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有就有我怎么不知道》小怪兽吃爆米花

4、真相和决绝

　　想要改变别人的记忆，其实是一件相当繁复的事情。

　　抹掉记忆，只需要一个魔咒，可是高明的记忆改变术，却要求相当精准而优秀的高级魔法，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个充满逻辑和创造力的脑子。很多改变都会让人一眼看破，因为大部分编造的记忆都会有留白存在——想象出来的和亲身经历的毕竟不同，要接前继后，就像一个精细的手术，每一根血管都要正确的对上。记忆里的事物密密麻麻如同一棵千年大树分枝一样铺开，树梢的每一片叶子舒展开来，叶脉清晰可见，可是一旦有一条脉络莫名扭曲了，甚至是忽然消失了，那就令人有迹可循了。

　　邓布利多的确是个高明的人，敌人，老人，曾经的亲人。

　　赫敏又跑到记忆里看那只蜘蛛，它仿佛被困在原地，八条腿挥舞着，只是一小会，仿佛空间停止了，而时间却在继续······

　　而空间与时间的同步，正是改变记忆里最困难的部分。

　　赫敏恍悟，在这个她以为有着斯内普真实呼吸的地方，其实是美梦中的海市蜃楼，这个人不是斯内普，他只是个圈套，是一个设计出来欺骗他们所有人的鱼饵。

　　赫敏又不甘心，或者说她不敢相信，她不知道为什么特里劳妮的记忆是编造出来的，为什么有人会编这种预言？而真的那一份是什么样子？斯内普呢？他又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见证人？受害者？······同谋？

　　于是赫敏找到几乎所有她能找到的当晚在猪头酒吧里消遣的人，尤其是坐在斯内普身侧的人，在他们模糊到基本上分不清个人特征的残缺回忆里，她看见那个她真正期待的身影醉倒在桌子上，然后有一个人走向他，对着他的耳朵说些什么。

　　赫敏捏紧魔杖，阿瓦达呼之欲出。

　　赫敏待在别人的记忆里不愿意出来，是有理由的。那些与她不相干的回忆中没有人会随意伤害她，仿佛她不会感到疼痛不会难过；回忆里也没有人一定要你死我活，错的就是错的，不用披上好几层外皮忠奸难辨，徘徊在正义与邪恶的边缘收割那些勇者的生命。

　　她可以做一个纯粹的看客，翘着二郎腿欣赏这天地间搭台上妆的各色演员上演夸张的爱恨情仇，那么多感情被困在时间里，喧嚣在已经停止的过去，沸反盈天。

　　然而如今她却如同蜘蛛一样无处可逃，痛苦研磨着她，将她化成粉末，散落在假斯内普的脚边，逼着她忘记过去与现在，滞留在这里。

　　原来从很久以前，谎言就存在了。

　　抽丝剥茧之后，一切都清晰明了：有个人编出了一个预言，他葬送了伏地魔，开启了故事序幕，同时又定好了人们的未来，指挥着世人为他而战。这个人，除掉了伏地魔，却害死哈利父母，害死数不清的战士——无论是凤凰社的还是食死徒，包括斯内普。他拉着整个魔法界的人陪他玩着一场正义与邪恶的游戏，将所有人推入泥淖，生死难料。赫敏在脑海里不断回忆邓不利多慈祥而睿智的笑容，浑身冷的打颤。

　　她失神的从冥想盆里出来，瘫软的身子被一旁早就在等她的罗恩一手接住，赫敏闻到熟悉的气息，于是最后的一丝力气也被抽走了。

　　她陷入沉睡，眼前似乎看见过往，他们一手建起来的DA军，那些鲜活的面孔僵硬着扭曲着，最后碎裂在她面前。她的朋友们，奉上了友谊和忠诚，可是带着缠绕满身的灰暗离开了。可见激情这个东西，未必一定能带来好的结局。

　　赫敏终究没有将事实告诉哈利。她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对着挚友真诚的眼神吐露残忍的真相，对他说那人其实并不是你的恩师，而是一位魔法界才华横溢的政治家？哈利原谅了老人最后的算计，因为正义，哈利觉得牺牲自己是正确的。可是赫敏知道，这其中不包括他的父母，不包括他惨淡无光的童年。

　　在那个朝不保夕的时期，赫敏眼见人们死去，终于还是没有说服自己将秘密永远守下去，她总有些不甘心，她想，万一有一天自己死了，万一有一天弗雷德也死了，难道要邓布利多一直戴着英雄的勋章闪耀世间吗？那他脚下的尸体怎么办？那徘徊在地狱不得安宁的灵魂怎么办？

　　于是赫敏找到罗恩。

　　赫敏觉得的，那时候的罗恩是她所见过最不像他的了。作为铁三角里的骑士，罗恩一直以来都是理智而冷静的，他会在任何事情发生下迅速的找到弱点所在并像一头狮子一样有力的反击，一击致命。可那时罗恩飚着魔压，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睛被怒气涨红，难以置信的盯着赫敏。

　　罗恩摇晃着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听赫敏平淡的叙述她的整个发现，像赫敏一开始一样崩溃着，不过一个从戏子变成了旁观者，另外一个也即将抛下那些热血，背负更为沉重的将来。

