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西烛》辛禾梓

11、项链

　　傍晚的时候，公公秦咏恒回来了，秦墨尘始终不见踪影。王婶和另一个帮佣小淘在张罗着晚餐，沈语晴帮秦咏恒揉肩，我倒是无所事事，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公公开口问起了我，“林凌，以后这就是自己家了，干什么随意一点，别太拘束。对了，墨尘那小子还没回家么？”
　　我不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昨天晚上你儿子就没有回来吧。
　　沈语晴替我解了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儿子是什么样子的，他早出晚归成习惯了，现在结婚还没有改过来。以后林凌多管着他点，自己的老公可要看牢了，不然什么样的阿猫阿狗他都会带回家的，到时候我们两老的可管不了那么多。”
　　“妈，我记下了，以后知道会怎么做的。”
　　“嗯，好吧，饭菜差不多了，不用等他了，我们过去吃饭吧。”
　　看来对于秦墨尘不回家的事，他们是习以为常了，这样我也落得轻松，不用考虑要怎么和一个痞子少爷相处。
　　晚饭吃完大家都各自回房休息，实在无聊，我看了一会儿肥皂剧就睡下了。
　　大概半夜的时候，我感觉床像凹下去了一团，打开灯，吓了一跳。
　　秦墨尘外衣没有脱掉地躺在我身边，我从他的衣服上依稀闻到了酒精的味道。他闭着双眼，好像很累的样子。
　　我推了推他，“喂，你干什么？”
　　他有些愠怒的睁开眼，“你说干什么，当然睡觉了。”然后翻了身，继续睡。
　　“喂，你这样睡的话那我要怎么睡觉？”我再摇了摇他，他不动也不回答。
　　我急了，用力把他往外推。
　　他突然立起身来把我扑到在床上，用很不耐烦的表情看着我，说到：“你有完没完？”
　　我双手被他钳制住了，他扑在我身上，我能感受到他吐在我脸上的气息中夹杂着的酒气。
　　“你没有洗澡也没有脱外套，你好歹也考虑下我的感受吧，而且我们没有熟到躺在一张床的地步吧？”我还是说出了自己的不满，虽然说喝醉酒的男人是可怕的，但是他还不至于对我感兴趣。
　　“我的床我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况且我们现在结婚了，躺在一张床上怎么了，你放心，我是对你没有任何兴趣的。你要是不乐意，自己睡地上去”，他俯下身在我耳边说到，我侧过头，这样的姿势让我很不舒服。
　　他说完放开了我，翻过身继续睡。我下床，无奈地拿了床棉絮，在地上铺好，关了灯，睡觉。
　　早晨，听见敲门声的我立马翻身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好，理了理身上邹巴巴的睡衣，开了门。沈语晴站在门口，朝里面看了看。
　　“墨尘是不是回来了？”
　　我回过头看了看床上依然睡着的秦墨尘，安心回答到：“嗯。”
　　“那叫他待会来书房，我有话和他说。”
　　沈语晴走了，我舒口气，来到床边叫醒秦墨尘。
　　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我感觉到了他眼里的冰冷，像千年的寒冰凝结成的。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神恢复了正常的慵懒模样，不紧不慢道：“何事？”
　　我定了定神，刚才真的被吓到了。
　　“你妈叫你等会儿去书房，找你有事。”我从衣柜里拿了衣服，走到浴室准备换。
　　“她现在也是你妈。”秦墨尘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不知有心还是无意。
　　我当做没听见，进了浴室。出来的时候，秦墨尘双手环胸站在门口。
　　我吃了一惊，护胸。“你站在这干嘛，不会是偷窥吧？！”我担心是有原因的，因为我进去的时候没有把门反锁。
　　秦墨尘嘴角略微上扬，眼里却满是不屑，“你太高估自己的身材了。快点出来，卫生间不是你一个人的。”
