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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旅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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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两位女子便收拾好行囊意欲离去。
出于礼貌和感激,邓赵二人送她俩出了酒店。
「走吧。」Ivan提起行李,一旁的Eve挽着她,头也不回的走向广场对岸。
难得一见的明媚晨光洒落脚下的雪地,映得人眼睛生疼。
赵阳眯着眼,不一会儿便分不清她们与人群的区别。再看邓超,似乎也是同样吃力。
「赵儿,她们走了。」
「我知道。」
「那咱俩……」喉头禁不住的阵阵干涩,邓超忍不住闷咳几声。「咳咳咳咳……」
「装什么蒜呐?咱们干嘛?」赵阳看着邓超用力咳嗽而呛红的鼻子,忽然觉得这次旅行也不是那么糟糕。
「咳咳……我是说咱们……」清了清嗓子,邓超并没觉察到对方眼底的欣然快意,「嘿,你肚子饿么?要不咱们先去吃饭?」
赵阳对着邓超好一番打量,末了无奈的拍肩感叹:「行了,包呢,我自己背就是了,看把你虐的,都成饭桶了。」
一路上多数时间里,赵阳都是自说自话。
说他看到的风景,说他路过的人群。
偶尔邓超会支吾几声,接着不再言语。
「超儿?干嘛呢?」当他开始发觉今天的邓超格外不同,迟钝的反常了点时,再回头,小巷里哪还有邓超。
厚实的保暖外套再无作用,赵阳此刻就像赤身于极地寒川,心惊,先是漏了几拍,接着回落,心跳加倍亦加重。
莫名的恐惧扑面而来,仿佛下一刻,脚下的地面将会裂至无间地狱。
「……超?邓超!邓超!」
绞尽脑汁,赵阳回忆起方才经过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家店铺,每一个路人都不放过。
「有没有见过一个中国人?灰色外套的。」
「黄种人,灰色外套,就是之前跟我一起的那个。」
不记得收到了多少否定,他要的只有一句,只是一句「yes」。
「Chinese?grey?」
「yes,did u rember?」
「eh,i see。」终于,一位咖啡店员工给出了他要的答复。
顺着对方指向的街边铺子,赵阳一边道谢,一边安抚着自己的忐忑。
「滚操,看我不打死你。」
赵阳试着构想出一百种将邓超处死的方法。
只是因为他不敢想象那个人是否真的就是邓超。
如果不是,他无法接受。
古城的另一个角落,Eve正坐在房间飘窗上打着电话。
「还有多久回来?」
「快了,转个弯就到。」
「嗯,等你。」
刚挂上电话,Eve忽然瞄见楼下小巷中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那人扶着墙,艰难的在雪地里前进着。
Eve一直看着,即没出声,也没去干别的什么事。像是在看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儿那样,目不转睛的……
直到那人终于乏力,一头栽入雪中。
「噢——」语气像是早有预感会发生这样的状况,又或是她一直在看一场预料中富有喜剧效果的默剧。
她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来平服自己莫名的欢愉,冷静之后才将楼下那人的身份弄清,以及究竟发生了什么。
「Holly shit……」
暗骂一声,Eve随手抓件外套,匆匆冲下楼去。
「Holly shit……」
当赵阳推开那扇店门,他不得不接受事实,尽管十分残酷。
黄皮肤、黑眼睛、灰外套的中国人,确切地说,是中国女人。
他忘记了,留在这里的Ivan也是灰色外套。颇为意外的是,并没看见Eve,她们不是一同离开的么?