　　罗恩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无力地放在旁边，静静盯着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神情悲伤，像是在悼念着什么。赫敏轻轻坐在他身边，用同样的眼神看着罗恩。

　　哈利的金色飞贼告诉哈利死亡是勇者的归途，赫敏的童话书告诉他们死亡圣器的存在，那么罗恩的这个打火机呢？（ps：这里设定这个世界的罗恩并没有选择离开二人，并且他拥有忠诚勇敢的品质，另外打火机的作用也与原著不同）

　　两人将真相写下来，施了咒语，封存在赫敏的绣珠包里面，只有十年后，才能由他们三人其中任何一人拿出来，公诸天下。

　　在那之后，赫敏和罗恩全力以赴，一边研究魂器，一边应对战争，赫敏几乎跑遍了全世界有巫师存在的地方，而罗恩的实验则一次比一次危险。这样的生活持续了近两年，直到哈利的大脑封闭术已经随心所欲，而德拉科的面具也趋于完美。

　　四个人以前所未有的默契达到一种奇异的和平，这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起码对于德拉克而言，当他会无条件的将性命交给赫敏的时候，一切准备都就绪了。

　　这本来是一场持久的消耗战，你进我退，你杀我帮，你找不到我们，我们四海为家，你一天没有解决我们，我们就能找到一个新朋友。

　　平衡的打破来自于一个好消息——罗恩的实验终于成功了。通过七件祭品，罗恩可以做到分离灵魂——这意味着哈利的自由，还有他们这漫长而疲惫的征途，终于可以看到彼岸。

　　而后便是战斗，胜利，而她献祭，重生······最后回到一年级，一切都还未曾开始的时候。

　　她付出了那么多，本质是为了复仇。可她又忍不住侥幸的想，如果可以，她是不是会遇见她的西弗？那个骄傲的，温柔的，那个把她护在身下击退摄魂怪却冷着脸转身离开的，那个忽然出现吓她一跳又忽然晕倒浑身抽搐面无人色的，那个在深夜为她熬制魔药长发披肩侧影迷人的，那个在她痛苦万分时紧抱着她一边安慰她一边飞奔至地下室的，那个用性感至极的声音批判她论文让她从学术内容走神到他个人魅力上的，那个她噩梦惊醒伸手能抓到的，那个她的西弗。

　　隔着人世间，她的西弗很久以前离开了她，从此她再无法把心交给别人，从此她的爱人便只能是他一个。她是有多可悲。

　　赫敏心里怦怦直跳，这里是曾经度过六年的霍格沃兹，是西弗盘踞的魔药教室，而此时西弗就在来的路上，不一会，他就会气势汹汹的走进教室，沉郁着脸把教室的气压压到最低，然后用如同大提琴一般低醇的声音讲述他最爱的魔药，接着满教室随意巡视，开口讽刺这些小狮子小獾们出门不带脑子，借着各种各样的理由胡乱扣分，如果分数扣得够多，他的情绪会明显变好，可以看见眼神中闪烁的愉快。然后，她会完成第一份成功的药剂，她会直视他，死盯着他，饥渴无畏的像只饿了一年的蚊子。

　　想象之所以叫做想象，是因为它与现实总有差距。这个差距，有的时候叫做努力，而有时候，叫命中注定。命中注定了他不会爱你，怎么办？命中注定了失去珍宝，怎么办？命中注定了会孤独终老，怎么办？过程未曾精彩，结局依旧黯淡，“求而不得”，意思是想要的似乎触手可及，其实远在天边。

　　斯内普是赫敏的求而不得。

　　然而，若渴望变成失去理智的渴求，那么无论是怎样不可逾越的差距，统统都会显得无力而可笑。于是融合着现实和幻想，人们渐渐迷失自我。

　　然后，在赫敏的祈愿下，那个黑色的身影终于大步跃进。

　　“在死神面前，我用信仰酿造生命；在黑夜之中，我用尊严配置光明；在屠夫身侧，我用智慧培育未来；在熔炉底端，我用荣耀铸成自我。”赫敏抬头望着斯内普，不自觉的就想到这句话，那是她亲手刻在西弗墓碑上的话。在伏地魔死的那个晚上，一个冷酷寒冬的黎明里，一切都还是黑的，只有远方身披五彩的朝霞，像是天端的神明降临，悲喜交加，又无嗔无痴。她坐在墓碑前，神色晦暗，用魔杖刻下这句墓志铭。

　　她想象着，一块墓碑，将他与她隔绝两地，而她的向往，如同数九寒天里看见一处仿若天堂的精灵驻地，宁肯心甘情愿的被冻死，也要流连忘返。那个死寂的夜晚，她在墓碑前呆坐着，既想到了他们的过去，又在想他们的未来，仿佛他们还是一对恋人，她还依偎在他身侧，细数那些如珠如宝的梦想。

　　她想，西弗勒斯，瞧你干出的好事，你一个人折磨自己也就罢了，可偏偏拉上了我，叫我爱着你又恨着你，想着你又要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