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废文》凉秋霁

37、第36章

　　“你们听说了吗？前几日在城外下得那场红雪啊，据说是襄王请来的一个厉害角色弄出来的。”一楼坐着的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对身旁的人如是说道。
　　“什么厉害绝色？能让老天下红雪的人，明明应该是妖物才对。”他身旁穿着褐色粗布衣的男子开口。
　　“如此说来，我们与襄国这一战岂不危险？”另一个灰色衣衫的书生颇为担忧。
　　“襄国算什么东西！这次分明是故意挑衅！若不是家里有七旬老娘要养，爷爷我早就参军去了，打得他们找不着娘！”隔两桌的一个黑衣大汉拍案而起。
　　他身旁面色白白净净的一个书生嗤笑道“你也只会逞嘴上功夫，若真有胆识，现在就去军营，如今圣上正在此处，说不定还真能给你混出个名堂，你若敢去，你老娘我来替你养。”
　　因边城地方偏僻，平日又少有人来，一楼大多是本地人，也是这里的常客，大家彼此都颇为了解，所以书生说罢，其它桌上的人也都笑了起来。
　　大汉一时气得脸上通红，指着书生道“你这厮如女娃娃一般弱不禁风的，也敢瞧不起我？！”
　　那书生闻言也生气了，站起来指着大汉道“女娃娃说谁？！”
　　那大汉自然不怕书生，当即回道“女娃娃说你！”
　　书生闻言竟不气了，忽然大笑起来，其他人明白过来的，也跟着大笑，大汉却是一时愣住了，待反应过来，揪住书生便要打。
　　那书生倒也硬气，竟丝毫不示弱。
　　茶馆老板见势头不对，吩咐一旁的小二儿几句话，待那小二儿急急出了茶馆，便立即跑了过来，劝道“大家平日都是街坊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快别打了，免得伤了和气。”
　　此时的一楼有人起哄，也有人劝和，一时整个茶馆都嘈杂起来。
　　萧子墨和苏钰皆是静静坐着，却将目光投向不远处正随小二儿一起走来的老者身上。
　　那老者行至茶馆，似是感受到这两道目光，朝他们看来，微微一笑，便朝着众人喊道“都莫要吵了！”
　　只一句话，便如同魔咒一般，让楼下众人皆安静了下来，看着老者齐齐恭敬而拜，“展老先生。”
　　“嗯，”展老先生淡淡应了声，又道“都坐吧。”
　　众人便都坐了下来。
　　茶馆老板擦了擦额上的汗，长长出了口气，然后引着老者来到一楼最中间的一个位子，笑道“展老先生快请坐。”又对着一旁的小二儿吩咐，“快去给展老先生泡茶。”
　　“是。”小二儿答了声，便麻利地去泡了壶茶端来。
　　这位展老先生倒也不客气，坐在位子上饮了回茶，才缓缓道，“刚才的事，我已经大致了解，说起来大家都是为了夏国，何必闹得如此不愉快？有才的出才，有力的出力，只要大家同心，莫说是妖物，便是魔鬼罗刹来了也没什么可怕的，在这里无理取闹却算个什么道理？”
　　“展老先生说得对啊，就是前几天的红雪，不也没把我们怎么样吗？”有人应和。
　　“况且如今圣上还在边城坐镇，有什么好怕的？！”又一个人高呼。
　　“是啊。”大家纷纷应道。
　　“只是这战争不知何时能停，我们都是寻常百姓，不喜欢打仗啊。”方才的褐色粗布衣男子道。
　　“有战便有和，有和便有战，如今的战也是为了日后的和，”展老先生又开口了，“这世上，本就有许多事是躲不过的，既然躲不过，与其惶恐抱怨，不如坦坦荡荡地接受它。”
　　“说得好！”忽然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众人抬头，见到坐在二楼窗边的两个出色男子，便是一愣。
　　萧子墨倒不在意他们的反应，只是起身来到楼下，走到展老先生面前，笑道“老先生的话句句箴言，确实当得过边城智馕这一称呼。”
