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未渝（宁悦版）》漠上漪

3、第三章

　　大概是周末的缘故，虽然天色已经很晚了，可是外面的人还很多。
　　有志问我：“你家远吗？”
　　我想了想：“还好吧。”
　　“那我们一起走走——”看有志的样子，显然是想借机培养一下感情，但可能怕我误会他抠门，连忙又加了一句，“你走累了就告诉我，咱们再打车走，怎么样？”
　　“好。”我点点头。
　　正好，我也想借机跟他把话说清楚。这种事，拖得越久越对不起人家，所以，虽然很难，但还是早些解决了的比较好。
　　说真的，有志可能是个不错的人。但是，命运好像就是这么爱开玩笑，偏偏让我先撞上了他。而他，偏偏就像上帝为我量身打造的一般，无论外形还是气质，都是我最喜欢的类型。所以，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弄清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就已经这样鬼使神差地对他动了心。
　　对有志，我想，我只能说声对不起了。

　　心里虽然想的很明白，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就是那么难以启齿。我甚至不知道，我第一句话应该先说什么。
　　大家都在的时候，有志可能还比较放得开。但是真到了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他显然也很有些局促。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街边并肩而行，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开口。
　　我暗暗吸了口气，鼓起所有的勇气，正要开口，不料有志却先我一步做好了准备，转头对我说：“前面有家茶餐厅不错的，不如进去坐坐吧？正好我也有些口渴呢。”
　　我想了想，比起站在大街上跟人家说拒绝的话，坐在茶餐厅里，气氛应该会稍微轻松一点吧。

　　有志熟门熟路，找了个情侣座，点了两份冰饮，又说这里的茶点很不错的，还很体贴地问我要不要来几样小茶点。
　　我谢绝了，再一次酝酿了会儿勇气与措辞，才终于开口：“有志，我——我想，我们——做普通朋友，好吗？”
　　话虽然说出口了，可我却更加忐忑了，我甚至不敢抬头看有志此时的表情，只是不由自主地轻轻咬住了冰饮的吸管。
　　对面蓦然沉寂下来。我想，有志大概也没有想到，我竟然会拒绝他。
　　这样沉默而压抑的气氛让我越发不敢抬头，真是说不出的煎熬，可是，我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难道发张好人卡给他吗？可那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这种状况并没有维持多久，大约只持续了数秒，而有志可能还没想好该作何反应，就有一道男声突兀地响起，一下子便打破了这种僵局：“咦，卢有志？”
　　我俩自然都是一惊，不约而同抬起头来，就看到座位旁站着一对青年男女，从他们亲昵的依偎姿势便可知二人是情侣。
　　那个浓妆艳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一眼瞧见我，却一下子就笑了：“嗬，宁悦？”
　　我也随即认出她来：“于欣卉？”
　　四个人面面相觑，都是说不出的讶异：这世界，还真是小啊！

　　于欣卉是我初中的同学，就坐在我座位前面。可能是因为她追我同桌未果而我和同桌关系又比较好的缘故，她就总是喜欢针对我挤兑我。而我通常都懒得搭理她，有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呛她一句，往往呛得她好久回不过神。所以，初中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联系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她。
　　我原以为，对面那一对儿非要跟我们坐在一起叙旧，是因为于欣卉的男友姚会德跟卢有志上学的时候关系很铁。
　　可是，随着两个男人一杯接一杯地开始拼酒，看着他俩满脸笑容，但言语里却全是明讥暗讽的时候，我终于看明白了——原来，这俩人也是从上学的时候，就一直明里暗里较着劲儿呢。
　　这样的时候，我当然不能扫有志的面子，只能由着他俩把我当成有志的女朋友了。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人还真是都够执拗，居然就一拼到底。而最可恶的是，于欣卉居然也就那么等着看热闹，弄得我是劝也劝不了，走也走不了。
　　所以，等两个到底也没分出胜负高低的男人都喝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了。