[就你一个?那位呢?」
「干嘛?查户口啊。」Ivan不置可否道。「我不需要事事向她汇报,或者24小时黏在一起吧。」
「……」这样的说辞似乎触动了赵阳一直介怀的什么事,令他无话反驳。
「怎么?觉得自私?」
「有点儿,但也能理解。」
「是么?那你也挺自私的。」Ivan咳嗽几声,想要转过这段生硬谈话。「怎样,又被赶出来了?」
此刻的赵阳显得尤为泄气,他摇了摇头。「不是,我找人。」
「呵,把你那位弄丢了?」Ivan选了一堆杂货走向收银台,心道谁会千山万水来这间杂货铺找人呐。
赵阳不答,他也不知道丟的是自己还是对方。
Ivan结账完毕,抱着购物纸袋,一转身就看见沉默在原地的赵阳。「不会吧,真丟了。」
「可能,是他把我丟了也说不准。」为了不让此刻的自己太过难堪,赵阳扯动嘴角试着微笑。而在Ivan看来,更像是冻僵后的肌肉失调。
「赵…赵…先生。」Ivan掏着纸袋,抓了一把什么东西塞给他。
赵阳摊手一看,顿时愣住了。
Ivan指着他手中五彩斑斓的水果糖:「吃饭了么?」
「……吃你个头。」好气又好笑的是他发现自己真的有点饿了。
再看表,距离失散的上午,已经渡过了接近三个小时。
「……找他找三个小时了。」
「认尸得了。」
「……」赵阳无心驳嘴,双肩轻颤着低下头。
刚想向杂货铺老板打听最近的警察局在哪儿,袋中的手机恰巧发出响动。
电话是Eve打来的:「你在哪儿啊!快点回来!」
「一言难尽,这会儿脱不开身。」Ivan试着向Eve解释:「那个,之前遇到那俩家伙,出了点状况。」
「就是那俩事儿B!」
「怎么了?」赵阳很想揉揉眼睛,以确定不是在Ivan脸上看见了无奈。
「不用找了。」Ivan转身往旅馆的方向走去。
「什么意思?」
「他被Eve捡到了……」
「我靠,你也捡了一只?」打开房门,Eve半开玩笑的指着赵阳。
「算是吧。」Ivan换下拖鞋,脱了围巾和外套,走入卫生间洗手。
「他人呢?」赵阳没拖鞋,心急的追问邓超下落。
「喏——」Eve指着客房,「里面躺着呢。」
「谢了。」赵阳匆匆奔入房内,心里记挂着邓超的安慰。
「我说——」过了好一会儿,Ivan才走进客厅。「你怎么扛的动的?他那么大个儿。」
「我没扛啊。」Eve摊手表示道:「就在酒店附近,服务生背他进来的。」
「说是你男人?」Ivan挑眉发问。
「说是我爹。」Eve比出V字手型:「装嫩成功。」
「切,老的都掐不动了。」Ivan含笑摇头,一面从口袋里掏出糖果塞给她。
「谁说掐不动?你掐过么?」Eve接过糖,开心一笑,接着伸出手臂环着Ivan的颈项,两人一起走入客房。
邓超穿着服务生替他换上的睡袍,躺在开足暖气的大床房内,床边的赵阳则以手背探着他的额头,一脸忧心。「发烧了。」
「哦……」Eve坐在床尾,不时把玩着Ivan的长发。
「Ivan,开叉了。」Eve晃着她的发梢。
「天气干燥。」Ivan靠着床柱,双臂环抱。「以及某位大头虾把我刚买的护发素当成清洁剂拿去刷马桶了。」
「啊哈哈哈……」Eve讪笑道:「今儿天气不错。」
「咳咳……」虽说赵阳对这对情侣没什么偏见,但在这种时刻,他还是很希望眼前这俩人能不当到自己面说家务事……
「你们,有药么?」
「哮喘喷剂?」Ivan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罐子和一小袋胶布。「或者OK綳?」
「治发烧的……」赵阳感到很无助,「或者,能帮忙联系一下医院么?我看还是看医生比较好,他一直没醒过。」
「我看看。」Ivan走上前去,伸手扒开邓超的下眼睑,接着又摸了摸他的喉咙。
「你是医生?」赵阳始终没搞明白这人是干哪行的。
「不是。」Ivan又探了探鼻息。「如果久病成医也算的话。」
「那还是送医院吧。」赵阳觉得再拖下去邓超就得烧傻了。
「那个……」Eve举手插话。「其实我刚才已经叫了酒店的医务部过来替他诊断过了,打了一针,也吃了药。」
「所以他一直没醒是因为吃了药?」Ivan看见床头垃圾桶里的确有着药品包装袋。
「嗯。」
「你怎么不早说。」赵阳皱眉,不觉提高了音量,几乎以责备的语气大声吼起来。
Ivan一手将他推离Eve:「你也没问,不是么?」
「好了,医生怎么说?」转面护着Eve。