　　哈哈，原来是被尿憋住了。
　　我打了鬼主意，双手把着门框，“不让。”
　　秦墨尘冷笑到：“真的？”
　　我瞪大双眼，“是。”
　　结果印证了那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我被秦墨尘拎鸡崽子似的丢出来，然后很不雅观地摔在地上。
　　门被狠狠地甩上，我在地上揉着磕碰着的膝盖，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和这个男人正面交锋。
　　我站起来狠狠地踢了卫生间的门，在秦墨尘发飙之前心情大好地下楼吃早饭。
　　秦墨尘下楼的时候我已经吃完两个鸡蛋和一个三明治，等我再拿起一片面包的时候，我看见秦墨尘眼里迸射过来的怒气。我想我不过就是踢了你家浴室门一下，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吧。
　　我并没有意思到危险的存在，还傻傻地坐在餐桌上喝最后一口牛奶。秦墨尘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夺过我手里的杯子，在桌子上狠狠一摔，哐当一声四分五裂，玻璃渣子溅得满桌都是。
　　“你发什么疯啊”，我在想秦墨尘这个人铁定有神经病。
　　“摘下来”，秦墨尘怒吼到。
　　“莫名其妙，你今天忘了吃药是不是。”
　　我话刚落音，秦墨尘出手极快地在我脖子上扯下了一个东西，我吃痛本能地往前倒，双手扑在桌子上的玻璃碎片上。
　　“啊”，我惨叫一声。
　　秦墨尘无情地俯视着我，“这是你自找的，我警告你，不是你的东西，不要妄想得到。”然后拿着带血的项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秦墨尘的残酷，也是我第一次知道了他的过往。
　　记得沈语晴听到动静下楼的时候，看着我双手血淋淋地站在她面前，她的眼里居然露出了一丝不忍。
　　她亲自帮我上了药，包扎。我对沈语晴这样的姿态有些意外，或许只是为她儿子的事感到抱歉，毕竟那条项链是她给我的。
　　昨天我刚睡醒，她就到我房里给了我一个盒子，里面装了一条蓝色宝石项链，看做工和样式，应该有些年头了。我并不对这条项链多感兴趣，但她说要我一定戴着，我也不好拒绝，也就收下了。
　　“疼吗？”沈语晴给我的脖子边抹药边问到。
　　“不疼，只是我不明白秦墨尘为什么这么大反应，难道这条项链是他的？”我问出了自己的疑虑，我想沈语晴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沈语晴处理好我的伤口，坐下来慢慢回忆。
　　那是秦墨尘大一的时候，一天下午他带回来一个叫白钰的女孩。很漂亮，有一双很无辜的大眼睛，她一看着你就会让你有种想保护她的冲动。她胆子很小，来我们家的时候都不敢抬头看我。
　　墨尘拉着她的手告诉我他以后会娶她，我并不是那种讲究门当户对的人，笑着说：“你现在还这么小，等你们长大了如果还是互相喜欢的话，我就答应你们。”
　　墨尘很高兴，就经常带那个女孩到家里来玩，日子久了，我发现她是个孝顺听话的孩子，于是在我生日那一天，我把秦家的传家宝送给了她，那是传给未来儿媳的，她懂了我的意图，怎么也不肯接受。墨尘在一边使劲催促她收下，她不想让墨尘不高兴，最后还是收下了。
　　可是后来墨尘在一个男人手里看到了这条项链，他愤怒急了，打了那个男人，从那个男人嘴里得知了白钰的悲惨过往。
　　原来白钰没有亲人，她是被养父母带大的，刚上初一她就被一个男人□□了，那个男人威胁她叫她不要说出去，不然就杀了她。胆小的白钰不敢报警，更不敢告诉养父母，就只有憋在心里。后来那个男人经常找她的麻烦，白钰怕同学老师知道这件事，就一直攒钱给那个男人。
　　大一，她终于脱离魔爪，来到大城市读书。直到遇见墨尘，她才有了活着的动力，也变得开朗起来。可是，幸运好像并不打算降临到她身上，那个男人找到她了，他知道白钰有了一个富二代男朋友，就经常找她要钱，并威胁她说如果不给就把这件事告诉墨尘。