　　于欣卉笑嘻嘻地拖着醉成一滩烂泥的姚会德走了，我对着同样醉得人事不省的有志，简直是欲哭无泪。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有志拖到街边，招手打的的时候，我才蓦然想起我还不知道有志住在哪里呢。
　　怎么办？不如打个电话给强哥吧。也不知道这么晚了，人家的电话还能不能打得通。
　　不料，我正准备掏手机的时候，有志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我连忙掏出他的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项墨”。
　　项墨是谁？不管了，先接了再说。
　　怎么也没想到，那边传来的竟是一把听来颇为生气的男声：“你是不是不准备回来了？!你要是不回来麻烦你提前说好不好？我哪儿知道你有没有带钥匙！这么晚了，你不睡觉我还要睡觉呢！”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之前似乎曾听刘姐说起过，有志是跟别人合租房子住的。
　　太好了，听他这么说话，看来这个叫“项墨”的，应该就是他的合租室友，真是天助我也。
　　满心觉得庆幸的我连忙说：“你是他的舍友吗？太好了！我刚刚还想打电话给强哥呢！你快告诉我你们住哪儿，我把他送回去，他喝醉了！”
　　谁知，听到我这么一说，电话那头竟然就此没了声音。
　　有志那么大个男人压在肩头，我早已累得满头大汗，幸好此时正好有辆出租车亮着空车灯开了过来。
　　我连忙招手叫停了出租车，可是电话那头那个叫项墨的居然还是没有出声。
　　这人，到底在干什么啊？不会已经把电话挂了吧？
　　我擦擦额头的汗，着急地说：“你快点告诉我地址啊，我刚刚拦到一辆出租车！”
　　那个叫项墨的家伙这才再次开口，只是不知为什么，他说话似乎突然有些不那么流畅了：“那个——说不清楚，我把地址发到有志的手机上，你看看就知道了。”
　　嗯，大概他本来是对有志发火的，没想到会是我这么个不认识的女生接的电话，所以觉得不好意思了吧？
　　我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也顾不上再说什么，连忙请司机师傅帮我把有志弄上了车。
　　收到地址告诉司机师傅，出租车平稳而迅速地赶往有志住地的时候，我才终于吁了口气。

　　累了一身大汗，终于把有志弄到了门口，我好容易才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敲了敲门。
　　也不知道那个叫项墨的磨磨唧唧在做些什么，一直到我准备敲第二遍门的时候，门才终于打开了。
　　看清门口站着的那道身影时，我愣住了。
　　竟然是——他？
　　原来，他就是项墨。
　　哦，原来他的名字叫项墨。

　　那一瞬间，我居然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惊喜，就那么毫无掩饰地发出一声惊呼：“呀！原来是你！你跟他是室友吗？”
　　相比之下，他的表现，简直是沉静得完全没有一丝波澜：“嗯。你是亲自送他进房还是交给我？”
　　不知为什么，那一瞬间，他的表情甚至让我觉得颇有些冷漠，我不由地微微一愣。
　　而他已经面无表情地从我手里接过了有志。
　　肩上蓦然一轻，正如我心头蓦然涌上的一阵空落，我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我——”
　　我该做些什么呢？帮他把有志弄进去吗？
　　我下意识地望了望仍旧软塌塌地倚在他身上昏睡的有志，又望了望屋内，到底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
　　按理说，不是应该客套一下，请我进去坐坐么？当然了，这样的时候我也不会进去坐了，毕竟是两个单身男人的房间。
　　可令我惊讶的是，那一瞬间，我在他眼里似乎看到一丝隐隐的愠怒之意一闪而过，但很快便消弭无踪了，叫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度产生了错觉。
　　但是，很快，他接着便用很客气的语气说：“今天太晚了，就不请你进来坐了，等有志清醒的时候，有的是机会，对吧？”
　　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虽然我很想告诉他，其实我和有志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可是，我偏又清楚地知道，此时此地，面对眼前的这个人，说这句话，似乎并不那么恰当。
　　但是，他显然没打算要我回答什么，接着就又用玩笑的口吻道：“我可不会每天都等到这个时候，以后你们再出这种状况，可要自己想办法了。”
　　“啊？！”我不由皱了皱眉头，一时越发踌躇，几乎就想跟他说：我和有志，永远都不会再出现这种状况了。
　　可能是扛着有志那么大个醉鬼太累，也可能他根本就没兴趣在意我有些怎样的感受与情绪，反正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根本就没再多看我一眼，很简单地道了声再见，然后就“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望着那扇就此紧闭的房门，愣了片刻之后才转身离开，却又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那扇门一眼。
　　项墨，其实你心里那道门，从来就没对我打开过，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