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3、第32章 ...
-
边城。
已是深夜,主殿内,依然灯火摇曳。
萧子墨身着一袭紫色的织云锦袍,复手而立。
如今,他的军队与襄国军队已经对战五天,虽是胜多败少,但也都是些小战役,襄国并未用多少心来打,却更像拖延,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想到庙会那天的小贼,萧子墨微微蹙起眉。
他一直在派人调查,如今已经得知,那是上官家的人。
上官家,江湖上极其神秘的一个家族,令见识过的人皆闻风丧胆的一个存在。正如小钰说得那般,他们所练的并非真正的巫蛊咒术,而是窃取巫蛊之术修炼的旁门左道,却也是阴险恐怖,十分可怕。
萧子墨揉了揉额角。心想,看来他要对付的不止一个襄国。
萧子墨敛回心神,看向书案上刚描好不久的丹青,墨迹还未干。
夜已深,想见的人相距甚远,唯有以此,聊慰相思。
“皇上,秦将军求见。”青雨的声音从殿外传入。
萧子墨收回视线,转过身,已是不带任何情绪,“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身盔甲的秦天进了主殿,他走到萧子墨面前,跪地抱拳,“秦天叩见皇上!”
“免礼,”萧子墨开口。
“谢皇上!”秦天再次抱拳,然后起身。
萧子墨接着询问,“可是有了林卿的消息?”
“是,不过……”秦天显得有几分犹豫。
“但说无妨。”萧子墨再次开口。
“林兄被单独囚禁在襄军主营附近,守备甚严,我们的人暂时救不了他。”秦天照实回答。
萧子墨沉思片刻,“再派人过去,看看有什么时机,林卿为夏国如此牺牲,我们不能不救,不过要一切以大局为重,万不可逞一时之强。”
“臣遵旨!”秦天垂首答话。
“时候不早了,你先去安排一下,早些休息吧,或许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萧子墨目光深邃,他有时候极不喜欢这样的预感。
秦天有些讶然的看他,终是什么也没问,再躬身行了一个礼,“是!”顿了顿,又道“也请皇上早些歇息,保重龙体。”
萧子墨闻言,微微抬首,“朕身子无碍,劳烦秦卿费心了。”
“不敢,”秦天连忙回话,“臣告退。”
“嗯,去吧。”萧子墨点头。
秦天颔首,转身离开。
萧子墨走到书案旁,手抚着画上的容颜,脸上情绪莫辨。
……
襄国军营深处的一间囚室内。
双手双脚各自锁上了铁链的林书远倚在墙角,身上原本雪白的衣衫染上了道道发黑的血痕,看上去狰狞无比,头发也是凌乱不堪,昏暗的灯光衬得他的脸色一片蜡黄,双眼紧阖,嘴唇干裂,面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囚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一道白色的身影走了进来。此人脚步轻盈非常,却是有意要让林书远觉察。
林书远闻声睁开眼,看到来人微微一愣,很快恢复如常,他那双眼睛深邃清明,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丝毫不显狼狈。
来人看到这一番情状,沉默了片刻,走过去,从发上的拔掉一支钗,俯身将四个锁链一一打开,然后一只手搭在林书远手腕上,传过丝丝凉意。
男子神色微微一顿,收回手,从身上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倒出两粒白色的药丸,托在手上,递过去。
林书远沉默地看着他这一番动作,目光由惊讶,到审视,再到疑惑。
“你如今身子太虚,能保持清醒已是极限,这两粒护心丹可帮你护住心脉,助你调息,你且先服下,我再为你打通被封的穴道,至于其他的伤,要换个地方才能医治。”男子声音并不高,却是清晰无比,与他的体温一般,透着丝丝凉意。
林书远闻言有几分愕然,“你……”出口的声音虚弱而沙哑。
“我是苏钰,受人所托,来此救你。”苏钰解释道。
林书远看着他,沉默片刻,“是谁?”
“文孜然。”苏钰答道。
林书远神色闪了闪,终是不再说话。
林书远手脚筋皆被挑断,苏钰将药丸喂他吃下,然后开始为他解穴。
待穴道全数解开,苏钰看了看将要燃尽的蜡烛,将林书远扶起,架在身上,“我们得离开了。”
“他,为什么要救我?”林书远再次开口,情绪颇带悲伤。
苏钰看了看他,“这个,等你出去了亲自问他吧。”
林书远又沉默了。
苏钰也不再说什么,带着他离开了,这里实在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地方。
边城附近一座深山的山洞里。
文孜然坐在石壁上,看着外面微亮的天色出神。
让苏钰去救林书远,他其实是不安的,襄国军营深处守备甚严,囚禁林书远的地方又在主帐附近,就算苏钰能全身而退,再加上一个林书远呢?
正想着,便看到洞口的两道人影,正是苏钰和林书远,文孜然连忙迎了上去。
林书远看到文孜然,神色有几分复杂。
文孜然将林书远扶过来,明显感觉到对方身子的僵硬,顿了顿,却不说话,将他扶到里面的石壁上躺下,看着他干涩的唇,拿出随身带的甘露水喂他喝下。
有苏钰的护心丹,再加上穴道解开后气血皆通,林书远其实已经比刚才好上许多,他看着文孜然的这一番动作,挣扎了良久,终是开口,“你,不该恨我吗?为什么要救我?”