　　展老先生淡淡一笑，微微颔首，“不敢当。”
　　众人再是一愣，对这个陌生男子的身份不由有了几分猜测。
　　萧子墨继续道“可否请老先生到楼上一叙？”
　　展老先生朝楼上看了一眼，微微俯身回道“吾之幸也。”
　　“老先生客气了，”萧子墨将人扶起，然后伸手示意，“请。”
　　展老先生再俯了俯身，对着楼下的众人道“都好好吃喝吧，莫要再争吵了。”
　　众人又拜了一回，不再多言。
　　展老先生便随萧子墨一同到了楼上。
　　萧子墨将自己刚刚做的位子让给展老先生，然后自己走到苏钰身旁坐下。
　　苏钰对着刚刚坐下的展老先生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到萧子墨身旁，一杯递给了对面的老者，“展老先生请用茶。”
　　“多谢。”展老先生接过茶杯，朝着苏钰笑了笑。
　　萧子墨抬杯道“展老先生刚刚一席话实在令人佩服，不知老先生对此时的战事有何看法？”
　　展老先生饮了口茶，赞道“好茶。”既而又笑道“看法算不上，老朽倒是有些愚见。”
　　萧子墨笑道“老先生莫要谦虚，但说无妨。”
　　展老先生沉默了片刻，才叹了口气，缓缓道“如今战事已起，怕是不容易停了。为君者，尤其是有才之君，自然不会甘居于人下甚至不会甘于与人一同分天下。皆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却正处于分久之时，夏、襄两国不能共存，自然是免不了战争的。”
　　萧子墨闻言点了点头，又道“老先生既然看得如此明白，却又为何要叹气？”
　　展老先生又饮了一口茶，道“如何能不叹气？凡是战争，无论目的如何，受苦受难的皆是百姓，便是看得再明白，也是有无奈的。”
　　萧子墨再次沉默。这些他又如何不明白？只是天之必然，人之无奈。
　　苏钰见状，开口道“听闻展老先生年轻时在江湖上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不知后来为何归隐于此。”
　　展老先生闻言笑了声，“年轻时总是不知天高地厚，”他面上带着几丝怀念，几丝伤感，“闯荡得累了，便会发现，原来还是平凡安稳的生活最让人羡慕。”
　　苏钰淡淡一笑，“怎样的生活，都是自己所选，结果如何，或许并不那么重要，若能保护最重要的是东西，便不悔、不怨。”
　　展老先生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苏钰，然后便笑了起来，“公子说的是，此事倒是老朽过于执念了，”顿了顿，又看着二人道“我知你们非寻常之人，只是此间还有一位不寻常之人，不知二位是否发现？”
　　萧子墨执着茶杯在指尖转了转，微微眯起了眼。
　　苏钰只是淡淡一笑，不言。
　　展老先生看着这二人的反应，摇了摇头，叹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边说边为自己倒了杯茶。
　　话音刚落，便见一道红色身影从一楼顶上掠过，落在三人面前。
　　楼下表面平静，实则一直注意着此处的众人，见状皆是一惊。
　　红衣男子笑颜灿若桃花，“皆道有缘千里来相会，看来我与各位还真是缘分不浅啊，”说着在苏钰另一侧坐下，凑到他身旁，又道“你说对吗？苏钰公子。”
　　苏钰面上依然淡淡的，执起杯子慢慢饮了口茶，并不理会他。
　　萧子墨将手中已经空了的茶杯放下，抬眼看向这个不速之客，冷冷道“我夏国边城可不是你上官家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
　　上官锦闻言挑了挑眉，“怎么？此处你们能来，我还不能来了？”
