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曾相见》时喻之

13、往日时光03

　　下班的时候，安安拉着闻问去吃自助餐。
　　“第一次拿薪水的心情真是太复杂了！”安安兴奋了一路，到坐下来吃东西还没平复。她看了眼坐在对面，一副淡定表情的闻问，忍不住问：“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
　　“我都领过无数份薪水了，习惯了。”从大一起，闻问就奔波在各种兼职的路上，端盘子、做家教、酒吧驻场……这么一盘算，才发现自己的业余生活还挺丰富。
　　“哦，对。”安安这才意识到，问：“你还记得第一次领薪水时的心情吗？”
　　“记得，如释重负。”闻问几乎都不需要回忆，因为印象太深刻，“那时我家里出了点事，没钱汇给我，我吃了一个月馒头，才熬到了发薪水的那天。”闻问没有细说，其实当时是刘姨在广州的一个工地上打工，包工头卷走了她的血汗钱跑路了。她还记得那时刘姨在电话里哭的很自责，不断对闻问说对不起。
　　是谁说的，所有的艰难往事，十年之后都是下酒菜。闻问觉得根本就不用十年，三年足矣。
　　安安震惊非常，“你说你吃了一个月馒头？！我怎么不知道？”
　　“要是记得没错，那时候你和小柳正忙着准备新生辩论赛，每天早出晚归，咱们几乎碰不到面。”闻问陈述。
　　安安歉意地碰了碰闻问的手，说：“对不起，闻问，咱们住一屋的，我竟然都不知道。可是你怎么不和我们说啊，我们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忙的嘛。”
　　闻问笑了笑，说：“没关系，我就当趁机减个肥嘛。”
　　安安听得更加心酸。这些年，闻问每天都很忙，在宿舍的时间屈指可数。来实习前，大家并不像一般舍友那样熟络亲密。虽然以前隐约知道闻问家条件困难，但实在没有想过会困难到三餐难济。她想了想，说：“今天这顿必须我请。”
　　闻问刚想拒绝，被安安打断：“是朋友就不要拒绝。”
　　闻问无法，只得点头，说：“下次我请你。”
　　安安对吃自助餐很有心得，知道怎么把价款吃回来。闻问无甚经验，净拿些在安安看来便宜又管饱的东西。
　　就在闻问第三次起身去拿布丁的时候，安安实在看不下去了，说：“闻问，知道吃自助餐的精髓吗？”
　　“什么？”
　　安安举出三根手指头，说：“吃够本。”
　　见闻问不明所以，她继续：“就是挑贵的吃。你爱吃布丁的话，待会我们去甜品店买。在这里，你应该吃牛排、海鲜，懂了么？”
　　“算了，你在这待着，我去拿。”安安风风火火挤进了拿牛排的人群，闻问百无聊赖地喝着饮料，翻起了桌上的宣传单。
　　在店铺简介里，望京集团四个字吸引了闻问的全部注意力。她将宣传单拿起，仔细地看了一遍。原来这家自助餐厅是望京集团旗下的，看来，他过得比她想象中还要好。她想起刚刚说的一个月啃馒头的惨状，觉得当时那么困难的情况下都没有想过要去求他，真是太有种了。
　　开小差的当口，安安已经两手托着四份牛排小跑了回来。闻问突然觉得，必须得狠狠吃。于是，她加入安安的队伍，把牛排吃了个精光，顺带还吃了许多“比较值钱”的海鲜。直到撑的已经坐不住的时候，她才觉得有些解恨。
　　最后的最后，她和安安几乎是扶着墙出门。电梯从楼上下来，打开的时候，里面已接近满员。靠近门口的位置站了个年轻男人，左右两边各搂着一个穿着时髦妆容精致的美女。闻问记得安安说过楼上是个夜总会，明白这几个应该是从那里出来。年轻男人长相倒是挺英俊，可脸色潮红，一身痞气，和两个美女凑到一处轻声说着什么。左边的美女佯装发怒，朝他胸口锤了一下。他笑着朝她脸上香了一记，然后抬头看了看站在外头的闻问和安安，不耐地皱了下眉，说：“你们进不进啊？”
　　“我们等下一班。”安安不屑地开口。
　　年轻男人不耐烦地按了关门键，电梯门缓缓合上，“shit！”安安不禁叫骂出声，“当这是他自己家呐？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闻问倒是见怪不怪，在酒吧驻唱的时候，她见过更夸张的。
　　电梯很快又来了，这次电梯里人不多，闻问抬腿迈了进去，却听到安安诧异地朝她后面叫了声：“胡检。”
　　“安律师，这么巧？”身后的声音传来，闻问回头看去，几乎在瞬间就认出了他，闻问那个案子的检察官。
　　闻问和他不熟，没有开口。安安倒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刚想说话就见他拿出手机，接了电话。
　　“对，找遍了，没见到她。”他的语气有些急促，脸色不太好，“我再去附近的夜店找找。”
　　安安的神色缓了缓。
　　电梯门打开，他朝安安道了声再见，就疾步走了出去。
　　闻问和安安面面相觑，还是闻问打破沉默：“说实在的，刚吓我一跳。”