「没什么,就是着凉,加上有点儿睡眠不足,主要是精神不太好,所以给开了一些感冒药。」Eve鬼灵精怪的吐了吐舌头。「我跟医生说了,咱爹工作忙,出门一次不容易,一不小心,乐晕了。」
「……」赵阳不明白什么叫「咱爹」,但可以肯定不是什么好称呼。
「你无耻的样子颇有我年轻时的风范。」Ivan笑着拉起Eve的手,离开客房,「走,吃饭去。」
留下赵阳一人,坐在床边,守着眼前的病患,不知所措。
他学着Ivan,轻轻执起邓超的右手,想象着下一刻,他就会醒来。
「咳咳……」
被一阵轻咳惊醒,当赵阳睁开眼,发现眼前一片昏暗。
本来趴在床边守着邓超的他,不知不觉竟睡着了,再醒来,手表告诉他,已经进入了夜半时分。
「靠!」
猛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眼眸。
黑夜中,有人也在一直守着他。
「你……」赵阳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整理思绪,虽然他已在第一时间认出这对眸子的主人。
「咳咳……」邓超单手捂着嘴,闷咳了几声,才能以沙哑的嗓音开口说话。「醒了?怎么睡这儿?小心着凉。」
「着凉的是你吧!」赵阳直起身子,原本包裹着后背的毛毯顺势滑落,看来是有人在他熟睡之后才替他捻上去的。
眼光顺着自己腰间的毛毯向上看去,邓超原本被他握住的右手,不知何时成了他的枕头,被自己的双臂连同上半身牢牢压在最下方……
「咳咳……」又是一阵闷咳,听得出来,他在抑制自己喉间的不适。「你要是困,就再睡会儿。」
「怎么睡?」赵阳揉搓着被他压了大半夜的手臂,心里闪过一丝莫名的酸楚:「这只手不想要了?」
「都麻了……」邓超甩甩胳膊,苦笑道:「说真的,赵儿,你该减肥了。」
「你就不会抽出来么?」正说着,伸手打开床头的壁灯,这时他才看见,邓超的指尖已经微微泛白。
「这不是怕吵醒你么……」邓超小声嘟囔着。
紧握住他的手,赵阳不忘探起他额头的温度。万幸的是,已经退了烧。「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吃药?一次吃几颗?」
「呃……」邓超想了想,无奈的表示他不记得了。「先前一直迷迷糊糊,对了,我们这是在哪儿?好像不是原来那间屋。」
赵阳摇着头道:「说来话长,你晕对地方了知道么?」
「喔……」
听完赵阳的复述,邓超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吃惊。
「喔?喔你个头啊。」赵阳凶神恶煞的吓唬他:「知不知道这有多严重?你差点死街上。」
「可是,现在不是好好的么?」邓超对此不以为然。「好了好了,去找点吃的吧,我肚子好饿。」
「饿了?」Eve扭头问向Ivan,「有没有什么吃的?」
「金枪鱼沙拉,清淡又营养。」Ivan抬了下眼皮,睨了眼厨房。「晚上打包回来的。」
「赵儿,我想吃粥……」邓超的声音从卧室里幽幽传出。
Eve转身叫着:「他想吃粥。」
Ivan表示无可奈何。「这间酒店的厨房过了八点就关了。」
赵阳看了眼时间,已过深夜十一点。
「燕麦粥成么?」Eve忽然想起自己买了些快熟燕麦片。
「成!」
「好吧。」摞起袖口,Eve从行李箱中翻找着燕麦片。
「我能帮忙么?」赵阳想要为他做些什么,而不是呆呆的坐在床边。
「能,替他擦身。」Ivan领他进卧室,同时递给他一条毛巾,「他出了一身汗,不清理一下,出了被窝还是会着凉。」
邓超也赞成Ivan的意见:「我也感觉身上黏黏的,老难受了。」
「好吧。」赵阳安慰自己这都是为了他早日康复。
「哗啦——哐啷——」
正说着,客厅传来一阵嘈杂声响,似乎是打翻了什么东西。
「还是我来吧。」本想看好戏的Ivan扶额叹气,只得离开救场。
「擦身擦身~」邓超的病似乎痊愈大半,很有精神的等着人服侍自己。
只剩下两人的卧室忽然变得空旷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彼此间的沉默。
「呵呵……」邓超苦笑着打破这种令人心寒的安静。「都怪我,先是在订房上出了问题,又没打听过温度,最后自己还成了拖油瓶。对不住了,赵儿。」
赵阳站在床边,不解的看着他。「你真烧糊涂了,知道么?」
「啊?」邓超反手摸了摸额头。「没啊,凉的。」