　　苏钰轻笑一声，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上官公子莫不是觉得前几日的礼不够重，特意追来讨要？”
　　上官锦愣了一瞬，既而将嘴角勾起，“难得相见，苏钰公子今日换个礼送如何？”说着执起苏钰方才用过的茶杯慢慢送至唇边。
　　萧子墨盯着上官锦执杯的手，眸色沉了几分。
　　下一刻，还未递到唇边的茶杯忽然碎裂，碎片将上官锦的手指划破，鲜血瞬间涌了出来，伤口不大，却异常之深。
　　上官锦倒是不在意，也没去管尚在流血的手指，只是看着地上的碎片，摇了摇头，咂舌，“啧啧，真是可惜。”
　　苏钰眼角微挑，“不可惜，正好送你作礼物。”
　　“哦？”上官锦饶有兴趣地看着那碎片。
　　便见散在地面的碎片缓缓升至半空，竟然重新合了起来，却又在瞬间再次碎裂，变成无数个细如绣针的碎片，然后全数攻向上官锦。
　　上官锦快速闪过，可碎片却似有生命般，步步追击。
　　上官锦退到栏杆旁，衣袖挥过，便见那碎片化为粉末，落到地上。
　　上官锦笑了笑，“苏钰公子送的虽只是些小把戏，但礼尚往来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说完神色微微一厉，朝着苏钰便击出一掌。
　　还不待苏钰有什么动作，萧子墨便迅速起身将他揽进怀里，侧身避过这一掌。
　　上官锦倒是没再动手，只是目中闪过一道寒意，然后扯了扯嘴角，“怎么？名满天下的苏钰公子，莫不是连回礼都没有胆识收，还要人代替？”
　　苏钰淡淡道“你无非是想引我出手，其实也不用如此麻烦。”
　　上官锦挑眉，“既然如此，那便请吧。”
　　苏钰还未动身，便觉萧子墨收紧了臂膀，转头，跌入一双异常深邃的眸子。
　　“莫要忘了我与你说过的话。”萧子墨说完便放了手，神色却丝毫不见松动。
　　苏钰愣了一瞬，抿了抿唇，转过头朝上官锦走去。
　　上官锦看着正朝自己走来的人，眼角挑着，眸中似是带着欢喜，再次朝着苏钰使出刚才那一掌。
　　苏钰迎上来，将掌风化开，双手相击，踮脚微微退开身子，再打开手掌，朝着上官锦使出同样的招数。
　　上官锦飞身退后，苏钰便追了过去。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在一楼顶上掠过，掌风相接间，茶馆顶上挂着的油灯都跟着晃动。
　　楼下众人惊得惊，惧的惧，一时都离位聚在了墙边，茶馆的老板也是又急又怕。
　　楼上，展老先生连眼都没抬，依然面色平静地饮着茶。
　　萧子墨站在一旁静静看着正打斗的两人，神情一片冷硬，眯起的眼睛里寒意渐深。
　　打斗间，只见上官锦眉头一蹙，苏钰便击中了他的左肩，不待他反应，又迅速翻身，一脚踢在他胸口上。
　　上官锦闷哼一声，从半空跌落，身子晃了几晃，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却是没倒下。
　　苏钰倒也不追击，返身回到楼上，垂眸看着他淡淡道“你走吧。”
　　上官锦神色淡漠地抬起衣袖，抹去了嘴角的血丝，鲜血浸到红衣里，立即不见了痕迹。
　　然后，他微微抬头看着楼上，说不清是不甘还是什么的目光紧紧锁在苏钰身上。
　　萧子墨微微蹙起眉，眸色沉得极深。
　　展老先生见状，只是摇了摇头，道“宿命不可逆，不可逆啊。”
　　上官锦闻言面色微沉，却又忽然微微移开目光，朝着萧子墨挑衅地勾了勾嘴角，既而再次看向苏钰，大笑道“苏钰公子，那我们后会有期。”说完踮脚飞向二楼另一边，从打开的窗棂跃下，不见了踪影。
　　一楼此时终是稍稍清醒的众人，却依然是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