　　“我也是。”安安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说：“看样子是来找人的。”
　　“对了，你那案子怎么样了？”闻问想起了安安信誓旦旦要平反冤情的案子，问：“怎么后来都没听你说起过？”
　　“哎，别提了，公安补充了一份录像资料，是当时抓捕时拍摄的，那小子明明就是抗拒抓捕逃跑的时候摔了一跤，撞到了地上的砖头才受的伤，居然指天发誓对我说是警察揍的。”安安越说越生气，“我现在就希望他赶紧被就地正法！”
　　“不对啊，我怎么记得你说过就算是他杀了人，也享有律师辩护的权利啊？”闻问仔细回忆了安安当时的慷慨陈词，“这么快就变卦了？”
　　“这混蛋耍的我团团转，害我加了无数个班，熬了无数个夜，皱纹都长了一公分，实在可恶。”安安怒火难消，恨恨地说：“我只要一想起那份傻乎乎的辩护意见，我就想买块豆腐撞了。”她作势用手掌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就是我给你送去的那份？”
　　“是啊——！”安安懊恼地说，“我现在见到胡理都想找条裂缝钻钻。”
　　闻问拍了拍安安的肩膀，安慰道：“你不是说公安后来补充了一份材料嘛，你写辩护意见的时候并不知道有这个啊，你也是根据当时有的证据提出意见嘛，很正常吧。”
　　两人边说边走，穿过路口后，发现前面有几个人在拉扯，其中两个，一个是电梯里左拥右抱的年轻男人，还有一个，就是刚刚匆匆一别的胡理。
　　安安拉着闻问往前走了走。
　　“你跟我回去。”胡理皱着眉头，一手拽着年轻男人身边的一个白衣女生。
　　“我说胡理，你这可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只许你出来玩，就不能让她出来见识见识花花世界？”年轻男人语气挑衅。
　　“我不管你是喝多了说胡话，还是借酒装疯说傻话。”胡理面有愠色，指着年轻男子说：“李思远，我告诉你，她不是你能碰的人。”
　　“行，行！”年轻男子笑着举起双手，说：“不过你先问问她，到底是我对她怎么着，还是她粘着我不放？你可是检察官，别冤枉我们小老百姓。”
　　“表哥，你放手！”白衣女生甩开胡理的手，跑到李思远身后，有些惊慌，但又扬起脖子，坚定道：“我已经成年了，我有权选择交往的朋友，你无权干涉我！”
　　胡理胸口起伏明显，显然是强压怒火，压低声音说：“倩倩，听话，舅舅舅妈都快急疯了，你难道不要他们了吗？”
　　“我没有不要他们，是他们不要我的。”这个叫做倩倩的女生一边哭，一边大声说：“是他们让我永远不要回家的！”
　　“那是气话！”胡理放柔声音，说：“他们是在气头上，你看我家老爷子气头上的时候不还说过要打死我，可我不还活得好好的？”
　　倩倩哭的梨花带雨，李思远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多大点事啊，别哭。”
　　“李思远，把你爪子从她身上挪开。”胡理简直要崩溃了。
　　“哎，我说胡理，你是不是审犯人审出瘾了，见人都当是犯人啊！我碰她怎么了，我还亲她呢。”他作势就要往倩倩脸上凑去。
　　胡理冲了过去，一把将李思远掀翻在地，一旁的众人忙搀的搀，拦的拦。
　　闻问轻轻拉了拉安安的手，小声说：“我们是不是应该非礼勿视赶紧走啊？”
　　“等等。”安安拍了拍闻问的手，示意再看看。不知是不是紧张的缘故，闻问觉得安安手心出汗了。
　　那边的胡理和李思远已被众人拉开，李思远整了整衣服，说：“别以为你老子手里有点权你就能为所欲为，我们姓李的也不是好欺负的。”
　　旁人又是好一通劝，李思远依旧骂骂咧咧，“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货色，出来玩的时候也不比我们安生，现在出来装圣洁教训我！”
　　胡理甩开劝说的人，也不理会李思远，拉着倩倩就走。
　　也许是被胡理的脸色吓着了，倩倩没有再反抗，抽抽搭搭地跟着胡理走了。其余人也都讪讪地围着李思远上了车，绝尘而去。
　　“闻问，我不是在做梦吧？”安安捏了把自己的脸，觉得疼痛挺真实的。
　　“我也挺诧异的，这算是豪门恩怨吗？”刚刚的壁角听了不少，大概也能明白个所以然来。
　　“哎，没想到，这么一表人才的检察官居然也是个纨绔子弟。”安安满脸惋惜，小声嘀咕：“本来我还挺仰慕他来着。”
　　什么？闻问吃惊地看着安安，“仰慕是什么意思？”
　　“就是有好感的意思。”
　　“你们见过几面？”
　　“两面吧。”安安还真像那么回事地数了数，然后更正道：“不对，算上刚刚那一面，有三面了。”
　　“我觉得，你那个不是仰慕，顶多算见色起意。”不可否认，胡理的颜值还是蛮高的，且根据回忆，他待人接物也很温和有礼。当然。刚刚的那一幕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