文孜然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我将你视为至交,而你却是敌国的细作,我自然怪过你。”
林书远闻言,垂下眼睑,“对不起,我并非有意欺瞒与你,我也将你视为……至交。”
文孜然摇摇头,“我早已不怪你了,我知道,除了身份一事,你再没有骗过我,真心还是假意,我还不至于分不清,”顿了顿,苦笑,“况且如今,我也没有立场再怪你,明知襄王对我起了杀心,我却偏要回去见他,想求一个解释,也真是愚昧,若不是苏钰公子,我早已死了。”
“你……没事吧?”林书远闻言深色暗了暗,却也只问出这么一句不轻不重的话。
“没事,”文孜然答道,“现在我只庆幸,文家并无分支,与我交好的,也唯有你一人,不然,就要连累人了。”
“那你……以后作何打算?”林书远蹙了蹙眉,轻声询问,不等他答话,又开口,“跟我去夏国吧,祈修不会放过你的。”
“不了,我已无心政事,”文孜然摇头,淡淡一笑,“我想去江湖上看看,或许能找到我想要的生活。”
林书远沉默了片刻,扯出一个笑,“也好,那我们,有缘再见。”夏国他是不得不回的,他们都有各自的坚持,即使并非本意,却也注定要分离,那么,再见又会是何年何月?
“有缘再见。”文孜然郑重点头。
“我该告辞了,”文孜然转过身看向苏钰,盈盈一拜,“文某心事已了,还要多谢苏钰公子,若是以后有用到文某的地方,文某自当尽力。”
“文先生客气了,医者本当救死扶伤。”苏钰回道,如今再与他说话,再不似当初那般冰冷。
虽是这么说,但文孜然明白,苏钰本不必冒险救下自己,也本不必将林书远带来见他,所以无论如何,这份恩情他不敢忘。
文孜然看着两人,温和一笑,“再会。”
林书远深深看了他一眼,终是沉默。
苏钰对他点了点头,“再会。”
文孜然走到洞口,望着天地间。
连着下了七日的雪,今天太阳终于出来了,温暖的阳光映着满山的雪白,宁静安详,有一种新生的美。
文孜然的笑容渐渐收起,又缓缓绽开。
不管前事如何,从今日起,便是新的开始了。
他知道林书远在看他,却没有回头,毅然离开。
苏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我们也该走了。”
“苏钰公子可是竹苑那位?”林书远收回目光,开口询问,却是十分确定的语气。
“竹苑里早已没有了苏钰,以后也不会有了。”苏钰淡淡说道,虽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却已给了他答案。
林书远愣了愣,再次询问,“苏钰公子要带我去哪?”
“边城,”苏钰微微蹙眉,“今日这一战,至关重要。”
“那就要再次劳烦苏钰公子了,”林书远无法行动,只能口头表达谢意,“你的恩情,林某定不会忘。”
“林先生乃夏国功臣,于公于私,我都当救你。”苏钰说到这里,神色闪了闪,不过林书远并未注意到,也没有细思他那句“于公于私”。
苏钰将林书远扶起来,“走吧。”
林书远点点头,不再说话。
苏钰带着林书远到边城时,萧子墨已经带兵出战了。
苏钰将林书远带到医帐外,守卫见两人,愣怔过后,连忙将他们拦下,“你们是何人?”
此刻,秦天恰好巡视到这边,见到两人,心下一惊,连忙走过去,“苏钰公子,林兄,这是……”他看到林书远这幅模样,连忙对着守卫吩咐,“快去唤姜大夫。”
“是!”守卫见他这样,不敢迟疑,连忙朝姜大夫的房间跑去。
“快跟我进来。”秦天看向苏钰二人,将他们引入医帐。
苏钰朝他点了点头,将林书远扶到榻上躺下。
“林兄这是怎么了?”待苏钰将林书远安顿好,秦天才开口询问。
“手脚筋皆被挑断,通气血的穴道又被封已久,比起这些,皮外伤倒算是轻的了,”苏钰说着,走到书案旁,执笔写了一份药方,“这个让人拿去照着熬制,等下我会为他针灸,针灸完毕,便要用这些药水沐浴。”
秦天知道苏钰的不简单,并未对他的话表示异议,接过药方,递给身旁的侍从,吩咐,“照着苏钰公子说的去做。”
“是!”侍从接过药方离开。
苏钰走到榻边坐下,拿出银针,看向林书远,“林先生,接下来可能会有些不适,你……”一般的针灸并不会有痛感,但这次他必须根据林书远所受的伤,去刺几处特殊的穴位,会让人比较难耐。
林书远闻言笑了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无碍,苏钰公子放心施针吧,这点不适,我还是受得住的。”
苏钰点点头,将林书远翻过身,揭开他背上的衣服,开始施针。
他手法很快,或许是为了减轻林书远的痛苦,但林书远依然唇色发白,额上冒出了汗,却是没吭一声。
姜大夫赶来时,正赶上苏钰施最后一针,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秦天,俯了俯身,“秦将军,这是……”
“林兄已经救出来了,不过受了很重的伤,苏钰公子正在为他医治,”秦天解释道,“劳烦姜大夫走了一趟。”
“不敢。”姜大夫说着,在秦天不远处驻足,将视线移到苏钰身上,仔细的看着他不断将银针变换着穴位,不由惊讶万分。
光看手法便知,这个苏钰公子在医术上的造诣,可谓精妙绝伦啊,他行医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有谁能胜得过这位。
半个时辰后,苏钰将银针一一拔出,起身看向秦天,“接下来为他准备沐浴,”顿了顿,又看向姜大夫,“剩下的就交给姜大夫了。”
苏钰交代完,便转身,要离开。
“苏钰公子,我让人为你安排住处。”秦天连忙叫住他。
“不急,”苏钰停下,却并未回头,“我得去找子墨。”
秦天微微一愣,“可是皇上今日一早便带兵出战了。”
“我知道。”苏钰说完便离开了。
秦天看着他的背影,沉思。