　　白钰害怕失去墨尘，就没有对墨尘讲过，自己经常出去打工挣些钱给那个男人。秦墨尘知道白钰在工作，很不高兴，就拿了一张信用卡给她，最后她傲不过秦墨尘，也就接受了。
　　直到我送她的这条项链被那个男人拿走，秦墨尘恰好遇见那个男人拿着那条项链送给一个女人，这一切的一切才被知晓。
　　墨尘没有让白钰知道这件事，但是私下派了人报复了那个男人，后来那个男人再也没有出现在白钰面前。墨尘也原谅了白钰，毕竟这一切也是不得已的，他只怪自己没有早点遇到白钰，没有好好保护她，他依然爱她，依然对她好。
　　原以为这一切都会过去，他只要装作不知道，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和白钰就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但现实的残酷往往要给人更沉重的打击，白钰被人绑架了。墨尘接到歹徒电话的时候，从银行卡里取了五百万去赎她的时候，白钰就知道了这一切原来秦墨尘早就知道了。因为绑她的人就是那个男人一伙的，那个男人被秦墨尘弄到监狱里去了，一辈子也别想出来，而那个男人就是个地痞流氓，手下的几个人其实也参与了那次□□。
　　墨尘就她出来自己也受了伤，流氓什么事都能干出来，他们打了墨尘。
　　长这么大，我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儿子受这么重的伤。
　　墨尘被送进医院那一刻，我害怕极了，他满身都是血，我怕自己要失去他了。还好，他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后终于睁开了双眼。
　　他虽然平安无事了，但我再也不能让白钰接近墨尘，我不许自己的儿子再一次面对危险。而且她已经不再是一个纯洁的女人了，我不喜欢她，甚至是厌恶她。
　　她很自觉地离开了，墨尘醒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这个城市。后来他去找过她，找了很久，终于找到她了，但是那时候的她已经在一个夜店工作了。
　　墨尘死心地回来了，从此一蹶不振，整天喝酒，浪荡成性，经常带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
　　再后来，白钰死了，她从37楼跳了下来。她留了一封信给墨尘：
　　原谅我，不能再说一句我爱你。原谅我，不能遵照誓言嫁给你。我不是一个纯洁的女人，在我12岁的时候，我的养父就□□了我，而我那温顺的养母就在旁边，他们从来没有把我当人看，养我不过是为了折磨我。初一，我又被一群流氓□□了，那时候我真的想一死了之，但是我不甘心，我要报复他们，我要以最残忍的方式报复他们。所以我忍着所有折磨活了下来，我痛恨世上所有的男人，直到遇见你，你给了我所有的阳光和温暖。我想我应该放下仇恨，放下一切地跟你生活下去。可是每天晚上我总能梦见那些人追着我跑，最后你知道这一切也离我而去。我每天幸福而又害怕，直到那个男人的出现，所有一切把我拉回了现实。他们绑架了我，你来救我的时候，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我幸福的美梦都破碎了。他们打你的时候，我多么痛恨自己没有亲手杀了他们，我宁愿他们杀了我也不愿你受任何一点伤害。还好警察及时赶到了，你被及时送进医院，医生说你没有生命危险那一刻，我整颗心都在感谢上苍对我仅有的一点怜悯。但我不得不离开你了，我没有任何理由和脸面留在你身边。后来养父逼着我去夜店工作，我去了。但是你找到了我，然后我绝情地拒绝你，但是我的心在滴血。昨天晚上，我的养父又想再一次□□我。我不会让他们再得逞的，所以我杀了他，在他身上捅刀的时候，我无比的痛快，没捅一刀，我就能感觉自己的恨能少一点，直到把他剁成肉泥，我好像解脱了。我点了一根烟，写了这封信，你看见的时候，我应该离开这个世界了。不要为我伤心，我不值得。谢谢你，给了我世间唯一的温暖。我终于自由了，亲爱的墨尘，祝你幸福。 ——白钰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