赵阳将他的手塞回被窝里。「还说没呢,都开始说胡话了。」
「胡话?」
「可不是。」赵阳在他身边坐下,「我可从没见过邓超同志这么低三下四的跟人说话,烧傻了是吧?这一路你都说了多少次对不起了?我怪过你么?」
「但我真觉得对不……」
「停!」赵阳捂住他的嘴巴。「再听到一次,别怪我马上订机票回去。」
「呜……」无法开口说话的邓超急忙点头,转念一想,立刻转为摇头。
赵阳莞尔。
赵阳削着苹果,一面安抚床上不愿安生的病号。
「赵儿啊,我想擦身。」
「待会儿,吃完饭就擦。」
「赵儿啊,可不可以不吃药,很难吃的。」
「那我去订机票。」
「赵儿啊,你说……」
「什么?」
「过去的我,是什么样的?我已经记不住了。」
「什么样?肥样呗,为了吃一两口饭能横穿影视城的大胖小子。」
「这个我记得,还有呢?」
「还记得你曾经吃包子吃到吐的事儿么?」
「有点印象。」
「你、我还有小龙,我们仨订的棉衣。」
「你的那件,字绣错了。」
「你被秦丽踢到屁股,我说‘该’。隔几天换她踢我,你说什么了?」
「我一定很着急的问你痛不痛。」
「滚你的,你说的是‘该’。」将削好的苹果往他嘴里一塞,赵阳气的将水果刀拍在床头柜上。
「是么?哈哈哈哈……」啃着苹果,邓超肆意大笑。
「你就装吧,还以为你是傻大包呐。」把玩着水果刀,眼底故意流露出杀气。
「傻也挺好的……」邓超嘿嘿笑着,这样的场景,令他想起数年前的一段戏。「我下面是不是该闭嘴?」
「你说呢?」重复起那一年的抓刀手势,赵阳故意摞起袖子。
见他如此这般,邓超笑得更加欢乐。「这场景很眼熟嘛!」
「你笑成这样是不是代表病好了?」赵阳说着就想掀被子。「那时候整个剧组都有人中暑生病,就你一人没事,给爷看看你到底什么构造。」
「是么?好像是你先病了吧?」邓超扶着额,急忙摇手以示头晕。
「不是好像,是的确。不明白,明明你的戏份最重最辛苦,为什么病的反而是我?」
「有么?那会儿我身体那么好?」
「好的令人发指。话说回来,才两三年,怎么你就变得这么虚呢?」
「累的吧。」
「虽然才两三年,但我觉得好像过了七八年一样,记忆力衰退不说,身子也弱了不少。朋友越来越多,能说上真心话的却越来越少。拍戏宣传,交际应酬什么的,几乎把我掏空了。」
「下次假期,在家好好养着吧。」
「那多无聊,我宁愿出来转转。」
「兄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但是心态是革命的方向。就让我到处走走吧,憋在屋里太难受了。」
「不是有人陪你么?」
「其实,在我特别累,特别烦的时候……」邓超不着痕迹的避开他的问题,自顾自的说着。「很希望有个人能静静的陪着我。开心的时候一起笑,难过的时候一起喝酒。要求不高,能这样就好。」
「呵呵……」第一次听见他的心声,此刻,真挚的邓超让赵阳不免轻笑出声。
伸出手,在邓超头上抚下,揉了揉他的头发。
他还记得,那一年,对方的发质偏硬,有点干,有点倔,理着毫无造型可言的短发。而不是现在,带着刻意修剪过的层次与柔软的手感。
「你呀……是有点儿变了。」
原来,真的变了,数年光景,几乎改变了一切。不止对方,还有自己。
「哼。」配合他的动作,邓超故作孩子气的转过脸去。「别忘了,我也已经三十岁了。」
「是是是,三十岁的邓超同志为了革命的曙光积劳成疾,组织决定给你几天病假,来,躺下去睡一会儿。」
邓超牢骚着肚饿肚饿,不安分却又无力反驳的领命睡下。「那你把刀搁远点儿……」
「乖~」随手将水果刀摆在床头柜上。不得不承认,赵阳很喜欢这种状态下的邓超。有贼心有贼胆偏偏没力气将满腔坏水付诸行动,只能哼哼唧唧发几句牢骚话,末了带着十分不情愿的选择服从,一边抱怨一边老老实实的任由自己摆布。
换作以前,只怕没这么容易吧……
摸了摸鼻子,他想起了以前,好像都是自己生病。
他还记得那一年的树荫下,手捧剧本的两个人,背靠背的坐在草地上,你一句我一句,近乎斗嘴的拼台词。
斗着斗着,背后渐渐没了声音。
接着,自己的后脑被重重撞了一下。
想到这里,赵阳又笑了。
当时正想起身对着身后人猛踹一脚以报复他的偷袭。一转头,对方正与周公打得火热的脑袋顺势从自己肩上滑落下来,要不是自己眼疾手快接住了即将撞向地面的他,估计现在的当红小生已经毁容了。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差点和地面热吻,那沉迷梦乡的睡脸,他一直记着。
