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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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有时候，艾景自己也觉得自己怪怪的。
你说她缺爱吧，她是艾家小祖宗，全家上上下下都只围着她一个人转悠，各种疼爱关怀，从小都不缺。
可你要说她是个正常的、活泼的、开朗的、健康成长的小孩……
艾景自己都要吐了。
天黑得尽透，抬起头没有月光，只有漫天星闪，漂亮得好像一片幕布上镶嵌了无数钻石。艾景大大地吸了口气，觉得自由的空气都是甜的。
好吧，她也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别家的小孩，离开家不应该哭吗？
为什么不想家呢。
活了十三年的大宅院，在艾小景的心里，就像一个住处，住处里有大娘、二娘、三娘，嗯，她还是很喜欢三位娘亲的，还是有一点点想。
除此之外……大爷在心里的印象几乎淡漠得快随风而去了，从小陪着自己长大的小厮、丫环，好像也只剩下一张张一模一样的面孔，自家的小床，后花园的桥头流水，好像……都没有很留恋。
好吧，艾小景还不知道那什么小床小桥流水，早就没有了，那什么大爷、丫环、小厮，也早就没有了，有的变成了稻草跟着一块被烧光了，有的……有的反正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三位娘亲的食物，只剩下皮囊还在行走。
这不能怪三位娘亲，她们要吃饭，就跟艾小景想吃烤羊腿一样，都是正常的。
艾小景懵懵懂懂，也说不上来什么，只是隐约有那么点感觉，所以啊，你让她对皮囊啊、稻草啊、纸人啊，如何产生感情。
可还是不对。
自己刚失恋啊，喜欢了近两年三娘最后还失败了——呃，喜欢自己三娘，这件事好像也有点不太对。
先不管这喜欢对象的问题。
竖着耳朵听风声，风声里，那些零碎的马蹄声早已消失殆尽，艾小景得瑟的一展披风，露出琳琅满目的衣着打扮。
“果然是个值钱货。”
声音从她的脑袋瓜上面传来。
艾小景抬头，像看神仙一样看着天上的鸟人。
说实在的，这鸟人穿得……真寒碜。
乱糟糟的头发，也不知是天生的黑还是许久没洗澡，整个人黑乎乎的看不清面目，五颜六色一看就不知道穿了多久的长袍，腰间绑着同样看不出原本材质的腰包，一双藤鞋包不住他塞满了泥土的脚趾甲，就在艾小景脑袋上方晃悠。
鸟人同样看着艾小景，目光贪婪。不是看着华丽衣裳宝石，却独独对艾小景这一身皮肉咽口水。
‘我的妈呀，这回挂了。’
艾小景在心里大叫。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007
“小妹妹，哪儿人啊，怎么这么晚到处跑，你家里人不担心么？”
鸟人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艾小景脑子滴溜溜地转。
‘它是什么东西？’
‘它是不是想要抓我？’
‘它在飞耶！’
‘我肯定逃不掉！’
‘它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还要跟我说话？是戏耍我？还是……还是……’
一瞬间想了无数，艾小景睁大了眼睛，“叔叔，你怎么也大晚上到处乱跑，天这么黑，撞到树啊鸟啊多不好。”
鸟人愣了愣，旋即张嘴大笑，“小妹妹，胆子倒大。”
艾小景嘁了一声，“叔叔你别装模作样啦，哄那些小毛孩还行，哄我？我家也住天上，我天天看叔叔伯伯们飞来飞去都看腻了。”
艾小景跩得要命地掀了把斗篷，跺了跺脚，遮掩自己打颤的两条腿。
鸟人被艾小景的跩样给吓了一跳，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天上飞的？乖乖隆的东，这该不会是三千山哪个离家出走的小祖宗？”
艾小景努力撑着脸皮，看那鸟人困惑地挠了挠脸皮，食指上的指甲足有两个指节那么长，黑溜溜地弯曲着。
艾小景觉得要是给自己个机会吧唧嘴，她立马就能哭出来。
鸟人有点吃不准又不甘心，这白嫩嫩的皮肉可是上等货，抓回去，上贡给河神，接下来三个月的开销可算有了着落。这要白白放走了，穷乡僻壤，碰上这么一个水灵灵的不容易，还正好月黑风高没人出来也没人跟自己抢，下一次要想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不好等。
