅可以吗？”她摘下耳机，笑问。
　　“好。”他了然地笑了笑，继续埋头工作。
　　闻问看了看时间，起身准备食材。
　　冰箱里有现成的牛肉卷和各种蔬菜，她把蔬菜拿出洗净，在橱柜里找出了电磁炉，拆了包火锅底料放进注满水的锅里。看着满桌就绪的食物，她正想招呼顾应然过来，转身就被他搂进了怀里。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薄荷香味，很好闻，闻问一时没有动作。只听他在头顶轻声说：“欢迎来到我的生活，田螺姑娘。”
　　闻问的脸火辣辣的，眼前的人，让她觉得温暖。她似乎看到阳光穿过翻腾的云，照在了原本死寂的水面上。这对于她的世界来说，很宝贵。
　　她缓缓地伸出双手，环住了他的腰。感到一个暖暖的吻印在了她的额头，然后是一句戏谑：“这次热吗？”
　　想起昨天烈日下的那个拥抱，她有点不好意思，低声说：“还行。”
　　顾应然笑得很欢，直到两人坐定开始吃火锅还没笑够。
　　闻问红着脸，瞪了他一眼，说：“有那么好笑么？”
　　他夹了块烫熟的牛肉给闻问，说：“当然，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大夏天在马路上众目睽睽之下厚着脸皮抱着一个女孩子，结果她开口第一句话居然是‘我热’，我想我到80岁回忆起来应该也会忍不住笑的。”
　　闻问不理他，埋头涮着菜。
　　突然，他的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握住闻问的左手。
　　她抬头，看着他。
　　“可以告诉我你昨天为什么那样吗？”他收起戏谑的表情，十分严肃却又温柔。
　　闻问涮菜的手顿了顿，楞了一瞬，右手放下筷子。这件事是她心底最大的结，解不开，也不想解。
　　“我不想骗你，我现在不想说。”她淡淡开口，右手拿起筷子，夹了块肥牛到碗里，不敢看他的表情，“对不起。”有些事，她难以启齿，也不想启齿。
　　顾应然此时的表情也实在称不上好。他盯着闻问下垂的目光，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了几下。也许是他操之过急了，有些事，不是她不愿意说，而是时候未到。
　　思及此，他的神情缓了缓，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收回手，招呼闻问赶紧吃。
　　大夏天吃火锅，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特别是在心情郁闷时，出一身汗，仿佛能把怨气都挥发掉。不过吃太饱的后果，就是容易犯困。
　　闻问揉着肚子躺在沙发上，听着顾应然在那头敲击键盘的声音，竟然就睡着了。她做了个梦，梦到了她的父母。他们都是照片上的样子，年轻，帅气美丽。他们很爱她，带着她去游乐场，给她买好多的玩具和漂亮衣服。父亲端来一个漂亮的小蛋糕，母亲拍着手唱着生日歌，她高兴地咯咯笑。可吹灭蜡烛的一瞬，他们都不见了。她在黑暗的房间里四下张望，不见人影。她哇地哭了。哭了很久，几乎嗓子都哑了，她揉着眼睛，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脸，她倏地睁开眼，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几乎呆滞了好几秒，她才反映过来，她刚才是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