甚至,他还记着当时,邓超的短发,挠过他颈间的感觉。
有点刺,却又不会痛,痒痒的,发间带着卸妆后残留的发胶味,混合着对方的体味,以及……一种让他无法形容也无法克制自己不去大力吸入的味道。
回到此间,大床上看似熟睡的邓超正裹紧了被子,只露了脑袋在外面。
忽然,赵阳产生一阵冲动,此时此刻,他附上身子,想着再度闻一闻记忆里的味道。
邓超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梦中的他发出无意义的呢喃声。
就在赵阳的鼻尖距离他发间很近很近的时候,懒懒的挪动了一下身子。
睫毛的尾端轻轻擦过下唇,顿时间,像是有些什么东西,在他的心底挠了一下。
一种无端的瘙痒,在胸口间无边的蔓延开来。
他以为自己会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没想到却是低下头,以最直接也是最荒诞的方法止住心中的不适。
有人说,接吻的味道犹如蜜糖,丝滑浓香。
在他尝到邓超口中的味道时,喉头却感到一阵压抑般的苦涩。
偏偏就是这种苦涩,令他流连不已。
在干燥的唇缝间探出一丝空隙,轻缓游走在唇齿之间,一点点的深入,湿热无阻的感觉像是催化剂,无形中怂恿这种行为,令他渐渐放肆起来。
慢条斯理的享受很快衍变成极尽全力的掠夺,当他吞下对方口中的一切,贪婪的连鼻息都大力吸入时,已经无法顾及是否会惊醒对方,他只知道这一刻的行为如果被迫停止,自己一定会死。
沉迷此间的赵阳忽然产生一个念头:不如就这样,将他吞噬殆尽吧……
残留的一丝清明被心中的念头惊醒,自己的放肆也戛然而止,慢慢抬起头,只见邓超正睁开双眼。
如果赵阳没看错,应该是极不情愿的张开眼。
混蛋,他从头到尾根本就是醒着的!
赵阳只觉得头皮一炸,很想给躺在床上的病号一记耳光。
放肆直视起趴在自己身上赵阳,邓超伸出手,有气无力的捏住了他的下颚,懒洋洋的问道:「怎么停了?」
「那个……」赵阳挠了挠头。
「什么?」邓超咧着嘴,一副想看对方能说些什么做为借口的表情。
「你那个感冒的药,是挺难吃的。」赵阳皱着鼻子说道:「太苦了。」
「哦……」邓超舔了舔嘴唇,「不过你倒是挺甜的,晚上吃甜食了?」
「吃了一颗糖。」赵阳从口袋掏出几颗糖果。「要么?」
「不了。」邓超放开了赵阳,单手枕在头后,面带愉悦的说道:「我怕吃了糖,就尝不出你的甜了。」
「你烧糊涂了。」赵阳直起身子,替邓超铺好枕头。「睡吧。」
「是啊,我烧糊涂了。」邓超也不为此事纠缠下去,毕竟他了解自己,也了解对方。
也许发烧是一个很好的借口,虽然烧的是自己,犯事的却是对方。
「赵儿,我能握着你的手睡么?」可惜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不甘,如果自己真的睡着……那不是亏了!
给了邓超一个白眼,显然赵阳清楚自己方才到底干了些什么,所以也没有拒绝。「嗯,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叫我。」
「呵呵呵呵……」牵牢对方的手,邓超躺回被窝,看似真的睡了。
当听见他的气息愈加平稳,赵阳试着动了动被他紧握的手腕。
「赵儿啊,其实这几年……」看似熟睡的邓超闭着眼,躺在床上如梦呢一般轻唤着他。「……我会变,是因为你不在我身边。」
说罢,邓超选择放手,松开了自己对他的桎梏。
「……」
赵阳没有回话,思忖了一会儿,反手握住邓超。
而邓超依旧闭着眼,直到他感觉到手心间的一阵紧实,嘴角这才扬起微弱笑意,紧接着,在下一刻紧握住对方。
十指紧扣,不过如此。
等到他渐渐睡去,赵阳才将手臂抽回。
不是不想留下来,只是不敢。
轻轻关上房门,踩着厚重的地毯,他忽然想起早间的对话。
「……」
「怎么?觉得自私?」
「有点儿,但也能理解。」
「是么?那你也挺自私的。」
走到客厅,沙发上坐着两个人。
Eve靠在Ivan肩上,Ivan环着她的身子,手上攥着毛毯。
两个人睡得很沉。
平安夜之前的这一天,全世界安睡,只有他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