不甘心白白放跑了机会，又发憷这小鬼的来历，鸟人决定耐下性子再试探两回。
“你说……你家住在天上？三千山？”
艾小景哼了一声，一副懒得跟你说话的表情。
鸟人更加小心翼翼了，“小妹妹，跟大哥讲讲，你从哪座山峰来，好好的，跑过来做什么？”
‘救命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呀！回答不上来会不会被吃掉啊！’
艾小景在心里疯狂地大叫。
究竟年龄小，一心虚就有点站不稳，扶着小马驹的鬃毛，道：“无聊呗，出来玩不行啊。”
鸟人眼神闪了闪，“出来几天了小妹妹？”
‘不行，不能说久了，说久了他该知道我家里人不管我了，得说个就近的时间点，还说家里人马上就到，这样才能把人吓跑。’
艾小景花一秒钟琢磨完毕，小嘴一蹦道：“就这两天，出来逛逛，趁着叔伯阿姨还没过来，好好自由会儿，等他们来了，我就得乖乖跟他们回去了，叔叔你不知道，他们把我管得可紧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出来找我了，大娘可凶，又要挨训……”
艾小景拿不准会不会哪里出纰漏，故意啰啰嗦嗦地说一大堆家长里短，想糊弄过去，可鸟人还是听出了不对劲，歪起脑袋看着小姑娘，突然问道：“你说你这两天出来的？”
‘糟糕，有哪儿不太对……’
艾小景真想哭。
要不是被鸟人像盯着虫虫一样死盯着，她都想四处看看有没有狗洞可以钻。
有没有人知道她的背心都湿透了啊。
神仙都这么吓人让平民百姓怎么混？！
“叔叔你好烦哦，不跟你说了。”
艾小景使出最后一招。
鸟人有点拿不定主意，拿漆黑的指甲挠了挠头皮。
‘这两天出来的，山门月初就已经关门了，一个一点修为都没有的小丫头片子，如何出得来……这丫头片子莫不是唬我吧……’
艾小景牵起小马驹的缰绳，接着缰绳粗糙的材质吸了吸手上的汗，像当鸟人不存在似的，满不在乎地向前走去。
鸟人低着头看她，等她走过了自己，在空中转过身去，继续看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能不能脱身就在此一举了！
008
走出不过五六米，便是巷道转角，身后迟迟没有声响，艾小景心里如打鼓。
突然眼前一花，一张黑黝黝的脸出现在咫尺之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艾小景怔怔站住，脸色苍白回望。
不是她不想哭不想叫喊。
反应不过来好吧！
鸟人咧嘴一笑，满口黑黄，“小妹妹，你说你见惯了天上飞的，那你怕什么？”
艾小景张了张嘴，想说句“谁怕了？”但鸟人嘿然表情里透着狰狞血腥，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差点就被你这小丫头骗了。”
鸟人笑得张狂，伸手捏住艾小景的小胳膊，艾小景张大了嘴，满脸都是痛苦。
原本已经打算放弃这笔生意，不多生事，抬脚就准备走人了，要不是自家突然灵机一动，功聚双耳听了听这小丫头片子的心跳声，听到那心跳如鼓差点没把耳膜震破，还真已被她骗了过去。
想到这里，鸟人心里发狠，手上便再一用力，那细嫩的胳膊如何受得起这力道，咔嚓一声，便是骨断的声音。
艾小景叫都叫不出来，双眼盈盈是泪，脸上涨得通红。
“乖乖随着本大爷走吧，这辈子，别想再见到你那些能飞的叔叔伯伯了，嘿嘿。”看到艾小景痛苦的表情，鸟人心情大快。
说不得，上贡给河神前，得好好耍弄一番，已报被欺弄之恨。
想他堂堂筑基三环真人，虽然在那些高门大派中敬陪末座，但也熬过了十年九阶锻体脱了凡胎，地地道道的修真人士，在三千山之外的地方，也混了好些年了，今次居然差点被世俗间一个黄毛丫头哄骗，真真可恨。
混不觉得以大欺小的鸟人松开小姑娘的胳膊，艾小景脚底下一软，整个人已腾空而起，断裂的胳膊垂在身侧，两肩锁骨被鸟人黑黝黝的爪子扣紧，吊住了全身的重量。
半空中终于传来艾小景哭泣的哀鸣声，声音几秒间便远去不得闻。
在她消失不过一盏茶时间，原地一道镜面波光般起伏，一个窈窕妩媚的身影凭空而现，幽幽叹了口气，悠悠然地向着鸟人飞去的方向走去，身影总是若隐若现，有如雾中看花，脚步轻盈慢条斯理，可几步之后，便走出了小镇，再过几步，偌大平原，人影皆无。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